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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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的白天格外安静，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唯一热闹的地方是医馆。

昨夜栾六安等花堂医者虽已治疗了大部分人，可受伤的人太多，也有来不及医治的伤患，医馆未到辰时就已开门，如今已过晌午，门前依然来来往往。

“大夫大夫，先替我儿看看吧！花车倒下的时候把他腿砸到了，娃今年才七岁，这要是落个残疾可怎么好啊？”

“大夫！先看看我娘，她被砸到头，昏一宿也不见醒！大夫！”

“大家别急，大家别急，一个个来！”药童头一回见这种场面，也是急得焦头烂额，嗓子都喊哑了。

人群里除了哭喊，也不乏愤怒之声。

“我在这里生活三十几年，就没受过这种难！”

“咱祈陵城近段时间真是晦气！一难接一难，也不见泫州其他地方出什么乱子。”

“因为其他地方没那巫族啊，能不平静吗？”这个观点一出，四周安静了一秒后，立刻像炸开了锅一样。

“就是！巫族人在城里住了一年，也没见解决什么事，反而引来这么大的乱子。”

“一开始那发了疯病的不也是巫族人吗？说不定就是他们自导自演呐！”

反对巫族的声音越来越多，那颗得不到安稳的心总算找到突破口，尽情发泄出来。

在这期间，也有不少受过巫族恩惠的人替他们说好话，但很快这种声音就被压了下去。

最终，人们同仇敌忾，达成共识。

“巫族一天不走，城里一日不宁！”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开始提出这个观点的那个人悄然离开了现场，那人径直走进旁边的巷子，里面已经有一人在等他。

“卫大人，一切都很顺利。”

卫总管听着街外越来越大的声音，神色复杂，转身离开。

申时，城主夫人在喧闹中醒来，吵闹来自府外，忙唤下人询问缘由。

“夫人，门外聚集了一众百姓，说是要来讨个公道的。”一仆人站在门外通报。

“让李管家先安抚。”城主夫人在丫鬟的服侍下起身，即使情急，妆容头饰仍旧一丝不苟，甚至戴上了象征尊贵身份的紫玉镶金簪，穿戴整齐，城主夫人神情肃穆，带领一众仆人来到大门。

一身华服的城主夫人自带不怒自威的气场，一亮相，倒是把门外的喧闹声镇压下去几分。

“聚众闹事，可是犯法。”城主夫人平静地环顾一圈，“你们若有冤屈，也应到衙门报案，而不是这里。”

城主夫人虽平时平易近人，但终归与平民老百姓不同，此时已有小部分人心生退意。

一名抱着孩子的年轻妇人暗自咬牙，冲上前，眼里噙着泪，委屈嚷嚷，“夫人，您可得给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们做做主！这巫族人还没来的时候，城内风调雨顺，从没出过这么大的事，往年除夕夜是我家孩儿最期待的日子，大家高高兴兴上街看游行，回来却是伤的伤，残的残！我家那口子现在还在医馆里躺着，我这五岁的娃吓得连话都说不清了啊！”年轻妇人越说越哽咽，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被年轻妇人这么一提，百姓们回想起此行的目的，很快又义愤填膺，大声附和。

城主夫人本来就一夜未合眼，好不容易回来休息了会儿，又出了这档子事，忍住身体的不适，她缓缓抬起手，耳边的喧闹渐渐小了。

“我已明了大家此番目的，我也和大家一样心急、焦虑。只是，事情尚未水落石出，如何能断定起因呢？再言之，真正中毒的都是巫族弟子们，巫族的几位长老从昨夜一直忙碌，连失踪弟子都没来得及寻找，就先顾着帮我们，至今都还未归家。相信昨夜有不少在场之人都看见了巫族众人救人的身影，敌在暗我在明，若不是有他们在，及时止损，恐怕直到现在，我们也无法安然在此。”

城主夫人一番劝慰令不少人冷静下来，不可否认，在陷入危机的第一刻，巫族是最先出现的。

“让开！都让开！”人群动荡，有两名皮肤黝黑、身强体壮的年轻男子推着板车挤到最前面，板车上有一老者，双眼紧闭，身体已经僵硬，没有气息。

“夫人说来说去，就是想包庇巫族！”其中一名男子双眼通红，嗓音嘶哑，指着板车上的老者，“我爹出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现在就成这样了！那些巫族不是法力高强吗？好啊，让他们出来救我爹，把我爹原原本本的还给我，我就不怪他们！”

另一名男子满脸泪水，悲愤附和，“对！让他们出来！巫族真这么神通广大的话，让他们把我爹救活！要是救不活，就滚出祈陵城！我们不欢迎巫族！”

“没错！让他们把我孩子他爹治好，治不好就滚蛋！”

“什么狗屁巫族，什么狗屁巫术，统统都是扯淡！”

“巫术就是骗子！巫族就是骗子窝！统统滚出去！”

人们越说越激动，几乎要一涌而上，城主府的仆人见局势不对，立马拦在城主夫人面前。

“夫人，您先进府吧，可别伤着了。”李管家急的满头大汗，劝慰道。

城主夫人望着眼前的混乱，忧心忡忡，向远处看去，不由一愣。

人群最外圈，巫族几位长老护法风尘仆仆，身边跟着几个弟子，站在旁边目睹了一切。

“他们在那！”有人发现了他们，人群立刻转头换了方向，齐刷刷涌上去，将巫族等人团团围住。

耳边的言语愈发激烈，越说越难听，栾长老等几名老前辈个个一言不发，默默忍受着，可跟在他们身旁的小弟子们心态早已崩溃。

昭齐几乎快将头埋到胸前，眼神满是恐慌。

这是他第一次亲身感受到言语的力量，然而耳畔的语句却总是似曾相识，脑海里莫名闪过时无一的脸。

难道自己曾经也是这样对时无一的吗？

原来，他曾以为不会伤害到别人的话……听起来竟是这般恶毒。

一瞬间，那颗骄傲且脆弱而不自知的少年之心被击得粉碎。

李管家带着仆人们挤进来救场，艰难地将他们护送到城主府内，大门重重关上，隔绝了吵闹的人群。

人群依然留在城主府外不肯离开，直到城主带着护城卫赶来，承诺会给每户人家补偿金，人们才慢慢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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