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8节 山鸡舞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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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静寂。

前刺的长矛、凝住的野人，甚至静止的风，组成了一副极为诡异的安静画面。

同时沉静的还有虚空。

沈约说出“戈林先生”四个字的时候，微闭了双眼，却已“看到”他正前的远方，一脸肃然的戈林。

戈林不再是野人的模样。

他立在那里，如同在晶格大厦时出现的模样，虽在灯光的荣耀下，虽穿着燕尾服，但仍让很多人忽略他的存在。

刺客少情，杀手无名。

一个优秀的杀手就是立在你的面前，你也从来不认为他是杀手。

戈林也在看着沈约。

迷雾退却后的真相不再需要隐藏什么，但戈林也没有说明什么。

“对战早就开始！当初参与竞拍气运蛋的时候，戈林先生想必就想着如何利用我体内的纳米机器人了吧？”沈约问话时，凝望着戈林的表情。

戈林露出的虽是真容，但仍如带个面具般，让人看不到他的任何表情。

“你怎么知道是我？”戈林终于问了句。

沈约淡淡道：“或许就是因为戈林先生给自己起的外号暴露了自己。”

戈林没有回话。

沈约继续道：“杀手之王以虚空为名，显然是想以空入无相之道。常人取名，只图炫耀、好听、引人注意，可戈林先生显然不同。”

盯着不动的戈林，沈约缓缓道：“真正的高手，一定要忠诚自己。因为忠诚自己，你才能言行合一，你才能达成内在一统之境。你如果连自己的言行都怀疑，你如何能让精气神一致？”

戈林回应道：“你是个高手。”他语气中有丝感喟。

“你取名虚空，就是希望以空入静，平日的举动自然也会吻合你的意志。因此你哪怕站在最耀眼的地方，你也如空般。”

略有感慨，沈约缓缓道：“当初晶格大厦一见，事后我竟然淡忘了戈林先生。这看起来不可思议，但想必是戈林先生的虚空之法起了作用。”

戈林不置可否。

虚空从来不会引发人的关注和惦念。

沈约感喟又道：“这是融入后更高一层的境界。融入是入，融空是出。红尘欲似海，梵音利修行。你虽入世，但我想你的坛城就是空，因此你也如空。”

戈林问道：“你看得出我的空？”

他的语气很真诚，看起来完全是商讨的意味，因为能有沈约这般见识的人绝不多见。

沈约摇头道：“我没有看出你的空，但我还是看到了你的世间轨迹。”

戈林喃喃道：“世间轨迹？”

盯着戈林，沈约继续道：“知道我身体内种下纳米机器人的人并不多，能利用纳米机器人给我再造版图幻境的人更是少见。”

顿了片刻，沈约继续道：“方才我看到你在李巨人的身侧。你也看到了我。”

戈林并没有否认。

事实上，在沈约感知到他的那一刻，他也的确感知到了沈约。

“李巨人疑心很重，但你和他之间的距离，却不是雇主和保镖之间的距离。”

沈约还是用肢体语言推算。

看起来简单，却是异常直接！

“你和李巨人之间的关系，看起来要极为密切！”

沈约回忆道：“我方才在看到你和李巨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就感觉你有些熟悉，但你的功夫实在厉害，让我过了很久才想到你的身上。”

戈林双眼微眯，喃喃道：“看来在你面前，任何一个疏忽都可能致命。”

“和李巨人很是亲近的人并不算多。“

沈约了然道：“因为要得到李巨人的信任，并不容易。”

最终做出了总结，沈约道：“和李巨人亲密的又知道我身体内有纳米机器人，有虚空的本事让人遗忘，又有精湛认知的人、在这世上或许有几个，但综合起来的人，在我的认知中，只有戈林你一个了。”

戈林似乎笑了下，低语道：“你真的很聪明。”

他没有嘲弄，只是真诚的赞赏。

因为他知道嫉妒别人从来不会让自己变强，只会显出自身的缺陷。

“你这么聪明的人，本不应该自陷绝境。”戈林若有所指道。

沈约笑笑，“我所处的并非绝境，而是自我囚禁。”

戈林目光微闪。

沈约随即道：“其实、我一直在和自己交锋！”

他说完后，立即感觉到戈林的异样。

片刻寂静。

戈林终于轻轻的叹口气，“山鸡对镜舞，庄周梦蝶醒。这世上如山鸡的多，如庄周的却少见。可能如你这般，入迷境却又快速醒悟的实在不多。但我很想问问，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呢？”

沈约解释道：“我知道版图系统是个很奇怪的系统。”

看到戈林无动于衷的样子，沈约一口气的说下去道：“我也知道狩猎系统和人体的神经有关。我还知道，我体内的纳米机器人可以检测到我的神经反应，给我模拟出真实的环境。”

他本来只是个猜测，但诸多因素汇聚在一起，再加上面前野人奇诡的凝结，让他能继续说道：“既然如此，版图就可能根据我的意志，给我再塑环境！”

“看到”戈林眼中的光芒一闪，沈约继续道：“我并不熟知这个系统，但你却熟悉。你甚至早就知道，版图真正的对决，只是精神的对决！”

不闻戈林回应，沈约却从各种迹象得出了自己的结论，“有强大的精神，在版图系统中，就可以创造出自己的世界，因此你悄无声息的将我带入了你的精神世界。”

戈林神色终有丝异样。

沈约随即道：“这些野人本是你在你的精神世界创造出来的道具——引发我敌意的道具。”

心中明亮，沈约肯定道：“长矛、毒箭、吹针、野人，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用来引发我敌意的因素，只要你加以调动，只要我对其产生敌意，就会引发连绵不绝的斗争。你只是埋下了一颗动乱的种子。”

戈林轻吁一口气。

沈约继续道：“我方才就如对镜而舞的山鸡般……”

山鸡舞镜说的是个典故。

古三国时，南方有人曾献给曹操一只山鸡，说其跳舞很是绚丽。但山鸡想必是继承了浩南哥那面的血统，并不给曹操老大面子，始终不曾起舞。曹操最聪明的那个儿子曹冲知晓山鸡爱惜羽毛，映水则舞，就取面镜子放在山鸡之前。

结果就是山鸡不知道镜子中的就是自己，一直对镜子中的自己尬舞，希望争得头名，最终活生生的跳死了自己。

山鸡这般，人生何尝不是如此？

向着看似绚丽的红尘尽情飞舞，最终免不了繁华落尽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