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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绍瑾这个寿家二小姐除夕夜不归家,也未承欢长辈膝下,此刻在上海圣三一教堂对面酒店里,打开窗帘一角,迎着细碎的雪花,静静看着教堂门前三具尸体,赤条条的躺在教堂前,浑身上下像血葫芦一般。
开门声响起,寿家小公子寿绍琛进来,说了句:“姐,我带了饺子,咱吃点。”
寿绍瑾放下窗帘,勉强一笑:“都料理完了?”
“姐,你放心,梅月去安顿学生了,人是我审的,金敏贞杀的,审他们时仔细查了,两个日本人,都穿着像尿片一样的兜裆布,一个汉奸走狗。梅月那边带着剩下的学生帮着偷了俞家仓库,药材已经给金敏贞那边的人和学生们分下去了,俞昭在附近车站打警察吸引了大部分警力的注意力,一时半会儿警察顾不上这头。”
“还是计中计有用……要不是你提前让学生和你手下的小兄弟在船上和大街上故意大张旗鼓演讲,也不会吸引到同文书院的间谍假扮学生前来联络,要是不联络不故意说要烧码头仓库,这三个间谍还真抓不到……”寿绍瑾略带自豪的看了一眼寿绍琛。
“唉,还是有学生和洪青帮的小兄弟被抓了,咱得想办法救他们出来。”寿绍琛一边说话,一边把已经坨了的饺子拿到厨房去热一下。
“那三个间谍你们审出什么结果了?”
“敏之姐的丈夫徐麟,是转变者!他泄露了消息让人抓了敏之姐,天杀的是半年前天津嫖娼被日本特高课发现的,‘变节’主动联系特高课和满洲警察局,也假意成为共产党和党务调查处卧底在日本特高课的人,今天死的这三个就是三个月前在上海通知哈尔滨那边抓的敏之姐,也陆续抓了哈尔滨交通线一批人。”
“那两个包裹的信息是徐麟放出来的?还是敏之姐?”
“你们在香港找到敏之姐记录里两个包裹信息很重要,推测徐麟也不知道那两个‘包裹’是什么。只是放出包裹消息,把交通线更多的同志吸引过去,他好在日本人那里邀功!”
“两个包裹应该就是阿姐的两个行李箱了。”寿绍瑾叹气。
“箱子里,除了阿姐的衣服,一本日记本和……告别信……”寿绍琛想不明白,如果这两个包裹这样重要且危险,为什么方敏之当时不毁了这两个箱子。
寿绍瑾也有同样的疑惑,但找到了合理的理由:“里面的照片是稳住大哥和让咱家人相信阿媛姐还活着的最好工具了,也是敏之姐的念想,这两个行李箱要是被别人发现,足够重创寿家满门,甚至连带上俞家了……”
“徐麟现在在哪儿?”
“还不清楚,据他们交代只知道把敏之姐抓住后,两个月前徐麟假意营救,一路在他们监视下逃到了香港,敏之姐伤势过重,安排在了香港明新医院,徐麟最后一次是在两周前上海和平饭店联络的,然后就没了踪迹。”
“和金敏贞猜测的大致相当,除了徐麟,交通线上尤其是党务调查处有经受不住拷打的人,供出了上头的人,这才损失惨重……”
“是,找到徐麟务必结果了他!我已经让弟兄们去找了,嫖虫上脑的人,再精明也会有疏漏。”寿绍琛咬紧后槽牙。
“你和金敏贞一起查!对了,抓那个汉奸时,那个汉奸冲我大吼金老师,是怎么回事?”寿绍瑾问。
“他……他把你当成了……阿媛姐。他见过阿瑗姐,是在三年前,阿瑗姐在同文书院旁边的报社做主编,偶尔被同文书院邀请来上美术课,后来阿瑗姐因为不知名原因离职了。”
“这么说,阿媛姐三年前就在上海同文书院,化名姓金?叫金什么?”
“那个人不知道全名,只知道姓金。”
“休息吧,叫你手下的人联系报社,最晚年初三,我要看到报纸上登出来我与寿家断绝关系的报道。”
“姐,确定要这样吗?”
“必须这样!”
