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过去的回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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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回忆怎么能忘记，怎么敢忘记，那是刻在骨子里的。

——

一连五天，艾静除了去上课，就把自己关在寝室里。

她拿起英语参考书，是小林春树借的，拿起辅导材料，里面的重点是小林春树圈起来的。还有每天到了外教时间，都会收到他的一条微信：我在“偶然”咖啡馆，等你来上课。

艾静郁闷着，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周围，到处都是他的影子。

那天山口香子的一番话，让她惊诧，也有些惶恐，她感到不知所措。其实这段时间的相处，她自己知道，对小林春树，有了一种朦胧的感情。可她也知道，两个人之间会有很多无法解决的矛盾和问题，到最后，这段感情也只能是无疾而终。

她不想承受那种痛苦，于是把自己封闭起来，告诉自己，有些事情一定要当断则断。可是思想却好像再也不受她的控制，不管她做什么，脑海里都是两个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她想起辅导间隙小林春树不自觉地凝视，想起咖啡馆服务生时不时地送过来的甜点，想起小林春树喜欢的书偏偏都是她喜欢的，想起下雨天两人操场偶遇时的那把伞。

原来他也喜欢自己。

——

林琳敲敲门，头先探了进来，然后又一步一步地挪到艾静身边坐下，“艾静，我替你报仇了，林一凡现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全凭你一句话发落！”

“不关他的事，你折磨他干嘛！”

“怎么不关他的事！”林琳想起来就生气，“要不是他极力推荐，哪会有这么多事。他就是个哈巴狗，别人一给他投食，他的尾巴就摇起来了！”

“不能怪他，他也是一番好意，何况，小林春树外教做得确实特别好，人也……非常好。”

林琳的眼睛定在艾静脸上能有五分钟，“大姐，你不会也喜欢他吧？完了完了完了！”林琳在寝室里胡乱走着，两手抓着她的鸟巢头发，“这个死林一凡，我还要去加重他的刑罚！”

——

操场围了一圈人，艾静拨开人群走进去，她看见林琳抱着肩膀站在一旁，眼睛冷冷地斜着。林一凡半蹲在那里，扎着马步，两只手向前伸着，颤抖着，头上顶着一摞书，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脸上也有汗水流下来。

“林琳，你在干嘛！”艾静急忙拿下林一凡头顶的书，把他拉了起来。

“艾静，我甘愿受罚，是我自找的！”林一凡大口喘着气，两手扶着还在颤抖的双腿，“小林春树虽然是个日本人，可我已经把他当成我的好哥们，他心里难受，我看着也不痛快！”

“你还敢说！”林琳冲上来，又想打他。

“艾静，他是真心喜欢你的！我能看出来！”

“死林一凡！”林琳终于爆发了，她把那一摞书全部扔到林一凡的身上，又冲上去，准备抓他的脸。

“艾静！”林一凡一边躲着林琳的撕扯，一边大声喊着，“他在‘偶然’咖啡馆，天天坐到打烊，等你去上课！你如果实在不喜欢他，就去告诉他，别再让他傻等着了！”

艾静愣愣地站在操场上，直到她的手机震动响起，她看了一眼：

我在“偶然”咖啡馆，等你来上课。

——

小林春树坐在桌旁，看着面前的两杯冷咖啡，感觉自己的心也在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她今天又不会来了！

蓦然地，想起了林一凡和他说的话，“小林春树，你喜欢他，就要好好地保护她，她可是我们男生心目中的女神。第一次见她是在大一军训的时候，设计院和西语院分在一个操场，男生都一个个累得东倒西歪，只有她，扬着一张倔强的小脸，在练军姿。同学们都看傻了，没见过女孩这么好的军姿啊！那正步走得，像受检阅的女兵一样。别看她是女孩，可一点都不娇气。从那时起，男生就私下议论，不知谁将来有幸能做她的男朋友。我告诉你啊，你要是欺负她，别说林琳，就是我，也不会放过你。”

艾静站在“偶然”咖啡馆的门口，踯躅不前，透过咖啡店的玻璃窗，她能看到小林春树坐的位置，也能看到他面前摆着的咖啡。艾静低下头想了想，走了进去。

小林春树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眼神空洞地盯着面前的咖啡，直到感觉身边站着一个人，是幻觉吗？好像是艾静，他用力地掐了一下自己，疼痛袭来，他抬起头，真的是艾静！

