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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公公心里噎了噎,他也不知该怎么回甯晟的话,只得点头称是。
发了一通火,甯晟靠进椅背里叹口气:
“去找张太医,让他弄个调理的方子给泫送去,还有药。”
郝公公笑道:
“其实皇上还是担心泫的吧?”
甯晟冷哼了声:
“真想把她腿打断塞进昤的后院里。”
郝公公坏坏的笑了笑。
侯莫陈一家继续做着自己的老本行,过着平淡的日子,但崇跟着泫亲眼见到了事情的本末,甚至泫受刑时,崇也混在门外百姓中看到了,心中的震撼无法形容,跟着泫虽然也就一天多,但觉得这些时间所经历的,比他这近二十年经历的都多,看到一个更为广阔的天地。
侯莫陈看出自己儿子的心思,好男儿志在四方,他倒是不反对儿子出去看看世界,只是,虽然卓爷名头比较大也比较好,但说到底终究是个汉人,会不会像有些汉人那样欺负他们呢?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可不是送出去被人欺负的,但看崇魂不守舍的样子,又不忍心把他绑在身边。
辛劳的一天忙完,侯莫陈叫崇到了个不会有自己媳妇打扰的地方,对崇说:
“是想跟着卓爷吗?”
崇没想到父亲会与他说这个,连忙否认:
“没有,没有,父亲可别乱说。”
侯莫陈抬眼看着夕阳还未完全下去的天边,柔柔、暖暖的橘红色即漂亮又让人觉得温暖,是陷入冰冷黑暗前的最后余温,收回目光看着已被黑暗笼罩的家。
在这个乱世中,不论是汉人还是胡人,百姓都过着没有明天的日子,今天躺下去,明天是否还能起来,是否还能看到明亮的太阳,是否还能感受到它的温暖,谁也不知道。
又看向那柔柔、暖暖的夕阳:
“你觉得卓爷就像个太阳吧,让你觉得明亮,觉得温暖?但,太阳也是会灼伤人的,不知道保护自己的话,很容易被明亮又温暖的太阳灼伤。”
崇似懂非懂的看着父亲,他没想着离开,尽管非常想跟着那个人,但,父母都上年纪了,虽然家里并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可也想留在父母身边多孝敬孝敬他们。
侯莫陈看看儿子,将脸埋进暗影中:
“你的哥哥们没什么野心,也不想了解外面的世界,以为他们熟悉的环境便是全部,可你不一样,外面的世界对你这个年纪的男人来说,太过诱惑,去吧,不要有什么顾虑,你的哥哥们会照顾好我们,如果卓爷同意带着你,对我们家来说,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说完起身拍了拍儿子的肩,往家里走去。
本来崇还能压制住自己的心,但侯莫陈把话说开后,那颗蠢蠢欲动的心越来越不受控,经过几天思考,崇决定追随泫。
离开的那天,父母和几个哥哥、嫂子来送他,母亲强忍着泪。
侯莫陈用眼神暗示她不要哭,然后对崇说:
“汉人中有坏人,也有好人,不论卓爷给你留下了怎样的印象,在了解之前,都要保护好自己,太阳可以滋养大地,但也可以造成伤害。”
崇哽咽着声音点点头。
侯莫陈挥挥手:
“走吧!孩子,永远记住你是腾格里的子孙,腾格里会护佑他的子孙的!”
经过快一个月的休养,泫终于能下地了,不过还不能动作太大,也不能走太快,在院子里慢慢溜达,遥儿在周围蹦蹦跳跳的玩,花米陪着泫聊天。
燕小毛突然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那个、那个被抢牲畜的要见卓爷。”
泫问道:
“侯莫陈?”
“他、他儿子。”
泫看看燕小毛,不明白来就来了呗,至于这么紧张的吗,边想边往出走,被花米拦住:
“卓爷打算就这么出去?”
泫愣了下,突然想起自己没抹黑灰、没束胸,慌慌张张的往屋子里走:
“快快快!帮我!”
但走太快,又牵拉的背伤疼,不得不停下脚来呲牙咧嘴,可人家就在外面等着,这么长时间不出去,从礼节上来说也不好,不太疼了又快步像屋子里走,但走不到两步又停下脚来呲牙咧嘴,如此循环反复,就好像快进、暂停般,逗的遥儿捂着肚子大笑。
大概收拾了通,出来见侯莫陈崇。
刚看到泫出现在视野内,崇一个五体投地便跪叩在地:
“草民侯莫陈崇拜见卓爷!”
行这么大的礼,泫吓了一跳,顿时感觉压力山大啊,也好想跪到地上与他互拜,但身旁的丁旺财捞着她的胳膊不让跪,想走又被丁旺财抓着不让走,在古代,平民对官员行这样的礼根本不算什么,泫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想往歪走,避开崇行礼的方向,可被丁旺财挤着避不开。
这下泫有些火了,冲丁旺财直瞪眼睛:
我俩到底谁才是上级?!
