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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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河流很浅，周遭都是堆满了石子，有些地方小小的拱起一片空地，长了一人高的芦草。

两岸被山林围绕，是个很僻静的地方。

颜蓉到了那里，很快就看到了他们口中提起的场地，这个地方还残留着血迹，空气中残留着一股很腥气的味道，叫颜蓉不由自主地捂住了鼻子。

“怎么了？”钰华不解地问道。

颜蓉回头看了他一眼，道：“腥。”

“腥？”钰华耸着鼻子闻了闻，道：“我怎么没闻到……”

他说着，还回过头去，问同行的捕快，“你们闻到腥味了么？”

两人都齐齐摇头，“没有啊。”

“没什么味道。”

颜蓉的嗅觉本就比较敏感，但也不至于他们都一点闻不到，偏她一个觉得腥气朝天的，她直觉这次的事情不简单，在现场查看了一圈，但完全没什么收获。

等他们回到村子里的时候，得到羊婷已经醒来的消息。

颜蓉跟着人去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大羊脸色还很苍白，面对周围人的关心，脸上挂着笑容，让他们不要太担心。

邻居的阿姨婆婆捏捏他的脸，又摸摸他的头，道：“大羊啊，你可吓死我了。”

“我们知道你想找小羊，可怎么能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呢？”

“差点就没命了，知道不？”

羊婷笑道：“这不是没事吗？如果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会去了。”

“傻孩子，那你找到小羊了吗？”

“……”

羊婷有一瞬的停顿，他的神色变化得很微妙，但随即又调整了面部的表情，露出一个笑容，摇头道：“没有……”

其他人也很关心小羊的去向，听到这个回答，都有些失落。

但还是拍拍羊婷的肩膀，道：“没事，大羊，你大伯他们已经开始动员人去找了，小羊就算走，也走不了多远，一定能找到他的。”

“嗯。”

“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

羊婷摇摇头，道：“阿婆，我想休息一下。”

“好，好。”其中一个婆婆回头，道：“大家都散了吧。”

钰华上前道：“等一下。”

所有人的动作一顿，回头看他，搞得钰华一下子压力很大，他解释道：“大羊，是谁把你伤成这样？告诉我们，我们好动手去抓他！”

“……”大羊的目光却没有在看他，而是看到了站在一旁的颜蓉。

此时大家才发现颜蓉在这里，有个婆婆热切地说道：“差点忘了，大羊，这就是那个救了你的姑娘。”

羊婷的表情愣了一下，有些出乎意外，“救我的……是她？”

“对啊！王大夫都说你很危险，这位姑娘用了魂力把你救回来的，你可得谢谢人家！”

羊婷忽然顿住了，有些不甘心地低下头：“…………”

颜蓉见她不说话，勾着唇角应下了这些人的好意，“阿婆，瞧你这话说的，我也是尽我所能而已。”

那婆婆笑着道：“难怪我们孩子都喜欢去山上玩，这山上的人又漂亮、又善良，真是叫人喜欢。”

“哪里哪里，您过奖了。”

“哎呦，这么谦虚做什么？丫头啊，你可有婚配了？”

颜蓉眯着眼睛，笑道：“还没，不过这事先不急。”

她扭头看向羊婷，岔开这个话题，道：“有些事情，我想找大羊了解一下，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我和她单独聊两句呢？”

“方便方便！”

婆婆转头同人群摆了摆手，很快屋子里的人都往外走去，只有钰华和几个同僚还站在原地，背挺得笔直，忽然被人从后面打了一巴掌！

“婆婆你干嘛？！”钰华回过头去，缩着背，不敢相信这一掌的力气。

婆婆佝偻着背，双手背在身后，逼近看着他，道：“你没听见人家姑娘说的，想要跟大羊聊两句？”

钰华道：“我也有话要问大羊啊！”

“你急什么急？”

“不是，婆婆，你这样有点过分了！”

