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教胡马度阴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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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不提十多里外山丘，健马越过河内城墙缺口，提着弯刀的骑兵马蹄踏着长街青石，在兵力空虚的河内中城横行无忌来往纵横。

洛河南岸。

泥泞的山丘旁，龙傲天的声音，渐渐压过雨声，听着他的问话，队伍中走出三两人，都是玩家中勤奋敢拼之人，即使在对阵中死过一两次，可是手头依旧有不少经验值存留。

当然这仅仅三千多人，不是所有符合条件的玩家，不少玩家因为龙傲天的失望表现，已经对他的号令置若罔闻了，所以应对他的更多是报以冷漠和不屑。

雨水湿润了眼眶，山丘旁静悄悄的，除了淅沥雨声外，再无其他杂音了。

“三千人？”

“也罢，敢与我回去吗？”

龙傲天手中无剑，只有拄着一根树枝。

“怎么回去？桥都断了！”

有个玩家出言质疑的问道。

“唯有一死。”

有的人还茫然不解，而有的人瞪大眼睛，看着山丘风雨中，那个佝偻的身躯。

张了张嘴，不知问什么，被雨水打进嘴里。

“在此地自杀，有复活次数的玩家，与我在河内营地复活，然后堵住下马的匈奴人……”

“你们敢是不敢？”

骑兵来去如风，像泥鳅般滑溜。即使玩家人多，也抓不住四条腿的。

过了洛河之后，匈奴人以为没有人干扰了，洛河北岸安全任他们驰骋了，却不知玩家有办法可以快速渡河，而且不需要搭建浮桥就可以渡河。

“你怎么知道能堵住他们？”

有人不服气反驳道。

“我留下了眼线，匈奴人入城了，那个玩家下线，在网上发布消息。”

队伍中不少人，躺了下来下线，不一会儿，就又爬了起来说：“确实如他所说。”

“那咱们？”

众人议论纷纷，不等开口答应。

“兵器怎么办？”有人问。

“兵器藏在营地的泥泞之中，我已经让人藏好了武器，只要诸位敢陪我回去一遭，营地里自有五千副兵器铠甲，都是我让人提前藏好的……”

听着他未雨绸缪，早已做好了准备。众人都面面相觑，对视而久久无言。

终于，有一人打破了沉默，手中拿着一杆长枪，向前跨上一步道：“我和你去，我的经验够复活五次。”

他的话语刚落，身侧人也越众而出：“我也去，我够三次，这事不能怂，经验值是越杀越多！”

“算我一个。”

“我也来。”

“一起去。”

“好，大家一起。”

“……”

越来越多的应和声，此起彼伏响了起来，不一会儿，众人的眼中燃起了斗志，那不是胜利和掠夺带来的气势，而是一种叫做牺牲和守护带来的信念。

手头没有存够经验值的玩家，咬着牙向前一步站出来说道：“老子只有两条命，自杀陪你们去一趟，剩下一条命也上战场，不过要杀三个才算赚啊！”

“我也是。”

“……”

情绪的渲染之下，越来越多人加入，而不少人只有两条命，如果在这自杀算一条，上战场没有获得经验值就死了，那么他们就真的要彻底退出游戏了！

有些只有一条命经验值的玩家，不由面露苦涩四处张望着说：“你们过河之后，在搭个桥呗？”

“借我一条命？”

“借点经验值……”

人数也逐渐上涨，兵器都不够用了。

龙傲天举起手，四下一片寂静，他接过一把刀，看着滚滚东流洛河，前方是流入黄河吧？

想来我留下的血，也会汇入黄河把？

“诸位兄弟，犯我华夏者，虽远必诛！”

“我先走了，等着你们。”

在众目睽睽之下，长刀划破颈动脉，龙傲天双膝一软，跪倒在泥泞地面，正对洛水入黄河的方向。

余罪接过龙傲天手中长刀，随手一挥甩掉霜刃的血珠，对着台下的玩家抱拳说：“这是我的建议，要骂我等着各位，诸位等会儿见！”

噗呲！

又是一颗六阳魁首冲天而起。

众人的面色严肃，看着四下的同伴，拍了拍对方肩膀道：“刀借我一下。”

长戈刺破胸膛直入心脏，短刃划过脖颈鲜血淋漓。

一股股鲜血划过地面，聚成了一汪汪血河，缓缓汇入了不远处洛河……

横七竖八的尸体，围绕着这处山丘，无言的倒了下来。

人群数量越来越少，玩家们摆了摆手道：“来世再见！”