丁旺财也不甘示弱,比泫瞪的更大:
这种时候就得听我的!哪有你这样的三品官,没有官架子也没有官威,怎么服众!
泫眉毛都立了起来:
服众是靠这些服的吗?不让百姓们从心里佩服有什么用?!
丁旺财眉毛更立:
你要的不是佩服,是敬重!敬重了才会执行你的决策,百姓虽然是弱势,但有时候也不知好歹!
泫梗着脖子向丁旺财顶去:
那又怎么样?作为官员,即使心里恨的想揍他们一顿,也得耐着性子!谁让我们是官呢,这是必须承受的职责!
丁旺财也顶向泫:
又说些听不懂的话了,总之,对不知好歹的人就打出去!
两人几乎头顶头的用眼神骂着仗往里走。
坐定后,泫还不忘瞪丁旺财一眼,但直接被他反瞪了回来,突然有些后悔把现代的平等思想灌输给他们。
暗自叹口气,对还爬在地上的崇说:
“行了,起来吧,爬那么久别再受凉生病了,”等崇站起来,让他坐下后问“又有谁欺负你家人了?”
崇连连摆手:
“没有,没有,汉人不都全是坏人,而我们胡人也不都全是好人。”
泫得意的斜了丁旺财一眼,丁旺财不服的哼了声。
“那你来是有什么事?”
崇拘谨的勾着头,不敢抬头,泫看着架势,干脆给丁旺财也倒了杯水,两人喝着水慢慢等。
过了阵,崇奇怪怎么没声了,小心抬头看去,却见泫和丁旺财小声的对茶品头论足,泫不懂茶,还要说歪理逗他,丁旺财知道泫的秉性,也赖的理她歪理,说两句便不理她自己喝茶了,泫却揪着丁旺财让他跟自己抬杠,丁旺财躲,泫就往他跟前凑,最后干脆跪在椅子里,爬在桌子上,嬉皮笑脸的不知说着什么。
崇有些吃惊所看到的,揉了揉眼睛,确定没有看错,又有些惊愕,这与自己认为的官员样子完全不符:
汉人都是这么当官的吗?不对,不对,之前那个人可是一副当官的样子。
眼睛有些发亮的看着爬桌子上与丁旺财逗趣的泫:
我要跟着他!我要追随这个人!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说道:
“卓爷!让我跟着您做事吧!我愿一生追随卓爷!”
泫眨眨眼睛,坐好后问道:
“追随我?你了解我吗?你仅仅是因为我处理了你家的事情,便要追随我?听着小子,我对你家没有恩,我处理窦箫是因为他做错了事,碰巧这件错事落在了你家而已,没必要对我感恩。”
“我没有感恩,是崇敬卓爷,卓爷这样的人值得我追随!”
泫冷笑了声,起身向崇慢慢走去:
“崇敬?你是受到那些传言的影响了吧,我这个人并没有传言中那么好脾气,也并不好相处,当你作为百姓时,我会忍住所有坏脾气耐心对待你,但你要作为我的人时,我可就没那么多的耐心了,”话说间已经走到了崇面前,蹲下身脸色阴冷的俯视着他“听明白了吗?”
崇被泫的脸色吓到了,不由的点点头。
泫起身与丁旺财往出走:
“明白了就回去,好好过你的日子。”
走了几步突听身后崇喊道:
“我要追随您!会让您同意我加入的!”
泫险些一个踉跄,有些气不顺,对丁旺财说:
“这是草原上来的犟牛吗?怎么就说不通!”
与崇说时,泫一直是用鲜卑语在对话,所以丁旺财没听懂,但从表情来看,也能猜个大概,没接泫的话,暗地里偷笑。
没了窦箫来捣乱,泫以为能过几天清净日子,可没想到来了个侯莫陈崇,天天来,天天在眼前晃荡,天天缠着泫,简直是阴魂不散,弄的泫听到他声音便躲,花米他们这一阵是天天看免费喜剧,连遥儿都盼着崇来,崇来就有热闹看了。
有天被崇缠的泫爆发了,揪着崇的衣领撕到了花米面前:
“这小子不是爱来晃荡吗,安排他打扫院子,安排最繁重的活给他,看他丫的能坚持多久,”转头见崇一脸茫然的看着两人,脑子一亮,坏笑着又说“对了,再安排他学汉话,什么之乎者也、大风起兮、风萧萧兮的,让他学。”
花米有些心疼的看看崇:
“卓爷,这小子既然这么诚心跟着你,就让他跟着呗,也不是个坏孩子。”
泫斜了崇一眼,对花米说:
“别忘了我是女人,要是被人知道卓爷是女人,会不会引来什么麻烦?焜昱国可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
说完把崇扔给花米走了。
花米暗自叹口气:
泫是处处为焜昱国着想,可在京城那位却想方设法要杀泫,到底是为什么呢?
