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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
2017年11月1号,星期三的凌晨六点。
H市高新区的一个高层居民小区的1602的一间主卧里,一阵急促的闹铃声,把正在熟睡当中的女主人和男主人从睡梦中吵醒了。
男主人迷迷糊糊的习惯性地向床的右边翻了个身,又继续睡着了。而女主人则马上起床洗漱,一头扎进了厨房开始忙活起来。
半个小时后,女主人又向往常一样先走向了主卧,轻轻地打开房门,趴在床边,温柔地对着那床上的还在睡梦中的人叫道:“亲爱的,起床了。”
而那床上的人,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反应。
下一秒只见那女主人的嘴角微微上扬,紧接着就看到她拿着手机的手,靠在那床上熟睡的人耳朵旁边,然后又用另一只手打开了QQ音乐,播放起了激情摇滚音乐。
瞬间,那让人震撼颤抖的音乐一下子充斥着人的耳膜,只见那床上熟睡的男人,像条件反射似的马上就从床上一脸不悦的、揉着他那睡眼惺忪的眼睛坐了起来,嘴里禁不住对那女主人叨叨:“顾晓笛,你脑子有坑是不是?大早上这样叫人起床会吓死人的。”
只见那女主人像吃定了那床上还在抱怨声中的男人似的,并没有去理会他的不满,而是紧接着又说道:“郝一名,马上就要到早高峰。你如果迟到,那么到公司后就没有停车位,继而你的车就要停在公司的大门口,停公司大门口的必然结果就是吃罚单一张。你难道想为你这二分中的赖床花费一百五十个大洋吗?”
下一秒,只见那床上的男人瞬间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猛的睁开他的那一双细又长的小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那站在床边的女人问道:“现在几点了?”
“6点45分,距离7:00的早高峰还有十五分钟。”那站在床边的女人一脸媚笑的回答道。
“哦。”那男人一边自言自语地点了点头,又一边火急火燎地下了床朝着洗漱间跑去。
那女人看着那男人的背影,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那意思好像在说:“小样,叫你起床我有的是招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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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那男人进了洗漱间后,她又迈着急匆匆的步伐走向了那间和主卧斜对面的一个房间。
她同样轻轻地推开了那间房间的门,映入眼帘的则是一间蓝白色调设计的儿童卧室。
只见一张水蓝色的汽车床摆放在那房间正中央,那床上水蓝色的淡薄羽绒被子下,还有一位正在熟睡的小人儿。
在那床的左边则是一排米白色的并镶嵌在墙里面的衣柜;而在床的右边则是一套蓝底白面色的儿童可升降的学习桌椅,那书桌的书架上,还摆放着一些儿童读物;紧挨着书桌的旁边,还摆放着一架白色的电子数码钢琴。
那女主人一脸祥和的看了一眼那汽车床上卷缩在那蓝色被子下的小人,然后就径直走到那窗户边,轻轻地扯开那水蓝色的窗帘,又一脸慈祥的折回那水蓝色的汽车床旁边,慢慢地蹲了下去。
她看着那床上依旧睡熟的小人儿,先是宠溺地亲了亲他的额头,又紧接着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颊轻轻喊道:“宝宝,起床了,等下上学要迟到了。”
下一秒,只见睡在那儿童床的小人儿也是习惯性地向床的另一边翻了个身,接着又进入了睡眠状态。
那站在床边的女主人看到床上人的反应,禁不住地嘴角微微上扬的嘀咕道:“和郝一名一个德行。”
她继而弯下身子轻轻地把床上的那小身板托起来,又温柔地为他更换上一套幼儿园的厚厚制服,这才轻轻地抱起他径直向洗漱间走去。
走到洗漱间的镜子面前,她又温柔地抚摸着趴在她肩膀上的小人儿说道:“宝宝,妈妈开始数数字了,我数到三就要把你放到地上了,你准备好了吗?”
