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_解开死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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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后的夜空来得特别早，夹杂着火车鸣笛的湿冷北风，正催促着路人去到他们该去的地方。唯有我和黎姐姐两个女生，一起相约来到了乌漆抹黑的彩云高中。

今天与姐姐见面的时候，她又塞了两张护身符给我，说是她父亲写的，力量比她自己写的要厉害得多，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黎姐姐的父亲也是干这行的，但我没有多问，反正后面有的是机会。

现在最重要的，是抓紧时间去处理茾茜的事情。从姐姐后面那个鼓鼓的黑色背包就可以看得出来，她到这里之前，必定已经做了不少的准备。

由于警察的警戒线一直都在学校的大门前那里挂着，所以一般路过的人都不敢轻易靠近，加上学校毕竟发生过不寻常又恐怖的事情，根本没有人愿意在学校里值守，特别是晚上。反正里面都已经破烂得不行了，值钱的东西能有多少？于是乎，我们很轻易地穿过警戒线，走进了生人勿近的区域。

天已经全黑了，借助手机的灯光，我们直接往女生宿舍的方向走去。

不同以往，失去人气的学校额外地阴深。四处幽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得出落点大概在哪。寒风在校园里随意流动着，吹得教室的门板突然就会传来“啪！”的一声，还以为是谁在恶狠狠地关着门。

学校满地都是破烂的玻璃碎片，被风掀到外面的断脚桌椅乱七八糟地搁在那，没人打理的灌丛植物更是调皮地塑造着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影子。最会吓人的，是每间教室里如同白色幽灵般存在的窗帘，在微弱的月光映衬之下，只要风一来，教学楼便鬼影重重。

在学校主干道左右两排的榕树之间，我们的脚步声被不停地反弹着。上百棵的榕树黑压压一片整齐地列起队来，当有冷风吹过，它们都要趁机摆枝摇曳一番，搞得头上的叶丛总是沙沙作响。当残叶掉落到皮肤上的时候，还以为刚刚有一只干枯的尸手抚过了自己，鸡皮疙瘩马上直竖起来。

往上看掉树叶的源头，意外发现了一个披着长发穿白袍的透明“人”，应该是个女生，她就那样直挺挺地站在树梢上，但五官很是模糊不清。马上把视线移开继续往前走，竟又扫到了另外一个穿白衣的男童，他正透过树丫的细缝，悄悄地看着我们。

现在我的阴阳眼，总会不经意间地搜到一些明显不可能是人的“人”。哎，身体在这种天气里已经够冷了，再加上刚才看到的，小心脏都快要寒起来了。

“姐，这里太安静了，我们说说话好吗？”发现自己动嘴巴的时候，下颚不自觉地会颤几下。

“好啊，你想聊啥都行。”

“姐，你会经常这样去帮人吗？找回亡魂什么的。”

“这倒不会，心里即使想帮忙，但只要没有亡者的家人委托，我们都不会轻易地去做。”

“为什么呀？我觉得这些都是在做好事啊。”

“是不是好事，不能随便下定论。如果这个灾难本来就是一个报应呢？倘若把应该还债的变成了免于债务的话，那么，谁出手帮忙，谁就会成为替罪羔羊了。”

“是这样的吗？那姐你说的家人委托，又是怎么一回事？”

“有了委托，收了报酬再去做事的话，委托人受因果的影响会占多，我们自然就背少点锅了。当然，只要是帮了不该帮的人，最终也逃不过因果的反噬，或大或小而已。”

“那茾茜这件事，她一家人都走了，也没有哪个亲戚来委托过我们，现在主动出手帮忙，应该是义不容辞的，对吧？”本来就是因为自己犯的错，不希望把黎姐姐也拉下水。

“义不容辞谈不上。应该说，在因缘际会之下，你、茾茜、茾茜的父母、还有那个黑影，各自的命途已经交集在了一起，在我看来，这段纠缠了几千年的死结也是时候要解开了。”

“死结？而且还是过千年的，姐，你知道什么能告诉我吗？”