有什么东西模糊了眼眶，他想拿手擦掉，却又不能，他痛恨着自己没出息的样子，却又无能为力。

“你欠了我五杯咖啡，记得还我，”小林春树的嘴角噙着一丝笑，“如果不还，我会拿合同告你，我们家有的是钱。”

艾静的心好像被什么拉扯了一下，又麻又痛。

“我为什么要还你？不是从不喝咖啡吗？而且还是廉价咖啡。”

“喝习惯了，已经成了一种瘾，戒不掉。”

“戒不掉也要戒！”艾静狠着心，说着狠话，“今天上最后一节课，明天开始，我就不来了。以后我也不想请外教，毕竟买咖啡也要花掉不少钱，我自己复习就可以。”

“非要把我推到那么远吗？”小林春树一脸挫败，可又不死心，他深深地看着艾静，“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就因为我是日本人吗？有些事实，我无法改变。国籍的事情，对你有这么大的影响吗？”

“不仅仅是这个，我们之间无法跨越的东西太多，国籍，家庭，以后还会有各种问题。而且我也不想在大学期间恋爱，这不在我的规划之内，抱歉！”艾静站了起来。

“你只当作没有这回事！”小林春树想拉住她，却又放下手，“我自己的问题，我会处理好。但是你的外教，我还是会做下去，直到你拿到专八的通知。我做事，没有半途而废的习惯，相信你也不会有。”

艾静看着小林春树，他一脸的严肃，一脸的执拗，艾静知道说服不了他，一时间，她的心里也有些不忍，便点了点头。

此后，每当授课时间到了，艾静赶到咖啡馆，会看到小林春树已经等在那里，面前还是摆着两杯咖啡。看到她进来，便打开电脑开始授课。休息间隙，他会拿出一本书在看，除非艾静问他什么，否则一句话也不多说。到了下课时间，他关了电脑，和艾静说声“明天见”，转身就走，绝不多留一分钟。

又到了授课时间，艾静看着小林春树漠然的一张脸，她心里窝着一口气，说话的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去，小林春树注意到了，他默默地看了艾静几眼，没有做声。

到了休息时间，小林春树拿出一本书，刚翻开，艾静“啪”地一声，把书合上。小林春树又翻开，艾静又合上。几个回合下来，小林春树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她。

“为什么这样？”艾静凶巴巴地。

小林春树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看着我干嘛？我问你话呢！”艾静越发气急了，委屈加上恼怒一齐涌上来，眼泪就要逼出眼眶。

“我不想让你为难，不行吗？”小林春树说话了，声音轻轻地。

“不行！”艾静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这样地蛮不讲理。

“这样也不行啊！”小林春树像是无可奈何地自言自语。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艾静站了起来，她咬着嘴唇，努力控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我们为什么不能像以前那样，好好说话，你现在这个样子，不止折磨自己，也在折磨我！”

“你想要我怎么办？”小林春树懊恼着，“我忘不了你，我试过很多次，可就是忘不掉！”

“你讨厌！”艾静再也忍不住，眼泪刷地一下涌了出来。

小林春树站起来，抽了几张面巾纸，递给她，可艾静抓过去，揉成团，扔在他的脸上。

“我也知道我讨厌！我甚至想过回日本去，再也不要回来！可是我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艾静胡乱抹着脸上的泪水，抓起书包，便向外走。

“你要去哪里？”小林春树握住她的胳膊，“今天的课还没有上完。”

“我不要你教了，再也不上你的课！”艾静冲着他大吼，使劲地甩着胳膊。

“不行！”小林春树两手握着她的肩膀，“我不允许！”

“你凭什么不允许？”艾静想要挣脱他的束缚，可偏偏被他抓得更紧。

“我要听你考过专八的好消息，雅思也要拿到最好成绩，然后出国留学，头也不回地走，把我甩得远远的！”

艾静鼻子一酸，哭倒在他的肩膀上。

“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和你来往，你这样我怎么办啊！”

一阵掌声响起，艾静转过头来，是坐在咖啡馆里的几对小情侣，在向他们拍手。

艾静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小林春树看着她，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