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恩恩怨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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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走了，只留下太子和皇后，楚云曦才端着一杯酒从暗处走出来。

“皇后，送行的酒准备好了。”

皇后拿起左边的那一杯，楚云曦又端着酒朝太子走去。

太子有些恍惚，他看着皇后。

“皇后娘娘，你这么恨我吗？要这样何陷害我。”

楚云曦将酒递给太子：“太子，喝了这杯酒，皇后娘娘自然会告诉你缘由。”

太子看了看楚云曦，最后仰头一饮而尽。

“皇后娘娘，可以说了吗？”

皇后平静道：“所有的事情，还要从十年前的火烧珠玉殿说起，凶手正是你生母，你还要听吗？”

太子咬着牙：“只要皇后娘娘不骗我，我便听。”

“十年前，住在珠玉殿的胡姬怀孕了，我姐姐，也就是前皇后去拜访，没过多久就起火了，最后胡姬连同腹中胎儿烧死了。”

太子白着脸：“我记得母亲和那胡姬很是亲厚，她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皇后现在倒是有了说笑的心情：“云儿，你替羽叶太子猜一猜，为什么皇后要这样做？”

楚云曦道：“难不成是为了太子的地位？”

皇后点头：“当时，我姐姐得了重病，却听到皇帝酒后说，要立胡姬怀里的孩子为太子。我姐姐便利用珠玉殿的特殊结构还有胡姬的信任，将她烧死。”

太子一言不发，皇后却在找一个宣泄口。

楚云曦只好问道：“珠玉殿有何特殊之处？”

“珠玉殿的偏殿有一冰窖。她先迷晕了胡姬，然后放火烧殿，自己拖着昏迷的胡姬躲进冰窖，所以宫里侍卫第一次进去搜，才没有搜到。

然后等火势蔓延，她将胡姬拖出冰窖，自己却趁机逃跑，残存一条性命。官家薄情，而你娘为了稳住你的地位，煞费苦心。”

太子眼中带着倦意：“别说了，皇后娘娘，我、知晓了，我不想听了。”

一天之内，先是皇后的陷害，后是父亲的不信任，又被好朋友憎恨，如今在听到自己亲生母亲为了自己，做出这等恶事。

太子承受不住，他白着脸，站起来要走。

皇后眼中闪现怒意：“云儿，拦下他！”

楚云曦挡住太子去路。

“太子，既然来了，便听完吧，有始有终。”

太子看了一眼楚云曦，最后吸了一口气，坐下。

“娘娘请说。”

皇后娘娘低眉打量太子，眼中都是冷意。

“为了你的太子之位，她可不止是杀人，还求皇帝，让我成为新的皇后。”

“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因为你也是推动我成为新皇后的幕后凶手！”

太子咬了咬唇，身体有些颤抖。

他记得，当初母后病重，他的确很依赖漂亮的小姨，也就是如今的皇后。

皇后冷眼看着太子：“你忘了你当初和皇帝说的话了吗？”

太子闭了眼，他当时闹着不吃不喝，要让小姨进宫。

“可是、可是娘娘当时可以拒绝啊。”

皇后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便被平静掩盖下去。

“你以为手握皇权之人容忍自己被人拒绝吗？”

皇后像是想起什么，笑的苦涩：“你可知道，我当时本该订婚了，就因为你！他婚前一个月就因‘病’而死。”

太子低着头：“对不起。”

皇后冷笑道：“你看，就是因为你这样，我就越讨厌你，只会说对不起的懦夫！”

“我当时年轻，还当真以为心爱之人是‘病死’，皇帝借此让我进宫，我成了你母后。

两年后，我怀了孩子，仅仅怀了两个月，因为‘误食’藏红花流产了。

一国皇后，最尊贵的女人，因为膳食而失去腹中胎儿，多么可笑。”

皇后撑着脸，痴痴的笑着。

楚云曦瞧着皇后神色有些不对，眉头微蹙。

太子捏了捏拳头：“是父皇做的。”

“不！是因为你！因为我是皇后，我的孩子只能有一个，那就是你！”

“母后……”

“别叫我母后，我根本不想做你的母后！我原本可以嫁给我心爱之人，生下我自己的孩子。”

