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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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汐妤拎着篮子上街买菜，山下的小集市和外头的不同，挤在一个很小很窄的街道上，摊贩之间都是吆喝声，想要什么东西都应有尽有。

她已经在这里混了个眼熟，这之间的商贩都认识她。

靳汐妤上街还是很受欢迎的，虽然她时常带着个面具，叫人看不清她的面貌。

她走到一家摊贩前，低头询问价格的时候，忽然余光瞥见某个熟悉的人影。

“…………”

她沉默了片刻，连对面问她的问题都没听到，站起身来，拧着眉头往回走。

接下来的几日，都蒙在房间里不出门了。

她是个闹腾的性子，难得安静下来，便叫人觉得奇怪。

颜蓉倒是很快就发觉了靳汐妤的异常，毕竟这个人在自己睡醒之后，几乎时时刻刻都在身边，一开始她还觉得轻松了，后来又发现有些不对劲，便找到了靳汐妤的房间。

昏天暗地的房间内，姑娘趴在桌子上，一看就精神不佳，窗户也没有打开，一听到开门声，立马便往外看了过来。

颜蓉走过去，坐在她的旁边，问道：“怎么了？”

“嗯？”靳汐妤若无其事地支起身子，看向她道：“你不是在睡觉吗？怎么这么早起来了？”

“我又不是一直在睡。”虽然和这也差不多，颜蓉平日里是说不到两句话，就开始打哈欠，这会儿大概是睡饱了吧，老神在在地看着她，道：“听说你都关了自己好几天了，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一个人静静……”

颜蓉看着她，道：“发生什么事了？”

靳汐妤也有想一个人静静的时候？颜蓉还以为她这个人，从来都没有什么烦忧。

“…………”

颜蓉戳了戳她的胳膊，“说啊。”

“诶呀。”靳汐妤躲了一下，道：“我和你说，你可不能笑话我。”

“什么时候笑话过你？”

“经常！”

颜蓉笑了笑，应道：“好，这次不会了。”

靳汐妤有些难以启齿，沉默了片刻，才慢慢地开口说：“我遇到……我以前喜欢的人了。”

“喜欢的人？哪个？”

“我就喜欢过一个人！”

颜蓉惊讶地眨眨眼，然后指了指百花宫，道：“不是这里的，你都喜欢吗？”

靳汐妤要是会脸红，这会儿应该都憋红了，有时候觉得颜蓉这人说话也是很欠打，“那不一样！”

“哪不一样？”

“感觉不一样……”靳汐妤抱着脑袋，慢慢地将声音弱了下去，她道：“我以前喜欢他好久了，但我从来不敢和他说。”

她这话叫颜蓉惊讶了，“你……”

颜蓉说了一个字，却没有再继续说，本来就有些不好意思的靳汐妤慢慢地抬起头来，有些羞耻过度的感觉，道：“干嘛？”

颜蓉艰难地说道：“你也有这样的时候啊……”

“……”

**

靳汐妤说起以前的事情，还有些害羞和腼腆。

“当年我第一次跟着兄长去商队，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与别人不一样。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只觉得同他呆在一起特别舒服。”

“是个什么样的人？”

“很温和的人。”靳汐妤陷入了回忆，道：“我有时候很笨，就算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他也不会同我生气，总是非常地耐心，好像什么事都不需要着急。”

颜蓉还以为像靳汐妤平时那样，她会先说那人的外貌，然而此刻忽然反应过来，这个一直喊着“好看好看”的姑娘，却不会因此而喜欢上谁。

颜蓉试着想象了一下，道：“若是有这样的人，确实容易喜欢上。”

“对吧？”靳汐妤道，“不过我哥觉得我配不上人家，因而一直让我不要说，说了也会被拒绝的。”

“…………”

“不过我不说，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其实是……他已经有心上人了。”

“心上人？！”

