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红尘纷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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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叫丽阳的女孩子一张小圆脸，穿着与戚竹一样的门派校服，却扎着两个麻花辫，显得格外古灵精怪，她指了指外面，气喘吁吁地说道：

“掌门叫你，半天找不到人，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没想到你在这里看竹子！”

戚竹听她这么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边的细竹长得好，不小心看的入神了，我这就去找师尊。”

这个时候的戚竹，与夜淇他们认识的那个戚竹似乎没有什么多大的分别，只是更年轻一些。夜淇不由地问出口：

“我觉得幻境里这个戚竹和幻境外那个戚竹都不像是有什么执念呀？我见过的人里，戚竹真的算是清净典雅、不争世事的典范了。”

奉泽却微微摇了摇头，看着眼前幻境里的青衣女子，轻声说道：

“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夜淇疑惑，不由地“嗯？”了一声。奉泽接着解释道：

“眼神不一样。”

夜淇使劲盯着幻境里的戚竹看了好久，实在是没看出什么门道，于是问道：

“哪里不一样？”

奉泽耐心解释到：

“这里的戚竹，眼睛里是干净单纯；我认识的那个戚竹，眼睛里是淡然沉静。一个是未经世事的天然，一个是经历一切、千帆过尽的稳重。虽然看起来都很纯澈，但是总归是有着一道坎坷鸿沟的。”

夜淇又皱着眉头看了好久，无奈说道：

“我是真看不出来。”

奉泽笑道：

“不是你的问题，我与戚竹相处的时间长，自然对她熟悉一些。”

夜淇：

“……”

夜淇暴躁：

“你与她相处的时间长了不起啊，有本事你再回去相处啊！”

奉泽挑眉:

“某人说她不吃醋。”

夜淇：

“……”

夜淇抬起腿踩奉泽的脚：

“吃你个大头鬼！”

奉泽努力憋了笑，抿了抿嘴说道：

“你最近似乎脾气挺大的。”

这话让夜淇昂起了下巴，神采奕奕地对奉泽说：

“某人说，就想看我颐指气使，我这不是遂了他的心愿吗，还不好？”

她那趾高气昂的模样让奉泽忍不住微笑起来，宠溺地道了一句：

“傻瓜。”

说到这里，两个人也跟着戚竹走出了小院子，随着她一路向山峰之上走去。

这是一座典型的修仙门派，蜿蜒的山路上修了整整齐齐的长阶，山峰之间隐隐约约能看见几座院落，而最高伟的主峰之上，一座大殿矗立，说不上富丽堂皇，但真是够雄壮。

一路上不间断地能看见一队一队同样穿着青绿校服的弟子，都是女子，见到戚竹，纷纷停下来恭恭敬敬地唤上一句：

“大师姐。”

以戚竹的性子，自然也客客气气地点头回礼，一派平易近人的风度，丽阳走在她的前面，不由得说道：

“师姐，我们昆嵛派的众多长老亲传弟子里面，也就只有你有这种待遇了。这些师妹们看到你就像看到长老们一样恭敬呢。”

戚竹也不反驳，也不承认，只是微微笑着，淡淡说道：

“可能我这个人不好相处，让师妹们生不起亲近之心。”

丽阳撇了撇嘴：

“哎呀，你就别谦虚了，你要是不好相处，这昆嵛派可没有好相处的人了。”

两个人说笑着就顺着阶梯走到了主峰泰薄顶，泰薄殿内，虽然宽广敞亮，但也是以典雅的风格为主，虽然搭配金石，却完全没有媚俗之态。

大殿之中，立着一位中年的女修士，长发绾髻，青衣规整，端的是一派世外高人的气度。戚竹进入殿内，与丽阳分高低站好，纷纷行礼：

“师尊。”

“掌门师伯。”

昆嵛派掌门点了点头，对丽阳说道：

“丽阳，你先去你师父那里吧，我跟你师姐有话说。”

丽阳听到之后很识趣地立马离开了，转眼间大点之内只剩下师徒二人，戚竹则有些疑惑地看向掌门：

“师尊，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昆嵛派掌门见她严肃的样子不由地安抚地笑了笑，平和地说道：

“没事，这次之所以这么着急叫你过来，是因为为师今日下午就要前往王都了。并且这一次，为师决定带你去。”

