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太后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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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夜，一家人整整齐齐，和和气气的吃了顿饭，就连日常冷着脸的秦夕衡和沈亦桐也给面子的笑着。

琳琅公主也十分心血来潮的开始回忆过去，当然主要还是给林如意和秦夕衡普及沈慕晚和沈亦怀儿时的糗事。而意外的林如意和秦夕衡在这件事情上站在了统一战线，那就是您说，我听。

沈亦怀...我怀疑有人针对我，而且我有证据。

沈慕晚...有些憨批事儿娘亲是怎么知道的？？？我们中间出了叛徒！

沈慕晚转头看向沈慕晨。

沈慕晨无所谓的耸耸肩，就是她说的能怎么样。甚至挑衅的做了个鬼脸。

沈慕晚...你等着你嫁人，我不把你五岁还尿过床的事儿告诉姐夫不算完。

但大概真就是运气不好吧，本来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的一家人的和谐氛围被宫里突然传来的消息打破了。

而这个消息不仅是让沈家一家受到冲击，京城内应该有很多人家都没法安稳的度过这个年夜了。

沈慕晚则是那个最迷茫的人....什么叫太后病重要撑不过去了？

沈慕晚不安的抓着秦夕衡的衣角，无助的看向秦夕衡。

太后对于她来说就是外婆一样的存在，虽然太后这个身份让她高高在上，她最小的时候也想象过，尤其是太后还在先皇的后宫中挣扎出铁血手腕，扶持了当今圣上登基。所以在她想象里，太后该是一个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的女人。

可与她的想象恰恰相反。太后是个再温柔不过的人了。虽然早年手握权柄，但从未贪权。对待圣上也并不是很严厉，该柔和的时候还很柔和。对于琳琅公主说是当做女儿完全不为过。对于她这个隔辈的小姑娘就像是普通人家的外婆一样更是宠爱有加。

秦夕衡摸了摸沈慕晚的瞬间冰凉的手安抚道“先进宫。”

秦夕衡此时也说不出什么太后没事儿的话。早在四个月前太后身体就不太好了，但还好有医术最好的太医拿着全皇宫最好的药材养着，一直也就这样下去，没变差却也没见好。半个月前太后又染了风寒，这一下子身体就撑不住了，太医忙来忙去也是说尽力，大概都是无力回天的意思了，可谁都没想到会这么快，连年都挺不过去了。

沈慕晚刚醒没两天，秦夕衡本想着等年后了再告诉她，然后陪着她进宫去见太后的，没想到....

沈家的小辈儿加上琳琅郡主都是太后看着长大的人，所以都被圣人叫进了宫。

“娘，如意.....”

“让如意一起吧，太后要是见到了如意肚子里的孩子定然会高兴的。”琳琅公主反倒是现在最冷静的人了。在她知道太后感染风寒有些无力回天的那时候眼泪就哭完了，再之后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当年那个能够和男人平起平坐，叱咤风云的太后...老了，生老病死是谁都无法跳脱出的循环。

“嗯。”

沈慕晨也没有了以往的闹腾劲儿，坐在马车里有些紧张的摆弄着手指。她虽然也早就知道了太后的身体状况，却没办法像母亲那样接受良好。当初她任性的想要离开家去医谷学医的时候，家里人是有一点反对的，是太后见到她委屈问了清楚帮她说话才使得此事能成。而在后来的很多她迷惘的时候，也会去找太后，是太后给她解答疑惑。而如今，这样一个人...就要没了？

