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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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蓉还以为与人聊过之后，靳汐妤的状态会好很多，哪知道转头她又把自己关了起来。

颜蓉这次也随她去了。

就这样几日后，颜蓉正坐在桌旁喝粥，便忽然看到靳汐妤跑了出来，她手里的东西没动几口，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汐妤。”站在山间的台阶上，颜蓉喊了她一声。

正在往前跑的靳汐妤停了下来，没有注意到颜蓉跟了过来，因而被吓了一跳。

“小蓉，你怎么……”

颜蓉与她距离不远，迈着步子往下走，道：“你做什么慌慌张张的？”

“我……我想起还有些事情没有同君哥哥讲……”

她的表情有些闪烁，说话的期间透着一丝心虚，颜蓉看了便知道她又是反悔了。

颜蓉叹了口气，“说你不要那么坚决，你又不听，这会儿去找人家，早就找不到人影了。”

靳汐妤紧张道：“他走了吗？！”

“……”

颜蓉的沉默叫她越发地肯定，当下有些难受，“我太没用了，早知道我就……”

“他没走。”颜蓉觉得还是不要戏耍她为好，慢慢地从高处往下走去，对上靳汐妤的眼睛，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两下拍得不轻，靳汐妤疑惑地看过去，对上颜蓉的视线，发现她正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

颜蓉道：“你要是想离开，我也不会留你。”

**

靳汐妤有几秒钟的微愣，在这之前她确实没有想过“离开”的选择，刚才也不过是觉得自己和贺君儒说的话有些重，想要去补救一下，对上颜蓉这样的发言，她一时有些困惑。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贺君儒不就是来带你走的吗？”颜蓉说道，“你追出去，不是想和他一起走？”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靳汐妤想了想，道：“我不想离开百花宫，之前你救了我，我便想一直呆在这里了。”

“你要一辈子都呆在百花宫？”

“是啊。”

颜蓉忽然笑了笑，摸摸她的头，道：“傻瓜。”

接下来就没有再说什么，让靳汐妤自己离开了。

**

颜蓉猜测靳汐妤会有很多种反应，却没有想到她会同自己说要留下啦。

颜蓉听着虽然听高兴的，但还是觉得靳汐妤会离开。

百花宫不过是她们临时落脚的地方，在这里什么都没有，若是有更好的去处，她也希望靳汐妤能离开。

贺君儒是个温和的人，在她看来是个可以托付的对象。

这些年来，她早就把靳汐妤当作自己的妹妹来对待，纵使两人之间相处地时候，更多的她都是被念叨的那一个，但靳汐妤若是遇到什么麻烦，她都是第一个出头的。

她不可能将靳汐妤一辈子都留在身边，就像当年她不可能把珊儿留下一样。

**

贺君儒并没有走远。

靳汐妤追上去的时候，他正在收拾房间，看样子是终于要放弃，要离开这里了。

“还好我来得巧。”靳汐妤开口说道，“君哥哥，我还有话要同你说。”

她说着往里走了一步。

贺君儒看着她很是意外，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她也以为。

当时说了诀别的话，却还是想要来看一眼，贺君儒在她的心中是不可割舍的存在，对她来说，无论如何都不能就这样轻慢地对待了，生怕他觉得自己前几日无礼，靳汐妤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君哥哥，我是想告诉你，我在百花宫很好。”

贺君儒看了她一会儿，勾唇笑了，“我知道。”

他心目中那个需要依赖人的小姑娘，如今已是慢慢地长大了，她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贺君儒也不知道，这些话里面，有多少是自己爱听的。

“你一直以来便是个很简单的丫头，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会找到适应的方法，反倒是我有些太执着于过去了。”贺君儒也很能放下，他有婚约在身的时候，便已经习惯了对她的克制，若是说他刚解除婚约，或许还会有些头脑冲动，会想和人说些什么，但这会儿他已经冷静下来。