靳汐妤的表情失落下去，道：“是他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从小一起长大的，以前在商队，也总是走在一起，他未婚妻和他一样，是个脾气很好的姑娘，每次站在她面前，我都觉得我不能比。”

颜蓉很想摸摸她的头，靳汐妤看起来总是没心没肺的样子，很少会展现出自己的软弱和自卑，但这会儿的功夫，她便觉得靳汐妤也有同样的烦恼了。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若是你不说，我还以为你的心上人，会有山里的树木一般，多得数不清。”

“哈哈……”靳汐妤道：“很多人都会这么想，我只是从来没同旁人提过这一茬而已，真正知道的，也就只有我兄长……剩下的就是小蓉你了。”

“你这次见到他了？”

“嗯。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靳汐妤想来也觉得神奇，道：“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自打他未婚妻……那件事以来，我起码已经有好些年不与他来往了。我还以为我都忘记他了，没想到今日在人群中，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你上去搭话了？”

“没有。”

颜蓉道：“他把你认出来了？”

“没有，他都没看到我。”

颜蓉纳闷了，“那你就为了这个，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连一步都不出去了？”

“你不懂……”靳汐妤有气无力地说道，“虽然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但我现在看到他，心里总有些难受的。我怕他还没忘记以前的事情，当年我就是怕被他指责，才跑了出来，现在我更不敢去他眼前了。”

“…………”

“万一他把我认出来了，我该怎么办才好呢？我若是跟他道歉，他会接受吗？”靳汐妤嘀咕着，说道，“他那么好的人应该也会生气吧？换做是我的话，我一定不会……”

“等等！”颜蓉打断了她的自言自语，疑惑地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是那么严重的事情吗？”

靳汐妤看了她一会儿，张着嘴，片刻后，才慢慢地开口道：“是啊。很过分的事情。”

**

最终她还是没有说什么事，但看她的样子，颜蓉也不想再问了。

只是叮嘱了人几句，让人适当，也要出来走走，便离开了。

她专心养着胎。

直到那一日，百花宫的结界被人动了。

动手的那人应该不是很强，当时结界的异动时不时地出现，搅得颜蓉都睡不好觉。

她只好收拾了东西，朝门外走了出去。

远远便看到一个人影，站在山林间的台阶上，氛围看上去很安静，看样子不像是来惹事的人，颜蓉一挥手，打开了山中的结界。

白衣长袖飞舞，她慢慢地在平地上站定，挺着个大肚子，问道：“来者何人？”

那男子先是微愕了一下，抬手行礼，道：“在下贺君儒，打扰山主还请见谅。”

颜蓉摆了摆手，道：“这些虚礼就不必了，阁下几次来破我的结界，不会只是为了打声招呼吧？”

“我……想问一问，此处可是百花宫？”

“是。”

“您是……”

“我是这儿的主人。”颜蓉看他的态度有几分纠结，便问，“你有何想说的？”

“啊，不是。”贺君儒这个人很温吞，语气态度都不是很强势，说道，“我只是听朋友说，有人看到了他的妹妹，同百花宫的人在一起，所以代他来问一下，是否是真的。”

“妹妹？”颜蓉问，“叫什么名字？”

“姓靳，名汐妤。”

“…………”

**

联系了一下前因后果，颜蓉已经能肯定，这人就是靳汐妤口中所说的那个男人了。

先前还说他为何会出现在这，原来是冲着靳汐妤来得。

自打她救了靳汐妤之后，便有意无意地制造一个她失踪的假象，实际上这些日子，靳汐妤还是有偶尔回去看一下。

对靳汐妤个人来说，她不希望自己被家人发现，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因而颜蓉也替她一起瞒着。

这个时候，她也把不准……靳汐妤到底想不想见他。

颜蓉侧过头去，道：“未曾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我百花宫中人口上上下下，也有数百人，待我回去找一找，再回复你。”

听第一句话的时候，贺君儒还有些失落，但接着听到后续的内容，眼里便泛上了欣喜，连忙说道：“既然如此，麻烦您了。”