马车里出人意料的安静，连呼吸过重都会显得格格不入。

一行人直接奔了太后寝宫，大年夜的，太后寝宫也被装点的很有年味儿，可是气氛却安静的诡异，来来回回只有不停的脚步声和盘碗碰撞的声音。

秦夕衡拉着沈慕晚躲开一个低着头匆匆往外走的小太医。

那小太医本来在屋子里就被吓得要死，这一出门又差点撞到不知道哪位大神，直接就跪下了。

而以往沈慕晚定是要调笑一嘴让人起来的，这次却理都没理会的径直走了进去。

屋子里满是令人不愉快的药味，床边站立着穿着便衣的圣上。

“哥...”琳琅公主走到圣人身边，她知道，这个时候最痛苦的是圣人。她也没用皇兄的称呼，而选择了更加亲密的他们幼时的叫法。

“你们来了。”圣人看起来情绪还算正常，但是看那脸色，很明显就知道这情绪都是硬撑着的。

皇后在一旁也做不了什么，但这些日子也一直陪着熬着，她也只能在这里做一个保证，保证圣人不暴动，保证哪怕发生了什么还能够顺利进行下去。

太子和太子妃则在侧房内和太医沟通，没放弃任何让太后撑下去的法子。

其他几个不常见到的皇子公主安静的站在一边。

沈慕晚的视线转移到床上，床上的老人她几乎认识不得了。虽然她不得不承认太后上了年纪，但是在她记忆中的太后还是一个微胖富贵的女人，虽然不年轻了看起来也没有那么有活力，但是还是健康安定的。而现在床上躺着的老人却很瘦，眼窝都微微下陷了，而且很憔悴，仿佛是一棵常青树突然间就枯萎了。

“娘，琳琅和她的孩子来了。”圣人俯身轻声的在太后耳边说道。

过了一柱香时间亦或者是更久，太后的眼皮动了动，很艰难的睁开了双眼，那双通透世故的眼睛如今也变得有些浑浊。“琳琅....”

琳琅公主听到赶紧低下身子凑近，“我在，太后娘娘，我在。”

太后眼睛没有看琳琅公主，似乎是哪里都没有看只是飘忽着，许是想到了什么，道“琳琅是个小哭包，都成亲了还爱哭。”

琳琅公主听着终于是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

太后还在自言自语道，“琳琅，有孩子了？她还是个孩子呢....言儿呢....我跟佛祖求了，什么罪都是我的，我的言儿要顺顺当当的啊。”

太后口中的言儿，是太子的名。

皇帝想了想太后开始信佛的时候，不就是太子有一次生病的非常严重的时候。这么多年，他竟然才知道太后信佛的缘由。

随后太后突然眼神定了定，有些聚神的看向了哭着的琳琅公主。“琳琅？”

“太后娘娘，是我，是我。”

“怎么哭了？”

“我...想您。”

太后看向皇帝调笑道“你瞧瞧，从小就这样爱哭爱撒娇。皇帝你可莫要欺负琳琅。”

皇帝心里悲痛，知道这是回光返照，却还得带着笑容给太后回话，“从小到大可都是琳琅欺负我呀。”

秦夕衡注意到了皇帝连自称都不用了。

“小怀儿他们呢？”太后问道。

沈亦怀拉着林如意上前“娘娘，亦怀在这儿呢。娘娘，这是如意，上回说她有孕了就要给您带来看看的。”沈亦怀也笑着，仿佛这就是普普通通来见太后的一次。

“如意啊，真是个俊俏的姑娘。”太后看着如意，但谁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还能看的清楚。

“小怀儿都要当父亲了，好，真好。皇帝啊。”

“母亲您说。”

“这宫里...孤寂，多叫人进宫，热闹。”

“哎，孩儿知道。”

“你知道，总说你知道，这宫里，最孤寂的..是你啊。”

“孩儿....”皇帝哽咽住说不下去。

太后眼神又恍惚了些。

皇帝不安的连喊着母亲，琳琅公主也连喊着太后。可太后都没有什么其他的反应。

不一会儿，太后又张了张嘴，眼神飘忽着念叨道“长生啊，你的梅花糕。”

话音落后，太后的双眼就无力的闭上了。

皇帝怔怔的看着躺着的人一动不动。

长生...是他的乳名，除了太后和太皇太后叫过，再没别人叫过来。而太后也已经太多年没有这么叫过他了。

那块梅花糕....

