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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儿,陌儿……”
那声音好熟悉,是离鸢,离鸢的声音。
我缓缓的睁开眼,看见头顶那镶着的绿宝石,这是云宫,是我的宫殿。但当我看见离鸢那张脸的时候,我着实被吓了一跳,离鸢真的和那净梵长得好像。
“陌儿,陌儿,你终于醒了,太好了。”离鸢还如之前那般亲密,又想要摸我的头,我还是和以前一样轻易地躲了过去。
我坐起来,问离鸢,“我怎么了?”
“陌儿,你不记得了吗?”
我努力地回想着,只记得我和离鸢去了仙灵族,不小心走散了,后来我听见里面有可怕的声音,急忙跑开,于是到了一个很美的山谷里,再后来便是那声音也跟了过来,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离鸢缓缓开口,“陌儿,那日你拉着我去了仙灵族,你在前面跑得太快,我跟不上你,之后你便没了踪影,我到处找你,直到看见一个山谷,我飞过去,才发现你躺在地上,睡得不省人事,直到今日,你已经睡了整整三个月。”
什么,我究竟听到了什么,离鸢居然说我睡了整整三个月?我惊呆了。
离鸢见我精神恍惚,拉着我的手,关切地问道:“陌儿,陌儿,你没事吧?要不要我立刻传药神给你瞧瞧?”
一听药神,我急忙打住,“不用不用,我没事,没事。”
一想到几百年前我因为偷偷下凡吃东西不小心吃坏了肚子,离鸢硬是将我带到药神处,吃了药神给我的药,那药味儿我足足恶心了我三天,从此离鸢便不再让我轻易下凡,我也不敢再乱吃东西,只因那药神的药让我记忆太过深刻。
我看着离鸢,问:“离鸢,我这一睡便是三个月,你一定都没怎么处理你的政务吧?”
离鸢微笑点点头,又回答道:“政事再怎么重要也不能和我的陌儿比呀。”
见离鸢中招儿,我偷偷开心,急忙下床,推着离鸢往外走,“离鸢,你呢,就别管我了,你看我宫里有这么多仙婢伺候,你就安安心心地去处理政务,我没事,你放心。”
离鸢停下,转过身,一眼便看穿了我的心思,“陌儿是不是又想偷溜出去玩啊,陌儿,你刚醒,我有些不放心,今日你就不要出去了,好不好?”
见离鸢这样说,我便知道往日我偷溜出宫他都是知晓的,只是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今日他不想让我出去,那便是我连偷溜的机会都没有了,也罢,今日就给他个面儿,不出去就不出去。
我无奈地点点头,离鸢倒是开心地笑了,可我却不开心了。
见离鸢走远,我将仙婢全都叫走,我轻轻地关上门,靠着门坐下来,回想着梦里的一切,心竟又开始疼起来。
那真的是梦吗?感觉像真实发生过一样,羽灵被净梵带走了,他们去了哪儿呢?还有墨尘,竟想起了前尘往事,那应该很痛苦吧,他该怎么活下去呢?还有我梦里的那个仙灵族是我去过的仙灵族吗?这一切,全都只有等明日去布鸠山找蛙唧叔才会明白。
夜晚,我的睡意本就较浅,一阵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将我从梦中惊醒。
“陛下,恕属下无能,如陌仙子本就是仙灵重聚之人,再如此的话,怕是……”
“朕不管,朕要你一定将那些为她重聚的仙灵的记忆剔除,哪怕是她做梦也不可以回想起过去。”
“陛下,老臣已说过,这本就有违医道,更何况这如陌仙子根本不可能再一次承受住这痛苦,这一次她之所以昏睡了三个月就是因为她可能在梦里见到了些什么,如果,这时候再用仙药强行剔除记忆的话,那很有可能会陷入永久性沉睡。”
药神叹息着,“陛下,百年前臣就昧着良心违背了医道,自仙灵族被灭族那日开始,臣从未心安,至今后悔不已,从此臣便发誓,此生不再为相同之事,否则便将我打入幽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然而,就在这时。离鸢一手掐住药神的脖子,他那可怕的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那张脸阴沉得竟有些可怕。
“百年前的事?那是什么事?药神,朕再说一遍,朕要你剔除她那些记忆,那些记忆不属于她,三日之后朕亲自去药宫取药,否则朕真的会让你体会一下十八层地狱之苦。”离鸢松开药神,离开了云宫。
重聚仙灵?这是怎么回事,那药神究竟做了什么错事,竟说出下十八层地狱的话,还有离鸢,今日他为何会那样生气。
那晚,我一夜没睡,心里的疑惑越积越多,忽然间觉得离鸢瞒了我好多事,那些究竟是什么事呢?不过我相信,离鸢一定有他的道理,这么多年,他的眼里一直都是我,他是绝对不可能做出伤害我的事的。
第二日,天刚亮,趁着天门守卫交换班的时间,我以最快的速度飞到布鸠山,来到蛙唧叔洞口,可让我惊讶的是,蛙唧叔竟早已站在洞口,算算,距离说书时间还很早,难道他知道我要来?