戚竹听到这句话，便回答道：

“那徒儿这就去给师尊收拾一下东西。”

她这么严肃，让掌门不由得无奈：

“你先别着急，听为师说。”

戚竹这才意识到，师尊似乎这一次真的有什么格外重要的事情要交代她，于是安静地听着师尊的话。

昆嵛派掌门用一种十分欣慰的眼神看着她说道：

“我林妙弦掌管昆嵛派十多年，没做过什么丰功伟业，唯一值得称道的地方，就是教了你这么个徒弟。”

戚竹听到林妙弦如此夸她，连忙低头谦虚道：

“师尊谬赞，徒儿还有许多地方没有做好。”

林妙弦摇摇头，拉起戚竹的手，感慨道：

“我昆嵛派不是世外门派，终归是依附于秦国王室的。历代掌门心静者少、天赋异禀者少，急躁的反而格外多。所以昆嵛立派几百年，也未曾有过一位弟子飞升成仙。”

她手中浅绿的灵力一动，如同碧水的灵力之中缓缓浮现出一本书册来。林妙弦将书册交到了戚竹的手上。戚竹低头一看，书册封面上赫然就写着“泰薄琴灵谱”五个字，不由地吃惊地说道：

“师尊，这泰薄琴灵谱可是只有昆嵛掌门才能修习的啊。”

林妙弦拍了拍戚竹的手，示意她安心，这才说道：

“从前为师很少称赞你，是怕你傲气。但你如今这个淡然安静的脾气，为师倒是怕你妄自菲薄。你的几位师叔与为师都认为，以你的天赋，将来定会位列仙班，光耀昆嵛。”

听到这句话，戚竹不由地呆了一呆，等反应过来后，那本秘籍已经被林妙弦用法术渡到了她的灵墟之中。戚竹垂了垂眼眸，轻声说道：

“弟子怕，辜负师尊的期望。”

林妙弦摇头：

“你不必担心你的资质。有些话那些师叔们不便当着你的面说，为师今日就明白告诉你。你如今才二十一岁，功力法术其实已经能超过你的各位师叔了。而这本秘籍你仅仅是修炼到第二重，就足以超过为师。”

“为师将昆嵛派的未来交到你的手里，望你心无旁骛、勤加苦学、清心寡欲，早日位列仙班，让我昆嵛派能扬眉吐气呀。”

戚竹这时候才微微抬起了眼，问道：

“弟子以为……师尊会让弟子继承您的衣钵。”

她这句话说的就没有那么含蓄了，相当于某位皇子当着他皇帝老爹的面说，儿臣以为父皇您要立我为太子。但是鉴于戚竹难得如此直接地说话，林妙弦丝毫没有恼，还是说道：

“为师与你说句实话，你的天赋在法术修行上出类拔萃，从前为师倒是曾经想过要让你继承昆嵛掌门之位。但是后来发现，你在人情往来上实在是欠缺。你的心思太简单，又太过脱离尘世，实在是没有能力掌管昆嵛。”

她说完这些，可能是觉得着话未免有些打击徒弟，却又忍不住对戚竹说道：

“但是，也正是因为你脱离红尘之事，才使你的心境纯净，能够以至纯至善之灵力修习这清心宁气的琴灵之术。所以，为师对你很放心。”

戚竹点点头，问道：

“那徒儿这次去王都需要做什么吗？”

见戚竹很开窍很上道，林妙弦说道：

“虽然这飞升中天靠的是法术修为，但你若想在将来为昆嵛派做点儿什么，还是要为你自己在凡间打下些名声的。所以这一次去王都，为师是想让你以琴灵术为情绪郁结之人排解忧愁，其中打点应酬之事你一概不用管，为师都会帮你打理妥当。”

之后的一切，都是些琐事，戚竹跟随着林妙弦进入王都，就专心致志地每日帮一些宫妃王公们弹琴清心。由于天道功法，神、仙、魔、妖四族在凡间对凡人使用攻击的法术是会对自身产生反噬，即使是修仙之人更是不能参与国政纷争。所以即使明面上说什么依附于秦国王室为秦国效命，其实能做的也只有驱驱邪、治治病，装装面子，到时候说出去知道秦国有一大修仙门派支持。

