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花堂的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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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木巫庭院的路上，时无一还算平静，她知道花堂早晚会杀回来，只是没想到动作这么快。

昭齐领着他们直奔主院，踏进花厅的一瞬间，时无一都没来得及看清，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疾风撂倒在地，帷帽也被掀飞，好一阵头晕目眩，才缓过神来。

面前站着的，是一名穿着绯红长袍的男子，模样年轻俊俏，眉宇间与栾长老有些许相似，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的时无一，目若冰箭，狭长的丹凤眼里满是不善。

“月牙印记……你们果真落魄到需要巫鬼的帮助了。”男子薄唇轻启，虽看着时无一，但却不是说给她听。

所有长老护法的眉头皱得快能夹死苍蝇了，却反驳不出一个字。

“栾六安，这里不是你能乱来的地方。”栾长老厉声警告。

“我也没想乱来，只是确认下身份罢了，姐姐别生气。”栾六安剑眉轻挑，回头向栾长老投去一个灿烂的笑容，模样颇有几分撒娇的味道，却使得栾长老直蹙眉，丝毫不理会。

时无一揉了揉被摔疼的位置，慢慢站了起来，“这位前辈打招呼的方式还真是特别。”

“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涂虹上前斥责，栾六安却摆摆手，让她退下。

他的个头在男子中不算高，只比时无一高出半个头，可看她的眼神却如立高峰之上，居高临下。

“当初你是如何确认这毒里有鬼族血液的？”栾六安的语气毫不客气，还讥讽一笑，“可别拿糊弄老古董的那套鬼话来回我，我可不是他们，你说什么我便信什么。”

都知道他说的“老古董”在指谁，若不是之前答应过不干预，在场的长老护法们早已暴跳如雷，将这个不知尊卑分寸的晚辈赶出去。

时无一心知肚明，这种时候只能靠自己，还好她有所准备，火速捋了捋接下来的说辞。

“调查是我和柳护法、潘护法一起进行的，我做不了什么手脚。至于为何会知道鬼血毒……”她顿了顿，目光幽暗，像是陷入回忆，失神般摸了摸脸上的月牙印记，“很简单，因为我曾经历过，在雾川的时候。”

雾川，听见这个地方，所有人都为之一怔，那是鬼族的族地，也是巫鬼诞生的地方。

时无一环顾四周，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唇边勾起一抹浅笑，“这种毒，曾经是鬼族研制出来专门对付巫族的，而我有幸成为试毒者之一。”

她描述的轻描淡写，实际上在试毒期间，毒性远远没现在这么温和，中毒之后，她无时不刻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我一直在寻求解药，但原本就是用在敌人身上的毒，‘它们’怎么会留有后路呢？”

“那解药又是哪来的？你做的？”栾六安接话道。

时无一嗤笑着摇头否认，“我没这么厉害。解药是一位世外高人研制的。”

“世外高人？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栾六安满脸狐疑，显然不怎么信。

时无一坦然面对，点了点头，“说实话，我很意外有人会对我们出手相救，我想他应该是不忍心看到无辜的孩子受难吧。他将解药偷偷将药交给了我们，但由于一次的分量不多，所以获得解药的只有几个孩子……对了，那几个活下来的孩子，各位应该很熟，就是你们口中的‘巫鬼’。”

她的语气很平淡，可不知为何，众人越听感觉越奇怪，尤其是最后那一句，几乎能从平静的话语中，嗅出不屑和挑衅的气息。

巫鬼的诞生是血训，是战争中残留的异类，是巫族永远抹不去的耻辱，关于这段回忆，没有人愿意提起，因为它牵扯的，不止是表面这么简单。

可这是巫族人的想法，不是时无一的，在她的认知里，她只是无辜的受害者。

“那位世外高人在哪？”栾六安显然与其他人的关注点不同，因此也没有感觉哪里违和。

时无一眸光黯然下去，似是不愿提起，却又不得不说，“有一次他来偷偷送药，被看守的鬼发现了，将他带走，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众人都知道，被鬼族带走的那位高人凶多吉少，心中难免惋惜。

“那解药呢？”栾六安始终保持冷静，“既然是别人做的解药，你为何会知道药方？”