黎姐姐抗起寒冷，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起了一段尘封几千年的往事。

“要从头开始说起的话，就要回到那个远古的年代。那时候我们的祖先虽然早已经抛弃了茹毛饮血的习惯，但黄帝、炎帝、蚩尤三大部落之间的血腥冲突，总是在不断地上演着。

特别是炎帝部落，仗着炎黄同盟，扩大自己部落势力的意图非常明显，并不停地吞并着附近的氏族部落，往东就只剩下我们蚩尤了。只可惜，他们的胃口还是不够大，一直都没能够赢得过我们。

蚩炎之间的仇恨，不可避免地把黄帝部落也拉了下水。但巧合的是，在一次天灾里，黄帝部落的首领，姬帝，帮助了蚩尤部落的首领，桇??0??7。从此两人双双地坠入了爱河，并且偷偷地瞒着各自的族人，怀上了属于她们的孩子。

两人为了孩子，为了三大部落的族人，为了可休养生息的未来。锲而不舍地用各自的方式，去说服族人放下仇恨，但这个又谈何容易？屠杀非我族类的氛围，让姬帝和桇??0??7都不敢公开她们之间的爱情和孩子，或许感情还可以暂时掩盖一下，但孩子呢？

无奈之下，桇??0??7秘密地派出了三个近身的侍女，带着她的口信去找姬帝。希望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后，能够想出一个周全的解决方法。可是……”

“可是她们三个被炎帝部落给抓住了。”黎姐姐说的，正是我幻境里所看到的。

姐姐她先是惊讶地看着我，然后又很平静地说：“原来，你已经开始看到上一辈子的记忆了。”

“嗯，黎夭也曾经说过，这些事情我会慢慢想起来的，只是没想到，过去与现在竟然相隔了几千年。”

“又是黎夭……”

“姐！那你说的跟茾茜又有什么关联呀？”

“那个三个近身的侍女，轮回到今世就是茾茜，和她父母两人。”黎姐姐说。

“实在……有点混乱，我们的恩怨是什么呀？就因为她们泄了密？”

“或许吧，没过多久，桇??0??7又派出了一个人，几天后，三个侍女的人头便高挂在蚩尤族营地里的中央广场上，以儆效尤。背叛，就是死罪。”

“桇??0??7是这么狠心的人吗？”我有点疑惑，因为在幻境里亲身感受到的她，是一个很慈爱的人，不可能对身边的人这么残忍。

“这个疑问，只有你自己才能知道答案。那股强烈的仇恨甚至让她们的元神不断地在轮回里承受着难以撇开的千年苦痛，每一世都生于窃命，又死于非命，要说她们一直都活在地狱里的话，真不为过。”

“不会的，桇??0??7她，不是这样的人。”

黎姐姐的脸色凝重了起来：“在临出发去找你们之前，我老爸曾说过，仇恨的源头另有他‘人’，而你，正正是解开死结的关键。”

“是我吗？……姐，为什么你们对我的事情能知道那么多啊？”

当谈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原来已经来到了我的宿舍，而前门只是虚掩着，从细缝中往里看，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我和你见过的黎夭一样，当初也是九黎八十一护法之一，名叫巽（xùn）婗（ní），是个不怎么漂亮的女孩子，归属九紫旗下的烈马族。在现世的灵修过程中，我看到了过去的一幕幕，有关你的事情，尤其清晰。”黎姐姐回答说。

“原来是这样，也就是说，灵修可以看到自己上辈子都干了些什么。爱媃她也曾经跟我说过，转世投胎这种事，不会只有一两次，那姐姐你是不是每一世都看过了？”

“嗯，虽然基本都是在等待和寻觅。但能通过灵修追溯自己过去的人，其实并不多，很幸运地，我到了现在还依然是我。这个实在说来话长，我们还是集中精神先处理眼前的情况吧。”