“没事，回去吧。”

颜蓉一抬手，那道结界便又长了回来。

**

她正想着要如何同靳汐妤说这件事，同其他人一打听，发现靳汐妤还窝在房间里。

这前前后后都不知道几日了！

她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打开靳汐妤的房门，看到这个人都快要发霉了。

颜蓉一把推开了窗户，趁着阳光正好，叫光线落了进来。

扭头，看了一眼趴在桌上的人，走过去敲了敲她的桌子，“这都第几日了？你可别说自打我来找过你之后，你就没动过了。”

靳汐妤道：“啊？很久了吗？”

“……”

“我还以为才半天功夫呢。”

这门窗又不是封死的，对外头的光线好歹也会有些反应吧！

颜蓉看她这样子，便知道她这回是真的烦了。

走过去，拉着她的胳膊，让人坐直了身子，半蹲下身子，看着她的眼睛，道：“你听好了，有件事告诉你。”

“嗯？”

“贺君儒来找你了。”

一秒……

两秒……

颜蓉放开了逐渐僵化的靳汐妤的身体，不到片刻的功夫，石块就倒在了地上，靳汐妤的表情没有变化，直勾勾地瞪着前方，表达着自己的惊讶。

颜蓉坐下来，安静地等了一会儿。

靳汐妤才从石化中裂开，刷地一下跳起来，道：“他怎么会来得？你没同他说，我在这里吧？”

颜蓉道：“我把不准你想不想见他，便没有说。”

“那还好……那还好……”她拍着胸膛，安心地坐了下来。

颜蓉很不理解，“我看你的样子，也是很喜欢他，为什么会不想见到他呢？”

“说来话长……”

“他说是受了你兄长的托来找你的，想必是家里人也觉得担心了，这些年你也应该回去看看了。”

靳汐妤明明能够回去的，却一直和她呆在这个百花宫里。

以前有琉璃珠的事情要处理，人手也不够，颜蓉很需要她留下来，但心里也一直想着，这样是不是不大好。

毕竟靳汐妤是可以回去的。

这么多年，谁都没有提起过这件事，靳汐妤更是将百花宫照顾得很好，这一次，是有人找上了门，颜蓉便也顺口提了一句。

靳汐妤看了她一会儿，道：“小蓉，不是我不想回去，实在是我现在这个样子……”

颜蓉知道她想说什么，“你现在这个样子也不难看，只不过是比常人怪了一点而已。”

“我怕吓到他们。”

“我觉得不会，毕竟你再怎么说，也是靳家的孩子。”

靳汐妤执着地摇摇头，道：“这并不是我兄长和父亲的态度，还有很多人，就算家里人不在意，其他人也会指指点点，到时候，连累家族的名声……”

“那又怎么了？”

“我不希望他们因我而难办。”

颜蓉说道，“你若是实在在意，我便拖人去给你画个面具来，到时候一遮挡，谁也看不出。”

“可是……”

“就算是你现在这样，也不是特别明显啊。”颜蓉宽慰她道，“旁人看不出，也不会有人看出来的。”

“我就是担心。”靳汐妤道，“若是我回去了，长期以往，肯定会被人发现的。”

“为什么？”

“我以前偷偷藏个蛐蛐儿，谁都没告诉，结果还是被人发现了。”靳汐妤老老实实地说道，“与其每日担惊受怕，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人挖掘到真相，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回去，这样，也不会有人来抓把柄……”

“可你不是想家了吗？”

为了这个，每次都偷偷回去，生怕叫人发现，颜蓉在旁边看着，都觉得很辛苦。

颜蓉道：“眼下正好有人来接你，你可以跟他一起回。”

“小蓉，你这是在赶我吗？”

颜蓉道：“少贫嘴。”

“我真的不想回去……”靳汐妤低下头，道：“回去的话，我该怎么解释……这个身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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