“因为我拜师了，他被我缠得没办法，只能收了我。”时无一见栾六安还要提问，抢先一步说，“这个你若不信，可以去问其他巫鬼，他们都知道。”

“所以，你不止会做解药，也知道毒药方子？”这才是栾六安的目的吧，前面问了那么多，只是为了试探她到底会不会做鬼血毒。

时无一暗自翻了个白眼，这么明显的套话，以为她听不出来吗？果断回答不知道。

潘护法突然发问：“你一直以来都知道解药方子，为何还要拖半年？”这个问题也是所有人目前最大的困惑，如果时无一真的将这苦衷说出来，他们也不是不会理解，毕竟制出解药才是重中之重。

时无一满是愁容，为难地道：“当初那位高人并未教完，就被鬼族抓走了，还差两味药剂我也是不知道的，这些年又一直待在暗梅山谷，也没有做药的机会。”

众人恍然大悟，他们都知道时无一在暗梅山谷的处境，要件新衣服都困难，更别说其他的。

“原来如此。”栾六安微微一笑，神情看似缓和了些，实际上眸底仍然是透露着寒芒。

看来他心中仍有疑虑，时无一定了定心神，正打算开口，一道光影冲了过来！

电光火石间，她的身子像落叶一样被打飞出去，撞上院子里的树，顿时吐出一口血来。

“咔——”

胸腔里传出碎裂的声响，剧烈的疼痛席卷了整个身体，每一次呼吸，疼痛就更深入一刻。

她被撞得头晕眼花，还没缓过神，一只手就揪起她的衣服，用力一扯。

胸前一凉，下一瞬，她不顾一切地环住身子，趴倒在地上，雪白纤细的背部暴露在月光下，难以启齿的羞辱感几乎一瞬间淹没过身体剧烈的疼痛。

林悦莹第一时间冲到时无一身边，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施法替她缓解伤情。

“栾六安！”栾长老挡在男子面前，怒道，“你太胡来了！”

栾六安的视线越过栾长老，直逼时无一，“我可不像这些老家伙一样好糊弄，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信。”

时无一蜷缩在地上，身子抖个不停。

“栾六安，别太过分。”栾长老取下腰间的短木杖，对准栾六安，眸中杀气浮现。

栾六安后退了一步，故作惋惜地道：“没想到我亲爱的姐姐与我兵刃相见，居然是为了一个巫鬼。”

栾长老也冷下脸来，毫不客气地反讽回去，“从你背逃族地的那刻起，兵刃相见就早已注定。”

“我只是不愿被束缚罢了，只能说追求不同，何来背叛？”栾六安摇摇头，目光又向地上的时无一瞥了眼，杀意满满，“如果当初我还在巫族，一定会选择杀了这些毒瘤，以绝后患。”

“巫族之事，你没资格评论。”栾长老握紧拳头，怒气更甚。

栾六安无奈地笑着摇头，他侧过身子，举了举手中带有血的衣服，环顾四周，如发誓一般。

“我以玉阁花堂堂主名义发誓，一定会成功做出鬼血毒。若是发现这些毒真的与巫鬼有关，各位可要好好清理清理留在族地里的毒瘤们了，到时候……可别再心慈手软。”

风卷残云般，一群人风风火火地大闹一场后，高视阔步地离开了。

林悦莹抚着时无一的背，轻声询问，可她却只缩着身子趴在地上，无论林悦莹如何唤她都没有反应。

霁影和昭齐过来查看了一下，才发现时无一早已陷入昏迷，应该是疼晕过去了，但因为她的上衣已经破烂不堪，两人也不方便挪动她。

柳护法走了过来，解下长长的披风，将她从上到下裹住。

“栾禾，柳渊。”莫长老和潘护法从厅里走出，神色凝重，“还是将她送回空峰山吧。”

栾长老望着昏迷过去的时无一，思绪万千。

让时无一身份暴露，说到底她也有看管不当的责任，栾六安今日上门，是重重地打了古巫一巴掌，时无一这大半年的功劳也被全部打散，所有争取而来的信任都将回到原点。

人心毕竟都是肉长的，怎能做到完全视而不见别人的努力？

难道真的只能将她送回空峰山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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