黎姐姐说得好玄乎，不过算了，现在的确是要先弄清楚，我和茾茜她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宿舍门被慢慢地推了开来，但没有迎来心里面所期待的情景，闪闪发亮的茾茜已经不在了，手机早已用光了电池，杂志也翻到了最后一页，就连那只灰熊布娃娃，全身已经铺满了尘埃，正孤独地躺在肮脏的地面上。

一定是我的精神又分散了，集中精神，集中精神啊！黄紫璇！

“要相信自己，先把注意力全部放到呼吸上面来，吸气透彻，呼气均匀，细细感受体内流动的真炁（qì，同气）。”黎姐姐在一旁指导着我，有点像瑜伽课。

“真炁？姐，这个是什么啊？”

“我们日常不是一直被气体所包裹着的吗？里面有氮气、氧气、氩气、二氧化碳等等。肺部吸收了氧气，让我们得以生存。当氧气在血液里的饱和度达到一定的水平，大自然就会认可这个身体是它自身的一部分，这时候，其大意识就会赋予你或阴或阳的天地灵炁，吸收这股灵炁，让它成为你身体内新的力量供给，这个就是真炁。”

这是什么嘛，我根本一窍不通，感觉就是武侠小说里面的剧情编排啊。于是我接着说：“姐，你刚才说的确定不是哪本武侠小说里面写的吧？”

“小说要精彩，会用到古籍里的字句，为了卖相，也必须改头换面地去讨好各位看客。但越古老的书籍，会更老实地记录下事物的本质，小说越来越天马行空，古籍却慢慢地绝迹，甚至炒卖，真的也变成假了。所以你有这个疑惑，预料之中。”黎姐姐无奈地说。

“你意思是说，小说里写的东西，不一定是幻想出来的？”

“嗯，以这个真炁为例，人往往在无意之中会发挥出真炁的力量，特别是在情急之下，呼吸和心跳的频率加剧，激发了体内肾上腺素的分泌，大自然同时也会被误导，让大意识直接把天地灵炁给灌进体内。这样一来，人的各项能力就会爆发。

但身体毕竟没有长时间去适应这股力量，一旦察觉不到真炁已经消失，而身体却在硬撑的话，就会因为负荷过大而导致压垮，加上肾上腺素的反噬，身体的损伤就更难以估计了。”

说真的，关于这股“真炁”的原理，我只能听明白一点点。先尝试一下再说吧，或许身体上的感受能让我更好地去理解它。

“对了，控制好呼吸，感受真炁的存在，然后把它们聚集到你的小腹里边，一点一点地存起来。”姐她倒是很有耐心地指导着，让我慢慢地从思想上开始接受真炁的存在。

不过说起来也奇怪，身体上的感觉是真的不一样，皮肤轻微有点麻麻的、痒痒的。一股气压不停地从头顶灌入，而且越来越强，并在体内的每个角落里循环流淌着。

按照黎姐姐说的，我将体内千丝万缕的真炁在小腹的位置聚集起来后，竟然马上能感觉到腹部正在慢慢地轻微鼓起，甚至因为气压太大，有些还会从后面悄悄地溜出来，但没有异味……

“现在，把小腹里的那股真炁，一丝丝地灌输到你的双眼里面，你再看看。”

黑暗中物体的轮廓竟然越来越清晰了，感觉自己像只猫，能看到夜里的东西。“姐！我看到一个很微弱的小光点，跟茾茜身体里所散发出来的那些光球很相似，那里还有一个！”阴阳眼难道在真炁的辅助之下，被加强了吗？

黎姐姐马上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手掌大的小棺材，上面刻了不少的符文。

“紫璇，把那些小光点轻轻地放到这里面来。”

正想把它给捡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根本就碰不着，但手掌扬起的微风却能让它轻轻地移动。于是我把小棺材放到光点旁边，盖打开，用手轻轻地一扇，它就乖乖地飘进去了，不难搞。

我继续寻觅着这些小光点，和姐一起从宿舍这边一直找到了足球场那边，总觉得是茾茜的天魂在刻意地引导着方向，她到底要带我们去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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