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霁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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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在哪？给我说清楚！”

护城河边传来少女愤怒的声音，惊起一阵屋檐上歇息的鸟儿，街边小贩和路人不禁纷纷侧目。

只见两名少女立于柳树下，一位戴着帷帽，看不清长相；另一位相貌明眸皓齿，此刻咬牙切齿的神情破坏了些许美感，但依旧夺人眼球。

天知道时无一现在顶着多大的压力，薄绢下的脸早已是冷汗淋漓。

这一路上，她亲眼见证了林悦莹从淡定、到不耐、到温怒、到勃然大怒、最后怒不可遏的过程。

而将她逼到这种境地的罪魁祸首，就是到目前为止，都还未见到面的第三位队友。

特制的通讯铜镜上映着一张脸，看的不是很清楚，却能清晰听到他的话。

“我发誓，真的是因为看到可疑人才离开的！”

“刚才在馄饨摊、意宝斋、东街十字路口你都是这么说的！你看到的是同一个可疑人吗？难道那可疑人还追着你不成？”林悦莹横眉怒目，几乎要把手中的铜镜吃掉，显然是一个字也不相信。

“有可能啊。”

“霁影你混蛋！”

见她又要发毛，时无一忙抢在之前，对那人说：“去月鲜楼集合。”

“为何？”那人果然立马反问。

“跑了一早上，你不饿吗？马上午时了，我们在那预定了位置。”

“骗鬼呢？月鲜楼的位置哪有那么好定。”

“平时确实不好定，不过……你应该知道今天早上在东街十字路口，我们意外救了一位差点被货车撞到的小孩吧？那位可是月鲜楼东家最疼爱的小公子，为了向恩人道谢，请吃一顿饭不过分吧？”

“……”

听出对面那人的动摇，时无一乘胜追击。

“早就听说月鲜楼大厨做的鱼是天下第一，可惜就连杨管事都没能订到桌位，天降喜事，没想到今天居然有这等口福。”

她说的绘声绘色，一旁的林悦莹却听得晕头晕脑，早已忘记了生气。

她们去过东街十字路口是没错，救了一个小孩也没错……可那小孩并不是月鲜楼东家的小公子啊！人家也根本没说要请她们去月鲜楼吃饭啊！

还不等她想明白，又听见时无一继续淡定的编瞎话。

“等下吃完午餐，我们就打算认真巡逻了。阴差阳错的浪费了一上午，现在还没碰上面，可能就是没做队友的缘分吧。”时无一故作可惜地叹了口气，又道，“总之，中午会在月鲜楼吃饭，来不来随你哦。”

语毕，她退后半步，撩开半边薄绢，示意让林悦莹关掉通讯铜镜。

林悦莹连忙切断通讯，面露难色，犹犹豫豫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

“现、现在去月鲜楼，应该订不到位置了吧？”

时无一见她腼腆的神情，这才猛然意识到，那位还没出现的“队友”是拥有何等的魔力？能将这么一个八面玲珑的玉女激怒成母夜叉，这会儿又变得如此纯情老实。

其实她早就看出来了，对面那人根本就是在逗她们玩，本以为以林悦莹的聪明伶俐，很快就会戳穿这些小把戏，但万万没想到，她竟能够一次又一次地乖乖走进对方的陷阱。

直到这瞬间，看到她脸上不自然的红晕，时无一也分不清究竟是出于自愿？还是真没发现？

但愿没有多管闲事吧……她在心中默默祈祷。

众人皆说要吃最地道的泫州菜，非月鲜楼莫属。这样闻名大陆的酒楼，门前却没有排长长的人龙，反而堂内堂外都井然有序。

月鲜楼对面，是一座二层楼茶馆，二楼临窗的位置，时无一和林悦莹相对而坐。

林悦莹盯着月鲜楼门口，不放过任何一个路过的人。

“你确定他会过来吗？”

时无一嘴里塞满茶点，就着茶一起咽下，含糊不清地道：“希望吧。”

“月鲜楼虽然有名，但不知道对霁影有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林悦莹还是有些担忧，多年的交道经验告诉她，这个人猾得很，不会轻易上钩。

“放心吧。”她又给自己添了杯茶，“还记得我们去早点摊找他吗？”