“与子同袍！”

“等我回来，再战百场。”

“同去，同去！”

“走，莫让他们久等。”

“哈哈，真是一群傻子，算了，还是一起去吧！谁让我是傻子呢？”

“玩个游戏都这么煽情，老子都哭了你知道吗？敲你吗，别死太快，等我一下……”

不知何时。

插在山丘上的红旗，被风雨吹的猎猎作响。

刀杀得都钝了，手砍得都软了。

看着四目望去的尸堆，剩下的玩家无奈摇头，说：“太血腥了，留个全尸吧？”

说着，走出三两步，一头扎进洛河中。

三三两两的玩家，不由神色肃穆跳河，嘴中念叨着：“我绝不是怂包！”

“等着我们。”

“死就死啦，谁怕谁啊？”

河底。

敖洛一直都没有离开，很好奇的看着这群败兵，看着清澈河面渐渐被血色染红，他的面前飘来了一具肿胀溺水尸体，手中捏着的龙须都要被他拽断了。

“两万余人齐赴死？这到底是什么力量？是什么支持着他们？”

敖洛心底一直认为，人类能成为万物之灵，是他们捡了天大便宜。

而今，眼前的一幕，彻底震惊了这头龙，这条年轻的龙王开始回忆，那些流传在人世间的上古传说，披荆斩棘开前路，薪火相传永不绝。

这便是淘汰我们龙族，又熬过了巫妖两族后，成为天地主角的人族吗？

“人族，了不得！”

……

白马寺中。

正在参悟玄妙的褚士行，感觉复活泉中有些异动，不由神思往其中一探……

“咦，自杀吗？”

游戏中有名的，自杀回城战术？

复活泉在玩家收割经验值后，也开始慢慢的上涨了不少，而如今玩家们复活也需要消耗许多，其中算起来还是褚士行赚了，那就不干扰他们的热血行动吧？

中间商又没亏，那就不干涉了！

……

现代社会。

网络上的一条视频，在五分钟后立刻火爆，让我们忽略视频中大片马赛克。

数万人在洛水河畔，迎着烟雨蒙蒙的细风。

一声声刀剑的铿锵，一声声骨肉撕裂的低喝，还有自杀技术太差的玩家，一刀没捅死自己，躺在人堆里呻吟，最后求着同伴帮忙补刀。

搭配了那低沉的解说腔，众人也明白了前因后果。

“原来他们没退！我错怪他们了……”

“自杀战术——大规模使用。”

“本来看着血腥的激动的，可为什么有个家伙自杀三次没死，我看着还有点想笑呢？

“这个场面一度很血腥，有除去马赛克的要不要？”

“真是吃饱了没事干，是他们把城墙打坏，现在又回去救别人？无聊到极点！”

“楼上黑子，坚定完毕。”

“对，在面对外敌时，就该一致对外！”

“玩家没毛病，没给咱们丢人。”

“玛德，看得泪目。”

“不错，这就是慷慨赴死的气度吧？”

“坐标河内吧？我也去帮忙！”

“我去，抓住一只野生玩家。”

“同去。”

“……”

一道身影躺在石头上，睁开眼是一片漆黑，看着洞外的激烈风雨，三两步走到了山涧旁，嘴里喃呢着等真是傻子，然后一跃从山上跳了下去。

一个身影自旅店中醒来……

一个身影自小院中醒来……

……

河内城。

上万骑兵下马蜂拥而入，虽然匈奴人兵器很简陋，但是河内守军大战一场后，早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遇上了气势正盛的匈奴人，咬着牙在城墙、门洞、街道厮杀。

杨盘的铁甲碎裂，肩胛骨几乎碎掉，这是被匈奴人偷袭，用铁骨朵狠狠砸了下来，他躲过了对头的致命一击，可是却为此丢掉了一只胳膊。

雨水顺着甲胄的缝隙浸入，混合着血水自下摆滑落，他因为失血而眼前昏花，可是依旧笔直站在了街口死战不退，身旁站着的杨氏兵卒已经不多了。

口腔中满是那血腥味，他知道这次凶多吉少！

“你们别小瞧老子啊！老子可是杨家疯虎啊！”