我慢慢地走过去,带着忐忑,也带着不安,朝那可能知晓一切的人走去。
“来了。”
我点点头。
“进来吧。”
我向洞内走去,这么久来,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蛙唧叔的洞内,原以为蛙唧叔是个很懒的人,之所以不让我们到他洞内听书一定是他自己不收拾,又怕人看见,所以这么多年也没见他有什么朋友来拜访,可是直到今日进了洞内,眼前的一切令我大吃一惊,干净的地面上铺了一层绿毯,古朴的书架上放着许多书籍,书架后面是一张整齐的小床,虽说是洞,却有一扇窗,阳光恰好可以照射进来,窗边是木桌,桌案上一个瓷白色的花瓶里插着一束梅花,还有在一旁散发着酒味儿的酒壶和一盘未下完的棋局。
“坐吧。”蛙唧叔招呼道
我坐在柔软的垫子上,看着蛙唧叔也跪坐下来,给我倒了一杯酒。闻闻,里面竟也有梅花的香味。
“这是梅子酒,尝尝吧,看看味道如何。”
我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道:“好甜。”
“怎么样,三个月没来,你都看到了些什么?”
我被蛙唧叔的话吓了一跳,我盯着他,那些积聚的疑问似乎都明白了,但也好像什么都不清楚。
我缓缓开口问:“蛙唧叔,你怎么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蛙唧叔笑笑,道:“小如陌不是喜欢听故事吗?我今天给你讲完可好?”
的确,我以前巴不得蛙唧叔早点讲完书文里的故事,可今天我又有些不想听,准确地说,是我不敢听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总觉得那预感很不好。可是,我居然没意识地点点头,难道我的心和我的头真的不是配对的吗?
故事就在我梦中结束,却又在蛙唧叔的口中开始。
那日,墨尘记起了前世,看见羽灵离他而去,他便疯了一般地在云端里找寻她的身影,因为他知道,羽灵就是他心心念念等的彼,忽然,他心口猛地一疼,晕倒过去,从云里掉了下去,鬼灯急忙飞上去扶住墨尘,带着墨尘来到了曦淼山的茅屋。
三界六族,有一海,名之往生,无边无际,朦胧的月色映照着海面,海面上空,星子点点,微光粼粼,净梵静静地站在岸边,紧紧地握着手里的往生记忆,无声的泪落入海里,他似乎又听见了羽灵的声音,在她的惨叫声里,充满了绝望,痛苦以及恐惧。脑海中,血腥,残酷的画面一遍又一遍浮现出来,那个满手是血的他,那个灵体和往生记忆被生生剥离,满身是血的羽灵,那个眼前疼晕的女子羽灵就是他曾经的彼,净梵微微闭上,松开手,风一吹,手里的往生记忆被吹落到往生海里,与之融为一体,就在那一刻,无法忘掉的那一幕就此掩盖于心,永远尘封在心底,再也无人知晓。
曦淼山上,茅屋外,白泽和鬼灯下棋对弈,屋内,酒气漫天,喝空的梅子酒坛摆了一屋,墨尘坐在地上,靠在床沿,抱着酒坛大口大口往嘴里灌,醉红的脸上布满了泪痕。
“哈哈,鬼灯大人,这一局,承让了。”
白泽伸伸懒腰,打了个哈欠,“好了,今日就到此吧,我也该回去了补个觉了,你啊,还是看看里面的那位吧。”
白泽拂袖离去,鬼灯放下棋子,朝屋内走去。
“我这一年晾的梅子酒你三日就给我败光了。”鬼灯捂住鼻子,穿过酒坛,走到墨尘身前。“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
墨尘不顾鬼灯,直往嘴里倒酒,然而空了的酒坛再也倒不出一点酒,墨尘将酒坛扔到一边,拉住鬼灯的襟角,醉笑道:“酒,给我酒。”
鬼灯一脚将墨尘踢开,怒吼道:“彼墨尘!你究竟还要喝多少!三日三夜,你天天喝,日日醉,且不说我的梅子酒乃仙晾,有麻痹痛苦的作用,但你若一直喝下去,连我也救不了你!”
墨尘躺在地上,笑着,“呵呵,我的鬼灯大人,你说,我的命是你给的,没有你的允许,我不能轻易结束自己,可是,她走了,我再也找不到她了,这世间一切于我都没了意义,你可知道,我找了她多年,等了她多少个日日夜夜,最后,我却眼睁睁地看着早已被下诅咒的她死在我面前,我的心早就随着她的离去而烂掉了,如今,我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因为没了心,所以,我只能大口大口地喝着梅子酒,填补我身体里的那道空缺。”
鬼灯攥紧了拳头,走过去一把将墨尘拎了起来,“你跟我走!”