如果靳汐妤已经有了自己想要的，他不会再说些动摇她的话，“你放心吧，看到你过得很好，我也就回去了。”

贺君儒笑了笑，朝她摆了摆手，往门口走来。

他越过靳汐妤的位置，往门外走去，眼看着贺君儒就要离开自己，这一秒钟忽然变得极为漫长。

在脑海里，不断闪过的是过去自己的爱慕，贺君儒的一无所知，她心想着，这一次之后，可能就真的不会再见面了。

“君哥哥！”她忽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抓住了他的衣袖，回过头去，一双眼睛小心翼翼地往上探，“趁虚而入”这四个字在心中闪过，靳汐妤道：“我喜欢你。”

“……”

“阿兰在的时候，我就偷偷喜欢你。那个时候你们有婚约，所以我不敢说，后来我赌气去参加招亲大会，遇到了这种事，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我更不敢说。”她嘟嘟囔囔得说着自己胆小的事情，叫贺君儒看得失笑。

少年微微垂下眼眸，眼底泛着微光，喜悦悄然爬了上来，“那为什么现在说了？”

“我不知道。”靳汐妤抓着他衣袖的手慢慢收拢，纵使气势很弱，但还是抓着不肯松开，“我不知道……但是，你能不能也……跟着喜欢上我？”

“…………”

**

靳汐妤失踪的第九日，终于是从外头回来了。

她那一脸娇羞的样子，颜蓉看了便什么都清楚了，靳汐妤扭扭捏捏地站在她面前，大概还在纠结着要如何开口。

“宫主。”贺君儒就像打了声招呼，道：“宫主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汐妤这丫头能得到您的照顾，真是感激不尽。”

颜蓉吃了口手边的甜瓜，道：“你这是说笑了，一直以来，都是汐妤照顾我，要谢也是我谢她才是。”

“小蓉，你就别取笑我了！”

颜蓉眯着眼睛笑着，说道：“我怎么会取笑你呢？”

靳汐妤瞪了她一眼。

贺君儒没察觉她们之间的玩笑，微微行了个礼，道：“这次前来，是想同宫主说件事。”

“说吧。”

“汐妤也很久没有回家了，靳家的长辈都非常伤心，我想既然如今找到她了，便先带她回去。”

颜蓉点了点头，看向靳汐妤，道：“你的意思呢？”

靳汐妤说道：“我就回去一段日子，马上就回来的。”

这可不好说。

她问贺君儒，“你们打算回去多久呢？”

“一两年吧。”

靳汐妤补充道：“因为有好些事情要做，君哥哥也要在那边呆一段时间……”

颜蓉本来不是很在意，被她说的有几分好笑，“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靳汐妤的神色一愣，道：“有吗？”

颜蓉就静静地看着她，不仅仅是颜蓉，贺君儒也察觉到了这份不对劲，疑惑地看向靳汐妤。

在两人的注视下，靳汐妤慢慢缩回了脑袋，说道：“我怕……我离开久了，小蓉就不要我了。”

颜蓉本以为她是在开玩笑，但瞧了瞧她的神色，说的是情真意切，她拧着眉头，道：“你怎么会这么想？难不成我还会把你赶出去吗？”

“不好说啊！”靳汐妤说道，“没准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把我给忘了，百花宫的结界那么复杂，你要是不让我进，我肯定是进不来的。”

“……”

“到时候我就再也不是百花宫的一员，果然我还是不能离开太久，君哥哥……”她扭头同人撒娇，看得颜蓉头也痛了。

在贺君儒求助的目光下，颜蓉单手揉了揉太阳穴，轻声说道：“你也真是想太多了，我若是真的要把你赶出去，这会儿就直接丢你出去了！”

“还说不想？我都没离开，你已经在盘算赶我走了！”

“我为何要赶你走？汐妤，你也太傻了。”颜蓉站起身来，走到靳汐妤的面前，认真说道：“我之前便说过，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你想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都由你自己的意思。不可能会有人阻拦你，也不会有人，放着你不管的。”