“怎么？你还要跟我这个老婆子抬杠？！”婆婆一手揪住钰华的耳朵，直接不听人说话，把他给拎了出去，钰华疼得嗷嗷叫，却又不敢真的跟这位老太太动粗，走到一半，老太太回过头来，瞥了剩下的两人一眼，“你们不走？”

兄弟们一个激灵：“走！马上走！”

颜蓉看着这群人离开，总觉得有些逗，勾着唇角回过头来，对上大羊防备的眼神，唇角的笑意又变得有些嘲讽，“干嘛这样看着我？”

“是你袭击的我吗？”

“什么？”颜蓉无法理解这个逻辑，“我为什么要袭击你？”

“如果不是你……”大羊从手里拿出一颗琉璃珠，道：“这个东西怎么解释？”

颜蓉讶异了，“你手里怎么会有这个？”

“你真的不知道？”大羊板着张脸，观察了一会儿她的反应，不甘心没能从她的脸上看出破绽，“当时袭击我的那个家伙，身上就有和你相似的气息，如果不是你，还会是谁？”

颜蓉挑眉，“这话说的可没道理。”

“你不承认？”

“没做过的事情怎么承认？”

“那我问你，昨天晚上你在哪里？在做什么？见过什么人？”

她这一连串的逼问，叫颜蓉傻了眼，她没想到自己想知道的还没问，就被人当做了怀疑的对象。

“噗。”因为太过荒唐，反而先笑了出来。

她这一笑，又叫对面的人误会了。

羊婷霎时红了眼，挣扎着从床上冲起来，朝着她的方向过去，挥动着自己的小拳拳，“你把小羊还给我！”

她的攻击实在没有杀伤力，这拳头打在身上，跟棉花没什么区别，颜蓉弯腰，抓住了她的胳膊，把人微微推远了一下，低下头道：“小朋友，我要是袭击了你，干嘛还下山来救你？闲的发慌？”

“你……谁知道你有什么阴谋。”

“哇——”她笑容微怒，捏着小家伙的脸蛋，狠狠地蹂躏了两下，“这么无耻的话，是从你这小家伙的嘴里说出来的？嗯？谁教你的？”

“不……需要……人家教……”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忽然就恼怒了，“你松开！”

颜蓉暂时放过她了。

稍稍退开了一步，一松手，便看到那小孩捂住了脸颊，脸上都有些红彤彤的，相当委屈地瞪了过来，“狠心的女人。”

她闭着眼睛，往床上一趟，“要杀要剐随你便，反正我也打不过你，但是你不要欺负小羊！”

颜蓉不知道是生她的气好，还是可怜她好，“你搞错了。”

“……不可能，这里最最可疑的就是你。”羊婷看着天花板，开始发散自己的想象力，“村子里的其他小朋友也经常去你那里，肯定是你用了什么不正当的手段吸引了他们，大家都被你骗了，你的真正目的，就是要抓走小羊那样可爱的……”

越说越离谱。

颜蓉抬手，魂力在羊婷的身下高涨，黑色的魂力像是一个巨大的承力台，把大羊从床上带了起来，察觉到身下的异动，大羊低头的瞬间，立刻便陷入了慌乱。

她连忙盘腿坐住，生怕自己会掉下去，直到停滞在半空中，慌乱地与颜蓉对上视线——

这个视角，好奇怪。

正对着颜蓉的脸，仿佛自己与她，一下子拉近了距离。

“你，你想做什么？”她警惕道。

颜蓉看着她，说道：“想叫你讲点道理，不要仗着自己年纪小，就胡乱欺负人。”

羊婷哼哼唧唧地仰起头，“你跟我的差距那么大，我怎么可能欺负得了你？！”

“还不承认。”颜蓉捏着她的后颈，逼迫人与自己对视，“你的那些胡乱猜疑，便是在伤我。”

“…………”

眼前的孩子忽然就石化了。

颜蓉疑惑地看了她一会儿，羊婷忽然整个人都陷入炸毛，脸蛋通红，慌慌乱乱地往后退！

“你！你你你干嘛靠那么近？！”