事情反复无趣，在一旁观察着的夜淇和奉泽总算是找到机会和时间来说说话，于是便开始一边看着幻境里的戚竹弹琴施法，一边聊着。夜淇的问题向来是最多的，就首先说道：

“我是真没有想到，戚竹从前竟然是这样的优秀女子。不用她师尊、师叔们说，光看她那筋脉灵气，就知道以她的资质，要是认真修炼，可能不过四十就能飞升入中天。更何况她还有镇梦琴。”

奉泽却想到了另外的东西：

“但是，戚竹最后却去了冥界。”

他这一番话，让夜淇的心里，骤然升起一股悲凉之感。

是啊，他们两个都知道，眼前这清雅出尘的女子，最终不仅没有进入中天，反而入了冥界。或者说，她在凡间的身体最后死了。不仅是死了，而且没有进入轮回。

没有进入轮回，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修炼奇绝摆脱了轮回之苦，进入冥界之冥族册得到永生；

要么是生前有着血海深仇、死后肉体受苦，怨气冲天，化成所谓的厉鬼。

夜淇看了看眼前安宁祥和的一幅幅画面，不由地对奉泽说：

“你说，戚竹会是因为什么原因没有进入轮回呢？”

奉泽似乎沉思了一下，良久，才开口道：

“如果这个幻境真的是戚竹的执念化成的，那多半是她生前有着灭门的血海深仇，才能让她一个修炼避世仙法的修士沦落为冥界幽魂的。”

夜淇心中一紧，却依旧存有疑惑：

“戚竹是昆嵛派的嫡系弟子，若是有着灭门深仇，那就只能是昆嵛派被灭这样大的事情了。可是我记得我读过的仙界史书，昆嵛派只是自己衰落而散派，并没有出现什么灭门或者说重创的大事呀。”

奉泽微微摇头：

“恐怕也只有戚竹自己知道了，我们还是往下看吧。”

眼前的幻境之中，戚竹正在一个年轻妃嫔之前弹奏着琴曲。琴声悠扬，如同深山清泉，使人忘却凡尘。而戚竹的一身清逸与妃嫔的满身珠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曲作罢，妃嫔缓缓睁开眼睛，微笑着对戚竹说道：

“仙师果真是法力非凡，听仙师一曲，真的是化去心中郁结。”

戚竹也是轻轻颔首回应：

“贵妃忧愁过多，此后还是放松一些较好。”

贵妃扶了扶自己头上的金凤镶红宝步摇，摇曳的贵重让她脆弱的肩膀显得不堪重负。她叹了口气说道：

“人在深宫之中，总是免不得要为了自己的地位、为了家族的荣光、为了儿女的前程终日心力交瘁。想要放松，就更是不可能的了。”

戚竹沉默了一会儿，才终于开口说道：

“红尘之中的凡事不过都是身外之物。此心安处是吾乡，贵妃与其汲汲于名利、戚戚于富贵，不如专心自己所爱、所想之事，诗书琴画，春花夏水，才是真正值得留恋的东西。”

贵妃疲惫的眼睛流露出一丝的无奈，她看向戚竹，语重心长的说道：

“仙师自幼生活在仙山之中，享了二十多年的无忧无虑与太平无事，自然不知道我们这些人的迫不得已。”

她客套完之后，似乎有了些引导的意思，忍不住说道：

“仙师还是太年轻，若以后出山，进入了这红尘之中，就知道真正做到隐于乱世之中，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戚竹一双好看的眼睛望向贵妃，想要反驳什么，终究是没有开口，贵妃却对她说道：

“其实，本宫倒希望，仙师你一辈子都不要出山。否则这红尘的纠葛纷争，又要玷污一颗纯净的心了。”

那天晚上，戚竹敲响了林妙弦的门，开门之后，她没有进去，只是对林妙弦说：

“师尊，弟子想在昆嵛山下开设一家医馆，为山下的百姓弹琴清心。”

林妙弦听了她的话，微微皱眉：

“戚竹，我希望你想清楚，以你的性子，最好不要再沾惹红尘。这世间纷杂不是你能轻易处理的，若你仅仅是普通的弟子，为师自然会让你下山多历练，以便日后为门派效力。但你的资质在这里，一旦沾惹红尘事，便不利于你的修行。只要你清心寡欲、飞升为仙，有了自己的仙山独自修习，不仅仅是对你将来好，对于门派、也是有莫大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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