她刚说完,只见她怀里的小人儿就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随即醒来了,对着那女主人咧嘴就笑了。
那女主人看着那小人儿会心一笑,然后数也没有数就把那小人儿放在了洗漱台前的空地板上。
这是她对这位小人儿每天早上叫他起床的定格模式。
她一边帮着那小人儿挤牙膏,又一边眉头微微紧皱地像想起来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又对着那客厅里正在狼吞虎咽着早餐的人叫道:“郝一名,你慢点吃,你看看手机,现在时间还早呢。”
随后,就传来了那客厅里人的不满叫声:“顾晓笛,你故意的是吧?现在才6:35分。”
“是啊,我就是故意把时间说错的,就是想让你陪着郝童一起吃个早饭。然后,今天早上你负责把他送去学校,我今天早上公司有例会,我等下就要先走了。”那女主人一边说着又一边打理着她那已过肩膀的秀发。
此时,那坐在餐桌前正一脸不爽的男人,听到她这样的一番言语后,突然放下手中的筷子,随即楞了一秒,紧接着脸上露出一个嘲弄的表情看向洗漱间的方向道:“什么例会?我看你脑子真当是拎不清的,你昨天不是已经把离职手续都办完了吗?确切地说从今天开始,你已经是无业游民了,顾晓笛女士。”
那正在洗漱间的镜子前向她那标准的鹅蛋脸上涂着乳液的女人,听到男人的话语后,突然就怔住了。
她看着镜子中那张充满活力的一张脸,又看着她身旁的小人儿哑然失笑道:“是啊,从今天开始,我就不用上班了,我就是一枚纯正的无业游民了。”
“妈妈,什么是无业游民啊?”那正在刷牙的小人儿听到那女人的话后,停下手中的动作眨巴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看着那女人好奇地问道。
“就是以后妈妈可以天天陪宝宝了。从明天开始,宝宝又可以像以前一样每天早上晚起一个小时,然后每天妈妈会负责送宝宝入园和接宝宝放学,以后每次宝宝的家长会妈妈都会准时去参加了,开心吗?宝宝?”那女主人宠溺看着那小人儿说道。
“开心,太好了。”那小人儿听到女人的那一番解释后,兴奋地大叫道。
“我吃好了,我去上班了。”彼时,只听那客厅里又传来了男人不冷不热的声音。
“好的,老公,路上慢点开车。”那女人习惯性地又朝着那客厅的方向叮嘱道。
回应她的只有一声“嘭”的关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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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名叫顾晓笛,有一个六岁的儿子,名叫郝童,正在读幼儿园大班。
今年刚到三十而立的她,本来前途一片光明,可,天有不测风云。
两个月前,长期给她照管孩子的婆婆,在接郝童放学的路上,不小心被石子绊了一脚摔到了,结果就摔出来了一个半身不遂,现在也只能坐在轮椅上由她的公公在老家照顾。
这突然起来的变故,一下子就打乱了他们的生活节奏。
第一个月,出于应急,又为了上班不迟到,他们每天早上让郝童提前起床一小时,两人轮换着负责把郝童送到学校。
每天到了接郝童放学的时间,两人又轮换着提前请假半小时去接他放学。
由于幼儿园入院的时间是早上7:50,而郝童连续一个月都是在早上幼儿园没有开门的情况下早到的。
起初几天,学校的保安出于礼貌,会把郝童接到园内照管到老师们来校为止,但连续一个月都是这种情况,那保安自然也就不乐意了。
再说了,一个月下来,顾晓笛和郝一名两人也都觉得身心疲惫,着实吃不消。
经顾晓笛的再三考虑和斟酌,她还是决定放弃自己摸打滚爬好不容易拼搏来的高管职位,最终选择回归到了家庭。
在第二个月的头日,她就递交了离职手续,又在翌日送郝童时偷偷地塞给了那保安一条中华,一脸歉意的给人家那保安说,再麻烦他一个月。
那保安最后自然是开心的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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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晓笛辞职的事翌日就传到了她的顶头上司的耳朵里,那上司好说歹说地劝了她一个上午,嘴皮子都磨破了,硬是没有改变顾晓笛的决定。
有人说她傻,随便找一个保姆再找一个那种托管机构,也不至于像她这样得不偿失。
她不这样认为,她觉得,不管别人再怎么对她家郝童好,也不如她自己的真心实意。
还有人说她这是矫情,鸡蛋里挑骨头,放着大把的钞票不去挣,反而回家去做她的“黄脸婆”。
像她这个年纪的人,谁不是正在为生活奔波在路上?