这孩子……

重点太偏了！

颜蓉松开钳住她后颈的手，眼瞧着人连连往后退，就差要掉到地上去，手里的魂力一翻，止住了她后退的动作。

她道：“紧张什么？你有什么好害羞的？”

“害羞？！”她瞪大了眼睛，半坐起来大声道：“谁害羞了？！我？我为什么要害羞？！我们都是女孩子！”

“……哦。”颜蓉嫌弃地往后退了退，“你声音太大了。”

“…………”

颜蓉不想在她这个奇奇怪怪的点上纠结，找了把凳子坐下，“和你说话太疲倦了，快进入正题吧。”

“蛤？我才是……”羊婷刚想反驳，就被人打断。

颜蓉抬头看着她，道：“你那日去河边做什么？”

羊婷忽然停下，不说话了。

她挪开视线，看向地面，额头留下一滴冷汗。

“你不说，就没人救得了你妹妹了。”

羊婷犹豫片刻，抬头看向她，道：“我怎么相信你？”

“就凭它。”颜蓉捏着手里的琉璃珠，道：“这个东西是假的吧？你见过这玩意儿，仿造出来的？”

光看外形，还真是十足的相似，“刚才是想套我的话？怎么样？有结论了吗？”

“你……”

“不管你怎么想，我连你妹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而且……”颜蓉将手捏紧，这一颗假的琉璃珠就在手里，化作了粉末，从她的指缝中，一点一点地滑落，“我去你出事地河边查探过了，不知道你发觉了没有？在现场遗留下来的那股腥气，我想应该不是什么正常的东西。”

羊婷自己也觉得是颜蓉的可能性几乎是没有的，可她处于保险起见，还是试探了一番。

话都被挑明到这种程度，她也不得不承认，说道：“我不是很清楚你说的那些，当时天色已经很暗了，我看不清它的模样，只知道它穿着很宽大的衣袍，带着一个很诡异的面具。”

“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那日去找完你之后，我便下了山，没想到在家里，看到小羊了。她好像落了什么东西，我记得当时她有一颗特别喜欢的珠子，但我感觉那东西很邪门，所以不让她玩。我偷偷把那颗珠子藏在衣柜的角落，谁知道她当时回来，就是找这个的。”

羊婷想着那日的场景，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我不知道小羊怎么了，她当时的状态，就是特别奇怪，好像失去了理智，不管我怎么和她说，她都坚持要跟那个人走。我当然不能让她离开，于是我追着她，追到了河边。”

羊婷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丝恐惧，道：“那个人就在河边等着，他好像早就料到了我会出现，他的眼神很恐怖，光是对上他的目光，我的双腿就动不了了，我能感觉到他的恶意，看向我、还有小羊的时候，就像是看着一种美味。我想让小羊快点回来，离开那个危险的地方，可我发不出声音，我只能看着小羊义无反顾地朝他跑去。

我特别害怕。我害怕小羊受到伤害，我忽然又有了勇气，我的脚又能动了，我没有思考的余力，我冲上去想要把小羊拉回来，可是——”

她受到了袭击。

颜蓉想起自己给她治疗的时候，她身体上的伤口远比看上去的恐怖，且那个人还下了诅咒，若不是恰好碰到颜蓉，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无法把这孩子救回来。

当然，这些她没有同别人说，一来是那个怪东西已经不在这里，二来是她也不想让人知道，从而过度夸大这件事。

颜蓉说道：“你以前没有察觉吗？你妹妹肯定与那人先前就有联系，才会私底下与人定下终身。”

“我……”羊婷自责地低下头去，道：“我们两个人，在这里生活其实不容易的。虽然邻里乡亲都会帮着我们，可我也不能厚着脸皮，什么都跟人家要。阿伯阿婆疼我，每次我去干活的时候，都会多给我一些报酬，因而我也想多帮他们干一些活……可能是这样，忽略了小羊。”

颜蓉回想起村里人对这两孩子的态度，发现羊婷虽然刺了点，但内里却是个好孩子。

羊婷捂着脸，哽咽着后悔道：“如果我能多花点时间，关心小羊就好了，也许这样她就不会……跟着那个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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