皇后冷着脸，过了好一会儿，那双愤怒的眼睛又变得麻木起来。

“这一段冤孽也算了了，希望下辈子不要见了，离开吧。”

“儿臣拜别皇后娘娘。”

太子跪倒在地，给皇后磕了三个头。

太子起身，眼眶也红了，额头也乌了。

他一直知道皇后娘娘在宫中受尽委屈，父皇不爱她，宫中的宠妃也鲜少敬爱她。

他一直以为，自己对皇后娘娘足够关心。

可如今，才知道是自己将她推进火坑。

太子一直看着皇后，泪水打湿了脸庞。

皇后抬了抬手，神情依旧麻木冷淡。

“云儿，送太子出去。”

“是。”

楚云曦做了个请的动作。

“太子擦擦眼泪吧，让外面人看见了不好。”

“是这样。”

太子胡乱擦了擦脸，努力让自己笑一笑。

今天经历了太多事情，兄弟的反目，父亲的贬谪，皇后对他一直的怨恨。

他真的足够愚蠢，居然不知为何到了这种地步。

楚云曦问道：“太子之后打算怎么办？”

“夫人，我现在已经不是太子了。”

太子停下脚步，看向楚云曦：“夫人，你说，我带着皇后娘娘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如何？”

楚云曦诧异的看着太子。

“你不恨皇后娘娘吗？”

太子神色悲伤：“我和家人造成了她的不幸，承受她的报复，没有什么怨恨，只是在想，也许我还能为娘娘做什么？”

他以前从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居然会是如此大的伤害。

楚云曦道：“皇后娘娘不会跟你走的，她恨你。”

太子低着头：“我知道了。”

将太子送到路的尽头。

楚云曦道：“太子，三日后，往西走，有一破旧的玉皇观，可等一旧识。”

太子迷茫道：“夫人什么意思？”

楚云曦却已经离开，没有回答他的话。

……

楚云曦回了椒房殿，却见皇后忽然吐出一口血来，晕乎乎的就要倒下。

楚云曦连忙将人扶住：

“皇后娘娘！我帮你叫太医。”

皇后干瘦的手指抓住楚云曦：“不用，让宫女收拾一下就好。”

“好。”

楚云曦有些担忧皇后的状态，皇后一身浓重死气，不仅身体不行了，好似跟太子说了那些话，连仅有的一点嫉恨之心也死了。

“娘娘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是。”

皇后脸色带着病态的白，虚弱的笑了笑：“放心吧，我歇息片刻就好。我还没看到那个人死，我是不会死的。”

“是。”

……

楚云曦待在椒房殿。

皇后的身体也越来越差，爱看的书也不看了。

整日不是坐在椅子上发呆，便是坐在榻上发呆。

连蔷薇郡主来请安，也不见。

像极了一个混吃等死的人。

楚云曦端来羹汤。

“皇后娘娘，再怎么，也吃点吧。”

“嗯。”

皇后拿起金玉勺，忽然听得外面传来太监声音。

“娘娘，不好了，太子薨了。”

皇后的金玉勺掉落在地，她迟疑的看着楚云曦。

“云儿，今天是第三天了。”

“第三天了。”

那报信的太监跑进来，声泪聚下。

“娘娘、娘娘，太子他薨了。”

“嗯。”

皇后敛眉，目光有些冷漠。

“云儿，换银质的勺子来。”

“是。”

楚云曦发现皇后细长的手微微颤抖，便将拿来的银勺子放在桌上。

皇后问着太监的话，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好似就在问今天中午菜色如何一般。

“太子什么时候死的？”

那太监哭道：“今日清晨，宫女发现太子在床上，没气儿了。”

“嗯，来人，更衣。”

……

皇后收拾好后，皇帝和各宫贵妃早就到了，太子更是入殓已久。

皇帝看着款款而来，毫无表情的皇后，一张脸怒意横生：

“太子死了，你这个做母亲便是这般模样！”

皇后冷漠道：“皇上想让本宫什么模样？废了他，赶走他的人，可不是我。”

皇上怒道：“我看你这个皇后是不想当了！”

楚贵妃连忙上前：“皇上消消气，太子死了，皇后心中定然伤心的。”