说罢,鬼灯拎着墨尘来到冰湖上空,狠狠地将墨尘抛入了冰湖之中,墨尘醉笑着,过了一会儿,鬼灯再冲进冰湖里将墨尘拉了起来,墨尘全身湿漉漉地躺在岸上,笑道:“鬼灯大人,你糊涂了,我如今成了神,这冰湖是淹不死我的,要不,你再想想其他办法。”
怒不可遏的鬼灯紧紧抓住墨尘的衣领,咬牙道:“彼墨尘!你给我醒醒!”
一转眼,鬼灯拉着墨尘来到天界的往生海岸,墨尘摔在地上,看着眼前的静谧的大海,笑了笑,说:“你不会又要将我丢进去淹死吧,我都说了,水淹不死神仙。”
鬼灯看着远处,默默道:“她就在这里。”
听见她字,墨尘心底一震,急忙从地上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两眼盯着鬼灯,“你说什么?她?”
鬼灯点点头,道:“对,羽灵……就在这里。”
墨尘一笑,眼泪又从眼眶里流了出来,“你是说……羽灵……羽灵她在这海里?你说的……是真的吗?”
鬼灯点点头,缓缓开口道:“这是往生海,它承载了三界往生仙灵的往生记忆,这海面上的点点星子,就是一个一个仙灵,里面闪烁的便是她们的记忆。”
墨尘噙着泪水,哽咽道:“你是说……羽灵,不,彼……归灵了?”
鬼灯摇摇头,“不,她没有死,但是,她的记忆在这里,没有她的灵体,由于……没有灵体的记忆找不到归处,所以,她的往生记忆已经与这无边无际的往生海融为了一体。倘若你还想要找到她,就好好地活下去。”
墨尘转过头,看着这一望无际的往生海,早已腐烂的心似乎又活了过来,开始隐隐作痛。一步一步,墨尘涉入海里,弯下腰,捧起一捧海水,滴落的泪水点起层层涟漪,一个人自言自语。
“是你吗?彼,你说说话啊,我想你了,真的……想你了。”
看着手里的海水流入往生海,墨尘用尽灵力搅动着往生海,海面上,浪花滔天,翻滚的海水拍打着海岸,墨尘站在海中央,溅起的海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偌大的往生海里,一声声呼喊回荡在空灵的海面。
“彼!你在哪里!我好想你……好想你!”
那日,墨尘回到了仙灵族,仙灵族内,安安静静,空无一人,藤蔓四处丛生,墨尘来到爷爷的住处,屋内灰尘堆积,蜘蛛网结了一个又一个,墨尘拂去自己小时候常坐的那颗木凳上的灰尘,坐在木凳上,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脑海中的回忆接踵而来。踏出屋子,墨尘来到仙灵谷,这个曾经让他充满了回忆的地方,如今还是那么美,仙灵谷的夕阳似乎从未改变,万年如一地照射着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在仙灵谷待了一会儿,墨尘从仙灵族出来,恰巧碰见天神族的老族长路过,墨尘追了上去。
“老族长!老族长,请等等。”
听见声音,老族长停了下来,眯着眼,看着眼前的墨尘。
墨尘笑着,道:“老族长,是我呀,我是仙灵族的岸,今日,我回仙灵族却发现族内空无一人,您能告诉我我的族人都去哪儿了吗?”
老族长摆摆手,缓缓道:“仙灵族?没有了,没有仙灵族了,曾经的六族只剩下五族了,仙灵族冒犯了新天帝净梵,被灭族了,听说,仙灵族被灭那日,是天帝亲自动的手,整个仙灵族内,老人、小孩儿、女人的哭声传遍了整个仙灵族,一天之内,那里血流成河,整个仙灵族人全部消失殆尽,那叫一个惨哟。真是造孽,造孽呀……唉。”
墨尘看着老族长,急切地问道:“老族长,那我爷爷呢?他不是仙灵族族长吗?”
老族长想了许久,说:“那老头儿啊,他早在几个月前就归灵了,听说在他归灵前,他将自己的灵力全都注入了仙灵族的圣物灵玉里。”老族长拍了拍墨尘的肩,叹了口气,“如今,我再也不是什么老族长了,我的仙寿将近,所以我罢了仙职,准备回去安然度过我最后的日子。孩子,听我的,别回仙灵族了,从今以后,不会再有仙灵族,而我也从来不认识你,你就当从来没见过我,我该走了,你别跟上来。”
墨尘站在原地,握紧了拳头,心中的怒火燃烧着自己,直到今天,他才明白,原来,自己是何等地渺小,何等地无力,而正是因为自己的渺小无力,他才被人撕碎了仙灵,心爱的人被诅咒,一次又一次地消失在自己眼前,甚至,他连自己的亲人也无法保护。想到这儿,墨尘默默抬起头来,发红的眼睛里,折射出一股寒意,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狠,有些邪,不由得让人生出一丝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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