白灿灿的牙齿中，溢出了鲜红血迹。

四周的匈奴人有些惊惧，因为这人周围死去的尸体，就没有一具是完完整整的，不是断手断脚就是一刀两断，肢体乱飞的场景在战场也显得血腥无比。

咯咯咯！

这既是他的不由得牙齿打颤的声音，因为失血过多身体冰冷自然反应。也是远处的城门，门轴打开的声音。

此时的门洞，像是修罗场。

墙皮涂满了鲜血，到处都是肢体，血腥味和臭味，混杂在这个门洞中，守军们居然战死不退，想来他们也是很明白，落到了匈奴人的手中，必然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城外。

余罗夫紧绷的脸，终于慢慢松下来，门洞被打开之后，想来城内大局已定！

付出终于有了回报！

他驱使着马匹，正要往城内走时，只见一阵狂风呼啸，那鹰旗被狂风吹落了。

余罗夫心中一阵危机感袭上心头，可是却不知道危险从何处而来？

“城内如何了？”

“回单于的话，城内还在厮杀，想来傍晚可定。”

“那……”他沉吟良久，又问了一句道：“这河内可有伏兵出没？”

“未曾。”

“洛阳那边又如何？”

“今晨渡过洛水，洛水上的两道桥，已经被咱们烧了，想要再搭一个，已经来不及了。”手下回复道。

余罗夫摸着大胡子，心中开始疑神疑鬼。

望着被手下捡起的鹰旗，不仅染上了泥泞还破损一块，他的眉头紧紧的蹙成了疙瘩：难道是鲜卑人？还是袁绍未死？又或者城内有埋伏？

就在他在门口沉吟之际。

河内城一片喊杀声大震，余罗夫神色巨变举着马鞭，指着黑漆漆的河内城门问道：“河内城里何事？”

“是太守张扬醒了，命河内大族迎敌！”

余罗夫心中一缓，捋着大胡子说道：“命令左贤王，不要保留了，全力打破河内，允他……战利品先挑！”

“是。”

顺着他的马鞭方向，他踢了踢胯下马肚子，神色得意的进城去了。

城内的庭院中。

蔡琰案前放着一张素琴，十指按住了琴弦轻轻拨弄，门外是激烈的喊杀声和兵戈碰撞声，婢女脸色惨白的几乎要瘫倒在地道：“小姐，已经破城了。”

“知道了。”

……

废弃军营。

一道满是泥垢的身躯，自这处大泥潭中起身，细雨冲刷干净污泥后，露出了一块块优美肌肉，手执一柄短剑圆盾恍若战神，看着空旷的军营低声怒吼道：“杀敌！”

这声咆哮徘徊在旷野，就像是一道发令枪般。

接二连三的身影，又缓缓站了起来，他们浑身沾满泥垢，可是有一点相同，眼睛是黑的、头发是黑的、而心是红的！

一眼望去，像是破土春苗，三三两两玩家的站了起来，手中拿着埋在泥泞中的武器，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后仰天大笑道：“都来了啊？”

“来了！”

“哈哈，你不是只有两条命吗？这么危险的场景也敢过来？”

“死了算逑，不死才丢人！”

“这个游戏最讨厌的，就是不能氪金买命。”

“武器数量也不够。”

“没关系，有牙齿和拳头。”

“等我们前面的都死光了，你们拿着我们的武器再上。”

“好，咱们堵住那群孙子，一个都别给他们跑了！”

余罪满是泥垢拿着一柄短剑，在军营里找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找到了同样污垢的龙傲天。

“接下来怎么办？队伍整不齐了！”

“不齐也没关系，等会是城内巷战，大家就都是混战，拼的就是勇气和技术。这杀人技咱们不会，但是勇气咱们不缺！”

“也好。”

两人低声商议了一番，龙傲天就这雨水洗净脸，等着半个小时之后，找了高台站上去道：“玩家都打乱了，咱们现在分两队，生日尾数单数跟我走，生日尾数双数的跟着余罪！”

人流缓缓的分成两道，大致数量不差的两队，缓缓的推倒了狭窄辕门，横七竖八的提着刀直奔河内，与之前行云流水的战阵相比，这时更像是古惑仔们提刀抢地盘！

正在厮杀的城内，听城外战歌响起。

小院之中。

婢女面色惨白道：“小姐，守不住了。”

蔡琰面露哀色，长叹一声说道。

“是谁在唱歌？”

她侧耳倾听，也逐渐清晰。

“……守一座城，等三万亡魂，点一盏灯，祭三千年汉魂。怀一颗心，求人世间安稳，哀一个国，念我千古华夏人……”

乌云散去，夕阳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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