皇上面上依然怒容不减，拂袖离开。

皇后扫过那群跪在棺材边上痛哭不已的人。

谁是真心的呢？

这个皇宫根本就没有这种东西。

而唯一有真心的蠢东西已经躺倒了棺材里。

楚云曦见皇后一动不动站了好一会儿，问道：

“娘娘，可要摆驾回宫？”

“摆驾回宫。”

“是。”

皇后离开东宫时，恰逢蔷薇郡主，蔷薇郡主眼睛已经哭红了。

她行了个礼：“娘娘莫要太过伤怀，我去见太子哥哥最后一面。”

说完，疾步快跑进去，根本不注重仪态了。

皇后坐在步撵上，看不清神色。

“云儿，我这种人是否太无情？”

楚云曦摇了摇头：“娘娘正因为太多情，反而让自己一生受累。”

如果在入宫时忘了曾经相爱的男子，皇帝便不会对皇后有芥蒂。

如果在痛恨太子的时候，早点杀了太子，便不至于两相折磨，磨出这一身的病痛。

她甚至无法向冷贵妃那般决绝，设法弄死元凶皇帝，因为她娘家几百口人性命，全部系于她一身。

皇后回了椒房殿，便歇息了。

楚云曦退出来，揉了揉眉头。

她路过一条小道，忽然被一人拽走，拖进暗处。

楚云曦抬手一挥，被那人按住。

“是我。”

楚云曦回头一看，居然是墨无渊，此时的墨无渊一身侍卫打扮。

“我艹，你、你怎么在这儿？”

“不准骂人。”

“这是重点吗？你在这儿干嘛？”

墨无渊拧了拧眉头：“这几日京城有大量修罗兵出没，是你干的？”

楚云曦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我现在只有个‘统领’的名号，令牌在轩辕夙钰那。”

墨无渊道：“你可知道如今不仅东昊国发兵攻打苍梧，连皓月也从西面发兵而来。”

楚云曦一听皓月发兵了，抿了抿嘴。

墨无渊不会怀疑她了吧。

“跟我说这个干嘛？关我什么事？”

“既然没你的事，你慌什么？”

楚云曦敏锐的往后退了一步。

“墨无渊，都这个时候了，你不会还想把我送出城吧？”

“自然，不然你还真想杀皇帝？”

墨无渊一把将楚云曦拽住。

“这是你答应我的事，现在、立刻出城，我先送你出宫。”

楚云曦连忙闪退。

“我不走、我不走，我现在又不是你妻子，我是宫女云儿。”

墨无渊脸色变冷，伸手就去逮她。

楚云曦连忙往外面跑，一跑出来，便看到巡逻的带刀侍卫。

“救命啊，有刺客！”

侍卫一听，连忙跑过来。

墨无渊握了握拳头，瞪了楚云曦一眼，一个闪身不知到哪里去了。

侍卫长带着人追了过去。

楚云曦嗤笑一声。

哼，墨无渊这段时间想把自己赶走，没门！

……

夜里。

乱葬岗。

林小侯爷一人站在这漆黑的地方。

手中拿着一封信纸。

地上倒着一堆尸体，皆是身着破烂的穷苦人，因为没钱下葬，被扔到这种地方。

忽然，死人堆里有人咳了两声。

“我、我没死？”

太子摸了摸自己心脏，还强有力的跳动着。

他站起来，身体还有些眩晕，摔倒在地上，却碰到旁边的尸体，太子连忙跳起来，双手何十。

“无意冒犯、无意冒犯。”

说完之后，又意识到自己在犯傻。

“羽叶。”

黑夜中响起的声音，让太子身体泛起一丝凉意，他往声音的来处看去，那里站着一个黑影。

“林萧。”

“是我。”

“你、是来杀我的？”

林萧沉默良久，道：“我来问一个真相，有人写信告诉我，我父亲的死与你无关，我想要一个真相。”

当初离开皇后宫殿，回到侯府，便有人寄信给他，告诉他，是三王爷伙同皇后，故意陷害太子，三日后，太子会死。

他当时不信，没想到，三日后，还真听到太子死亡的消息。

那神秘人又寄来一封信，如果不想失去这个朋友，便来来此地找真相。

他本不想来，终究还是来了。

“你不伤害皇后娘娘，我便告诉你真相。你父亲身亡，与皇后无关，只是有人故意挑拨而已。”

“既然无关，我自然不会伤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