她对此也只是一笑了之,虽然也偶尔有些不甘心,但颇多也是无奈。
但是,只有她心里真正的清楚,她为什么会做出这个让所有人都认为的不明智的选择。
六年前的一个初夏的深夜,那是她怀着郝童临近预产期倒计时的第八天里,她的羊水突然毫无征兆的就破水了。
那天,郝一名还在公司里加班赶项目,她身边除了她自己一个亲人都没有,对她这种第一次生孩子而什么都不懂的人,着实吓得不轻。
她的下面就像小便失禁一样,一股热乎乎的东西就那么一直顺着她的大腿和小腿向下流。
她本能的反应是打开她家的大门,把腰以下的部位都用靠枕垫得高高的,然后她整个人就那么仰躺在了自家的大门口,她又颤抖着双手拨打了120,最后又哭着给郝一名打去了一通电话。
也就是那次手术,她差点因为大出血死在那手术台上,而她的宝贝郝童因为羊水早破流出太多而造成了新生儿缺氧,刚生下来就被放到育婴箱里,十五天后,才被接回了家。
顾晓笛也是在第十六天才真正见到了她的宝贝儿子郝童。
后来每每想起,她都觉得后怕。
从那以后,她就对生活格外的珍惜,对郝童非常的疼爱。
她觉得这一切都是上天的眷顾,额外赏赐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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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她要辞职时,郝一名说什么也不同意。因为这件事,郝一名和她大吵了一架,两人的感情还发生了结婚有史以来的冷战。
两人那时吵架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顾晓笛,你清醒一点好不好?我们现在这个学区房还有近两百万的房贷,再加上儿子的学费,还有我们一家三口的生活费,及我母亲现在的医药费,还有你们那不懂事的一家子……这些开销你算过没有?别人都能找保姆,你顾晓笛为什么就不能?”
“现在的新闻上这么多保姆虐童的事件,你每天听到看到都不觉得害怕吗?我当然明白找保姆是一条对我们来说最好的出路。可是,万一呢?万一像新闻上那种事情真的被我们遇到了?到时候我们哭都来不及。再说了,我们手头上还有些闲钱,先缓个一年,等一年后,我再去找一份工作不就行了吗?”
“你说得好听,到那时,你觉得你还有什么市场价值?你知道这一年毕业的博士生,研究生及硕士生有多少吗?就你这么一枚普通的本科生不要说一年,只要再过两个月,你就会被社会淘汰掉了。顾晓笛,你清醒一下吧!”
“郝一名,你说话未免太残忍了吧?再怎么说,我好歹也是985里出来的重点本科生,又是大公司里出来的高管,论资质和能力,他们那些刚毕业的应届生能我和比吗?”
郝一名听到顾晓笛这样的回答,先是冷笑一声,随即又鄙夷道:“顾晓笛,你认清现实吧!这是一个人才辈出突飞猛进的时代,你千万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等你一辞职,你可什么都不是了!我看你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你就等着后悔去吧。我今天还把话给你撂在这了,你想清楚就辞职,以后别想让我对你还有你们那一家子负责。”
“你放心,我和我那一家子都不会让你负责的。”
……
她到现在还记得,郝一名当时那表情是多么的憎恨和抓心。
顾晓笛一直认为那是郝一名最后没有招数了,才用威胁的方式让她妥协,说出那样的气话。
但,她到最后也没有妥协,还是按照自己方式毅然地辞职了。
好像从那天起,郝一名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动不动就对她拉着一个长脸,和她说不到三句就摔门走人。
她总在安慰自己,她想着,也许,再过一段时间,郝一名就会不再生她的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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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晓笛和郝一名是在她刚大学毕业第一年的、现在刚离职的这个公司里认识的。
那时,她还是一名普通的人事专员,主要负责给公司里每个部门招聘及培训的事。而郝一名那时已经是一名研发部门的小主管了。
郝一名长她五岁,是科技大学毕业的高材研究生,学的是软件开发的专业。
那段时间也是奇怪的很,郝一名那个部门总是留不住人,新人来了不到半个月就走人的现象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顾晓笛就这样隔三差五地去找郝一名了解情况,这样一来二去两人就熟悉了,再加上两人当时都是单身,顾晓笛又属于那种活泼开朗的话唠,后来两人就慢慢地产生了情愫,在他们交往一年后就走向了婚姻的殿堂,第二年就生下了郝童。
在生下郝童的那一年,他们又拿出两人仅有的积蓄再加上从朋友那里凑的十多万块钱,加在一起总算凑够了现在他们居住的那一套三室两厅的位于高新区的学区房。
那个时候,为了尽快还请朋友们的债, 顾晓笛产假没有休完就立马奔赴到了工作岗位中。
那个时候,她忙的连吸奶的时间都没有,往往等她想起来的时候,胸前就像顶着两个大石头一样坚硬的胀痛。
即使那样,她也没有觉得苦过,人总是先苦后甜的,她明白那个道理。
本来日子是按着顾晓笛的计划,正在朝着她期待的那样向着幸福的生活奋进的,可是,现在一切都乱了。
那突如其来的转折性的变故,也最终把顾晓笛这些年摸大滚爬好不容易拼搏到手的人事总监的职位,给放飞了。
她彻底成了别人口中的“无业游民”,自己眼中的全职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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