“嗯。”提起这个，林悦莹脸色就不好，因为正是从这里起，某人就开始了一上午的折腾戏弄。

“买早点的吴婆婆说过‘很少有人会一大早想吃蒸鱼的’。”

林悦莹琢磨须臾，顷刻后恍然大悟，道：“泫州菜的特色就是海鲜鱼，所以那个时候你就知道他是爱吃鱼的？”

“半猜半蒙吧，毕竟我也不认识他。”这趟出行之前，在万木山庄弟子中，她只认识昭家兄妹、柏容、还有那个神秘人四个而已。

林悦莹还想说话，一道声音猝然闯进了她们的对话——

“恭喜你，蒙对了。”

时无一还在一心一意地埋头填饱肚子，乍然出现在桌边的人吓了她一跳。

眼前的少年身穿一袭洁净明朗的湖蓝劲衣，身形修长，胸前挂着墨玉坠，他剑眉星目，挺鼻薄唇，气宇不凡，面容上虽带着笑意，但时无一一眼就看到他墨若古井的黑眸深处，那隐隐涌动着的寒芒，这个目光就像黑夜里的捕食者，无形中释放出致命的压力。

她已忘记有多久未体会到被捕食者盯上的感觉，如今在这个人的注视下，被遗忘的本能再次回到自己的身体。

“呃！——呃！——”

压力之下，时无一竟开始不停打咦！

林悦莹端给她一杯水，可她嘴里的东西还没吞完，只能拼命咀嚼，慌乱不已。

于是，茶楼窗边的少女一手拿着咬了一半的茶点，一手端着一杯水，满脸通红地打着咦，杯子里的水随着她打咦的反应，已经荡得只剩半杯了。

即使是时无一，此刻也是被窘迫以及各种复杂的情绪包围，只想找个地洞躲着！

“没人说过你吃相很差吗？”这种时候旁边的人还要踩她一脚。

“霁影！”林悦莹瞪了他一眼，“她没吃早饭，早就饿了！而且还为找你，奔波了一上午，你还说风凉话！”

“是吗？那真是抱歉啊，我若是知道，绝对会回头找你们的。”霁影在林悦莹旁边的位置坐下，顺便给自己拿了个新杯子倒茶，别提多自在了。

“所以说，什么时候去月鲜楼？”

林悦莹喝茶喝到一半，差点被噎住，求助地看向时无一。

时无一暗暗叹息，早料到林悦莹是个不会说谎的人。

“这里呃——的茶点呃——也不呃——错呃——”一句话说出来断断续续，她欲哭无泪，脸上已经红得快滴血了。

“哈哈哈哈！”霁影被逗得大笑起来，引得四周的客人纷纷侧目。

这人是故意的吧！时无一在心里呐喊，趴到桌上，将脸埋进臂弯里，说什么都不肯抬头。

笑的差不多了，霁影才开口道：“好了，当我不知道你们是骗人的吗？”

林悦莹低着头，像是做坏事的小孩被抓个正着一样。

“不过……”他向趴在桌上的时无一揶揄一眼，“看在这场好戏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们了。”

谁稀罕啊！时无一愤愤抬眼，瞪了过去，却意外瞧见林悦莹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心中明了。

林悦莹对霁影的好感，可能比她想象中的更多。

渐渐地，时无一平复下来，却也不敢再狼吞虎咽。

林悦莹和霁影在对面闲聊，谈论下午要去巡视的几个地方。

她很少插话，只在一旁默默观察着霁影，他谈笑风生的模样与普通人并无差异，期间与她的视线对上，也会投来善意的微笑，没有了一见面时那种冷冽之感。

身体里清晰遗留的心悸使人难以忽视，眼前这个少年，绝对不只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她还沉浸在思绪中，对面的人突然向她搭话。

“哟，你不打咦了？”他坐直身子，笑道，“那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霁影，是你的临时队友。”

“我……”

“我知道，时无一嘛，你可是万木山庄的大名人。”

“……”

霁影向林悦莹投去赞许的目光，道：“师妹，没想到你平时呆呆的，居然能抢到这种先机。”

其他两人皆是不明原由地一愣，又听见他道出下文——

“这次任务与鬼族息息相关，时无一可是关键人物，能把她拽进队里，就算任务没完成，看出这个信息点，也能在年底考核中拿到可观成绩。这样一来，你答应林护法的事很快就能达成了。”

此话一出，犹如平地一声响雷，炸进了时无一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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