“姐,咱们从长计议……”
“没什么好计议的,报纸上最好说因为爱情!世家小姐因为爱情和家族决裂,可信度高。”
“姐,我觉得不可信,求你了,你回家吧,我在这,我还有堂口一堆兄弟,一定能给阿媛姐报仇!”
“阿琛,现在已经不是单纯给阿媛姐报仇的事情了,我想做的事,和你三年前一样,和阿媛姐三年前也一样!”
“那我们一起!”
“好,一起!咱们还得一起想办法把警察局和海军署抓紧学生们救出来呢,如今和大哥站在对立面了!其实……其实我不希望大哥丢了他的官位,毕竟大哥能杀鬼子!”
“大哥一定能!”寿绍琛提起大哥寿绍璋,眼睛都亮了许多!
“醒醒吧,要是他现在真能,他就不会抓学生,他就……他就不会不给阿姐报仇!”寿绍瑾一时间义愤填膺,有些激动!
“万一……万一大哥不知道呢?”
“他总是这样!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了解!俞昭学了工程,你就去学,俞灿学医学,我就得去学!嫂子一个人照顾一大家子,他半年也回不了一次家!回家也会疾言厉色树威风!”寿绍瑾越说越气愤,起身回卧房,关房门前,问了句:“俞灿到家了吗?”
“回俞公馆了,昨天梅月说阿灿下车被日本商会带走了,码头的弟兄说隐约听见去给谁看病。”
“大过年的去日本商会看病?有空多盯着俞灿,别让她出危险。”
“姐,俞灿她,她和你是一道的吗?”
“我倒是希望她和我一起!小破孩她没啥原则,就怕她和日本商会一起!”
“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指望天天学习想博长姐曜哥欢心的小孩子能有什么立场?”
“俞灿很聪明的。”
“三年多没在长姐曜哥眼皮子底下,她惹祸本事更胜从前,阿琛,你能护着,就尽量……尽量护着她些吧。”寿绍瑾说完进屋后,
寿绍琛一脸迷惑望着关闭的门,比俞灿还骄纵的瑾姐怎么几个月就变了一个人,一夜长大,身上有了阿瑗姐的影子,连说话都像。
寿绍琛浑身难受起来,大烟瘾犯了,一不小心打翻了桌子上的饺子,寿绍瑾出来看,直接拿了绳子给寿绍琛绑在沙发上,低头时,眼泪落在寿绍琛脸上,寿绍琛消瘦的面颊艰难露出笑,眼神迷离:“姐,我不疼。”
寿绍瑾抱住捆好的寿绍琛,嘴里安慰:“姐姐在这儿,阿瑗姐在这儿呢,给你唱首歌。”
寿绍琛缩成一团,无力抽搐,即便视线模糊,却还是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说:“你是瑾姐,是和阿瑗姐一样,顶顶好的瑾姐……”
俞曜、俞晖带着俞昭从警局出来已经晚上十一点多,再过几个小时就大年初一了,看着幼弟脏兮兮又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三兄弟到了上海俞氏企业下的隆昌宾馆,怕长姐担心,俞曜不得不电话和长姐告罪:“姐,路上又耽搁了,刚到隆昌宾馆这边……”俞曜本想说没到上海,可话到嘴边,还是说回到隆昌宾馆,可不知道怎样说得明天到家……没能陪姐姐守岁……
电话那边的俞烨看了看楼上,怕电话声音吵到还在睡着的幼妹,压低声音说:“这么晚了你带着小晖在宾馆住下休息,别折腾了,租界宵禁了不说,外面下着雪,开车也得一个多小时,不安全!”
俞晖听到长姐句句关心,红了眼睛在一边说:“没能陪姐姐守岁……”
“守不守岁没什么,明天也是一样的,一路上坐车折腾着就够累的,好好休息!宾馆楼上单独留下的套房里有你们的换洗衣服,下雪降温了,多穿些!明天姐姐给你们做好吃的!”
俞晖答应着,又转头去照应在卧室换衣服的小弟俞昭,俞曜此时不知道俞昭什么情况,就没和长姐说俞昭回来,只是问着家里,俞烨说:“都不用你惦记,就是刚刚阿璋电话里言语寡欢,没听到寿绍琛那个淘小子的声音,你问问看是怎么回事?”
“姐,我一会儿带着小晖给外祖和舅父舅母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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