那是他小时候最喜欢吃的东西，可惜他那时候被作为储君要求，不能表达自己的喜欢，连喜欢吃的东西都吃不过瘾，小孩子忍耐不了就求着母亲能不能偷偷吃，母亲虽然宠爱他却并不溺爱，所以每次桂花糕都会作为奖励给他，或者是他与母亲闹矛盾的时候，母亲也会拿桂花糕哄他。可后来...是母亲不给他桂花糕了呢，还是他不喜欢桂花糕了呢？

而在一边作为发妻的皇后，是少有的知道皇帝乳名的人。看着皇帝这个模样，如果爆发出来哭出来都好安慰，可就这么呆愣愣的反倒让她担心。

沈慕晨上前一步探了探，“太后薨了。”

太后终究是没见到新的一年。

顿时周围的人跪成一片哀嚎着，有真心的，也由假意的。沈慕晚也无知无觉的跪着，问秦夕衡道“你说，太后娘娘会变成星星吗？”

不会...人死了就没了。但是这个道理沈慕晚不懂吗，她当然懂，所以她不想听到这样的答案。“会。”

“嗯，那就好。”沈慕晚自我安慰着道。

而刚刚跑进来，气都还没喘匀的姜承析听到也脱力的直接摔在了一边。旁边的小厮眼疾手快的要过来扶五王爷，被一脚踹开了。

他与太后的感情并没有其他人那么好，甚至是只有些来请安的交情。但是太后是宫中唯一一个在他受到欺辱的时候还能帮上一把的人，更何况，太后是自己的亲人。虽然姜承析从不表露，但是他也在意，在意仅有的这个世界能够证明他存在的东西和人。

而且，他听说过太后的事迹，虽然随着圣人的地位逐渐稳固之后很少有人再提及太后当年的功绩，但他还是知道的。那样一个人也会死吗？原来...所有的人都逃不过这样的结局的。

太子和太子妃听到声音冲了过来，听到的却是皇帝冷静的安排后续。

太子妃拍了拍呼吸急促的太子。太子是太后的亲孙子，唯一曾经养在身边一年的孙子。祖孙俩的感情好的有时候让皇后都嫉妒。

这些日子太子衣不解带的在太后身边伺候着，而刚刚在侧庭听着太医的话的时候，太子就暴怒的青筋都暴起来了。可是太子一直不愿意承认的事情，现在就赤裸裸摆在他面前让他无处逃避。

已经两日未休息未进食的太子，终于是坚持不住昏过去了。

太子妃赶紧叫人把太子搬上榻，太医还好还没走，直接给太子看了看，就是劳累过度，急火攻心，休养一下就好。太子妃算是松了口气。

皇帝摆了摆手让所有人都出去，自己想单独静一静。

皇后担忧的看着皇帝，但也不敢留下，或许这个时候让他自己待一会儿会好一点。

外面的天气还很冷，寒风有些凶悍的吹拂着。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些飘雪花了，明明刚进宫的时候还没有呢。

沈慕晚脑子感觉都不转了，从知道太后身体不好，到见到太后病重，再亲眼见着太后死去，这一过程，只给了沈慕晚一个多时辰。

众人离开了太后寝宫，却都没急着回去，除了一个两个觉得天冷的受不了的公主跑了回去，不过这会儿也没人抓他们的把柄。

沈亦怀生怕冷着林如意，把自己的大麾脱下来盖在了林如意身上。

秦夕衡看见了也照着解自己的大麾，被沈慕晚按住了手“嫂子有孕了怕冻，我不冷。”

“....嗯。”

只过去了一柱香的时间，皇帝就出来了，又恢复了帝王的样子，似乎之前那一瞬间的脆弱都是旁人的幻想。

“都回去吧。”圣人发话道，“秦夕衡，亦怀留下。”

秦夕衡捏了捏沈慕晚的手，将她交给了沈慕晨。

太后死了，这不仅是一个在众人心中地位崇高的老人死去了的事情。太后虽然多年放权，但手中的势力仍然不可小觑。而且还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混水摸鱼，或者打着些旗号做些什么，这都是圣上需要立刻处理的，没有人会给圣上难过的时间。

这就是一个帝王的悲哀，高处不胜寒。

沈慕晚没有再回到沈府，而是直接回了秦府，一路上一言不发，奔着屋子冲了进去就把自己埋进了被子，至于是哭是睡，谁人都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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