靳汐妤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便呆呆地看着她。

颜蓉笑道：“别担心。”

**

时间过得飞快。

靳汐妤离开不久之后，颜蓉肚子里的娃娃也出来了。

这小孩对她来说，还是有些难以理解，因而从一开始，颜蓉简直无法应对，经常被吵得头疼。

好在殷予焱是个带娃高手。

明明两个人都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他看起来就熟练多了，据说这也是山下阿婆的功劳，早在颜蓉还在专注睡觉的时候，殷予焱便下山去学习了。

颜蓉一开始还有些担心，经常坐在旁边盯着瞧，时间一久便发现，殷予焱这个时候是相当地仔细。

看着看着她便觉得放松了许多，反正殷予焱都会管，她也没有将这些继续放在心上。

她这个态度自然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说是一些人，其中有几个她连名字都不记得，这些人从哪来的、来做什么，颜蓉都一概不清楚，只是好些人都会指着她说，“这里做错了”。

殷予焱虽然是个带娃高手，但他偶尔也会有不在的时候，殷予焱经常有事情要处理，必须回到殷家去，颜蓉偶尔也会跟着一起去。

在百花宫，大家都对颜蓉的做法见怪不怪，但在殷家，却没有几个人对颜蓉看得顺眼的。

这小少爷还不到人大腿高，小小的身体迈步子都很笨拙，旁边没有个奶娘看着也就算了，作为孩子的娘亲，颜蓉更是什么都不肯做。

有一次，他们看到小少爷在路上绊倒了，膝盖破了层皮正在嚎啕大哭。

旁边几个人都紧张坏了，大声嚷嚷着要去找大夫！

颜蓉就坐在旁边，整个人懒洋洋地躺在木椅上，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收了回去。

直到大夫手忙脚乱地过来了，拉开小少爷的裤腿仔细看了会儿，贴了一些膏药，便算是没事了。

整个过程颜蓉一动都没动，就在床上看自己的书。

小少爷抽了抽鼻子，总算是止住了眼泪，朝着颜蓉的方向走过去，想要求点安慰。

他一到颜蓉的身边，便被人一把抓住了。

小家伙的身体，然后慢慢地从她的衣袖下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她，“阿娘……”

颜蓉拍拍他的小手，道：“别吵，正看到精彩的部分呢。”

“…………”

**

人人都说颜蓉不好，不称职。

却没有人敢在殷予焱面前乱说话的，原因是有一次，有个下人不小心说漏了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些人都觉得颜蓉做的事很过分，最终都被殷予焱一个眼神挡了回去。

次日，便没有在殷府看到那个下人的身影。

似乎也有不少人问他，颜蓉不爱理人，也不会说些好听的，连孩子都不放在心上、不照顾，他到底喜欢颜蓉什么？

难不成真的是因为脸吗？

殷予焱每次听到这些，都是笑笑带过了。

他没有必要去同别人解释阿离的好，也不想叫旁人知道。

都说颜蓉不怎么看孩子，但实际上她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宠着这个小孩。

毕竟所有人都不是亲自经历过十个月，将那孩子生出来的人，只是她的做法，略微的有些自由过头了。

这与她从小就活泼也有关系，阿离小的时候便是上山入地无所不能，这一路上磕着碰着，也是很正常的，小娃娃在地上摔了一跤，摔疼了哭，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比起给人擦眼泪，阿离更想叫人知道的，是如何让他自己将眼泪擦掉。

她也不是真的不在意。

回头还是会去看孩子的伤口，还会同殷予焱提起，叫他多注意一些。

殷予焱有时抱着孩子，在门口树干的秋千上坐着，时不时地会觉着高兴，阿离就坐在他们的对面，偶尔会抬眼看他们一下。

大多数的时间，她都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书，撑着下巴躺在一旁的贵妃椅上，直到欢声笑语充满小院，她的唇角也跟着慢慢地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