接下来的日子,泫终于清净了,脾气也归复平静,不过崇可惨了,不但要干重体力活,还得学汉话,不过花米没有真让他学之乎者也,好比学英语,ABC还不会认呢便让读林肯的演讲,那是要逼死人的节奏啊。
尽管如此,崇还是觉得焦头烂额,花米也不勉强他,学了就学,干了就干,一切全凭他自己乐意,但,能不能留下来,也只能看泫是否乐意了,所以,崇并没有放弃,干的精疲力竭、学到头昏脑涨也坚持着。
几个月后,崇的口语已经听不出生硬感,汉字也能写、能读不少,乐颠颠的与花米去见泫。
泫觉得自己头要大了,这是遇到路飞了吗?怎么就成打不死的小强了!又让花米将崇扔去军队,进行三个月的魔鬼训练,就不信他还能坚持。
这三个月,真的是魔鬼,因为泫打了招呼,那些人也不把崇当人看,只要不死什么训练难度大就用什么招呼他,崇有时也会生泫的气,自己只是想追随她,至于这么折磨人嘛!可是气过后又给自己鼓劲:
卓爷这么做不就是想要我放弃吗?我偏不!我就要坚持给他看!
三个月后,崇从魔鬼营中凯旋而归,在丁旺财四人的带领下去见泫。
路上丁旺财对崇说:
“卓爷啊,她——嗯,她不是男人。”
崇一愣,随即吼道:
“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骂卓爷不是男人呢?!你这样的侍卫为什么还会留在卓爷身边?!”
众人都大笑。
乌铁蛋拍着他的肩说:
“卓爷真的不是男人,不是在骂她,这是事实。”
崇不解的看看众人:
“他是太监?”
众人都一噎。
燕小毛搓搓脑袋:
“你的想象力真丰富。”
赖猴子挥挥手打圆场:
“别较真了,反正崇记着卓爷不是男人就行。”
崇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的跟着他们。
花米兴冲冲的来告诉泫崇坚持过了魔鬼训练,与丁旺财他们正往这边走时,泫却快速爬到床上,抱着双膝耍赖不见。
花米看着在床上跟孩子似得的泫,无奈的叹口气,坐到床边的一个矮凳上:
“卓爷啊,你这么三番五次的折腾侯莫陈崇,他都按约定完成了,到最后你却要当那个毁约的人吗?”
泫抱着双膝在床上打滚:
“那又怎么样,反正我也不是男人嘛,那个人太可怕了。”
花米给自己倒了杯水:
“正因为他可怕,才要拉入我们的阵营,如果那样的人成为我们的敌人,你认为会如何?”
泫不由打了个冷颤,猛的从床上坐起来:
“对!老花说的对!这件事就交你给去处理了!”然后放下床帏“我就睡一会吧。”
花米眨巴眨巴眼,叹口气:
“说到底你还是不愿意见他啊,也罢,至少把他拉进来了,你就算躲一天两天,你能躲一个月两个月一年吗?总有要见面的那天,还不如趁身份暴露前与他多亲近亲近,搞好关系。”
说完起身向外走去。
泫躺在床上抱着双肩,想着花米说的话,觉得花米说的对,不管怎么样都得调节好心态去面对侯莫陈崇。
想到这又坐了起来,自言自语道:
“话说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呢?之前应该没见过的啊。”
泫在屋子里纠结她的吧。
花米出来后,热情招待了崇,并夸奖他做事有恒心,还准备了酒菜,五人陪他吃吃喝喝喝、说说笑笑的,氛围很好。
酒足饭饱后,花米说:
“以后你就跟着旺财他们吧,你是新来的,让他们多带带你,卓爷这里没什么规矩,大家都像一家人般,但,即使是一家人,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个性,要注意不要触碰到彼此的底线,所以,跟着他们多了解下,咱们才好相处。”
崇点点头,他也觉得这样很好,在军营里这几个月,听了不少关于卓爷的传闻,不知是真是假,但感觉传闻中描述的人一会跳到东,一会跳到西,很难把握。
花米看他点头表示同意,又说道:
“卓爷今天有些不舒服,大概是受伤后身体还没恢复,有些弱,所以不能出来见你了。”
崇听泫不舒服,腾的站起探身向花米,一连串的问题急切的抛出:
“要紧吗?叫医生来看了吗?需要什么我做的?要我去守夜吗?或者什么体力活要我干的?”
众人一头冷汗,对于崇这样热情到有些灼热,且不论何时都如同打了鸡血般的人,总是有些束手无策,恐怕这也是泫不愿意见他的原因吧。
花米连连摆手安抚他:
“没事,没事,多休息休息,没什么你做的,跟着旺财他们多熟悉熟悉就好,卓爷身边除了我们几个,没别人,人不多,事也就不多了,卓爷那面有我,侯莫陈兄弟就不用担心了。”
他们怎么磨合那是他们的事情了,让他们慢慢磨合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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