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父女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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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离去之后众人散去。九卿也跟着父亲回到了书殿。

“乖女儿，有什么要说的！”妖帝立刻换了一副脸嘴，和蔼可亲的问道。这一刻他不是妖界之主而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

“父王不是要替长老们主持公道嘛！想问什么快问吧！”九卿却是换了一副模样，甚至有些冰冷。

“那不是为了应付那些老狐狸吗！”妖帝有些讪讪开口，自觉理亏。

“哼！不过他们说得倒是没错，我的朋友的确是来自花界！”九卿有些嘲讽的说道。她倒是想知道父王的态度，夹在那些老狐狸中间会如何秉公处理自己！

“花界啊，那没关系了！”

“什么！花界？”妖帝顿时明了，惊出一身冷汗。三界之中，谁人不知自从三万年前这花界和妖界可是敌仇！

“女儿啊！不是父亲不帮你，你说你带谁不好，翩翩是花界的，这花界与我们的关系你是知道的！那帮老狐狸又要揪着你不放了！这可让为父怎么办！”妖帝顿时捂着头踱来踱去，一个头两个大！这丫头怎么竟给他出难题。

“父王，我可不管花界与我们的关系！我只知道他们是我的朋友！”

九卿冷冷开口，心里没有一点意外，这些年她可没有因为公主的身份受到一点的偏袒！而她最是瞧不起父亲这副模样，明明不会帮自己又翩翩表现一副为难的样子！

“这不是胡闹嘛！这……这……花界与我们有世仇！你这不是让那群老家伙又有机会揪着不放！”妖帝无奈！他总是拿女儿毫无办法！可那些死狐狸又爱找女儿的茬，他夹在中间，两头为难！

“花界怎么了？花界可是为妖族背了三万年黑锅！”九卿不由得有些生气，每到这种时候，他总会犹豫不决，从不会为自己说一句话！

“你都知道些什么？”妖帝不由一惊，这事可不是谁都能知道的。女儿明显知道了什么。

“怎么了！不可告人是吗？那你把我交给那些长老算了，让你看着他们处死你女儿！就像当年看着他们逼死我娘一样！！！”九卿积攒多年的不满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他永远只知道退缩，永远只会躲在人后，永远只看着那些长老一步一步僭越……

“你……唉……”妖帝重重叹了一口气。

“是我……对不住你们母女！”他无力的瘫软在椅子上，有些懊悔！若不是当年他没有坚持，王后怎么会自戕！

“行了！”九卿突然有些烦躁。不想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我要带他们进祖地！别着急拒绝！玄月的事我都知道了，他们也知道了！骗不了世人太久！……”九卿冷漠的将玄月老祖如何见她一一告诉妖王。

“可是，长老那边？”妖帝还是有点担忧！

“你要是怕，等我出来之后，再依法处置我，让那些长老闭嘴！不就是天罚鞭刑一百并逐出青丘。我受得住！”

九卿有些嘲讽开口。她母亲就是就是死在那一百道天罚鞭刑里！并不是母亲扛不住鞭刑，而是她母亲不堪让整个王族受辱！自戕而亡！

九卿还记得那年她才八岁，有一天，突然整个青丘都是谣言——帝后白嫣私通外男……接着母亲披头散发的在宫门跪了三天三夜……膝盖全是血淋淋的痕迹……九卿永远忘不了那个夜晚宫人锁住她时传来的鄙视……和母亲甘愿受天罚鞭刑时才能求得母族平安的绝望。

明明她都逃出去了，不知因为害怕摔了多少次……差一点她就可以跑到刑场救下母亲……可是最终还是差一点……她一辈子也忘不了母亲满脸的失望和看见她时努力挤出的一抹微笑！

然后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在天罚鞭刑还未下来时，在九卿还差一步就到刑场时。她毅然决然的从袖口里抽出不知哪里来的匕首插入自己的胸膛……她是那样决然！甚至什么话都没给九卿留半句！

白嫣一生，如同一朵血花绽开而又凋谢……

白嫣看向女儿，泪水从眼角滑落，这辈子她最对不起的只有女儿！

她似乎看见过去的自己。白家嫡女——那时父亲母亲兄长都那么疼爱她！可为什么偏偏落得如此结局呢？

遗憾的是，那件自己绣的红色嫁衣她永远穿不上了！明明差一点就可以幸福，就可以像人族新娘那样穿红衣嫁给自己最爱的人。

哪怕差一点，她也算会心甘情愿的和涂山棣白头到老。

可为什么青丘白族注定要嫁给涂山帝族。为什么那个人又要等她心动后又回来找她。最终，那件白色而又华丽的婚服还是套住了她。

白嫣笑了，如同一朵绽放一刻的昙花。那么美丽，那么悲凉。

“母亲！嫣儿乖乖听你的话了，乖乖做了这青丘的帝后，可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我只希望我的女儿不要被青丘规矩束缚，嫁自己所爱之人，得自己所想……”

心口上越来越多的血染红她那帝后的华服，似是讽刺她这不值的一生。

“母后！”众人还未反应，就被九卿的嘶吼声拉回现实。谁也没有想到，罪后会自戕！

“娘亲！”九卿第一次觉得那几步路的距离是那么遥远，腿脚就像不听使唤一样，不断的跌倒……又不断的站起……

“娘亲！坚持住，九卿带你回家！”九卿抱起那道被鲜血染红的身影！想带母亲回家，外公一定有办法救母亲的！可是小小的她怎么能抱起母亲呢？

白嫣抬起指尖想替她拭去眼角泪珠……而后手慢慢的垂下……

“娘亲！！！”天地间只听得见九卿悲怆的哭鸣声……

“废后白嫣，畏罪自戕！尚天载灵，青丘好生。遂不牵白氏一族！依后礼——葬！”那道决定母亲一生的声音至今还回荡在九卿脑海，挥之不去！！！

……

王宫书殿

“罢了！你去吧，这次有什么为父都给你担着！天塌下来我也顶着，不就是一群老狐狸！我还怕他们不成！”妖帝轻轻叹息一声，多少年了，他始终没有走出，而女儿也没有真正原谅。这次他不想再懦弱！

“谢了！”九卿有些吃惊看着父亲。记忆中这还是他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你们准备一下，三天后，我会与大长老合力打开祖地，到时你们便可进去。”

“嗯！”九卿微微点头。行了一礼便扭头向门口走去。

“卿儿！”熟悉的声音从九卿身后响起。

九卿立即站住了脚，但是并未回话。

“你是青丘公主！你做什么父亲都支持你！但是对不起青丘百姓的事，咱一定不做！”

九卿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时脚已经踏出门口。

“我知道了！”在走出书殿的那一刻，声音还是传入妖帝耳里。

妖帝叹息一声，离开书殿，往寝宫而去，而后他大手一挥，一个结界立即出现，他立刻走了进去。

一股冷风传来，妖帝似乎没有感觉，直往里而去，一座冰床映入眼帘。

而冰床上一个身着白衣的女人赫然躺在上方，这女人十分貌美，仔细看去竟和九卿有七分相似！

“嫣儿”妖帝轻轻拉起女人的手。似乎回到了从前——

那日清风微许，妖帝涂山棣一身华装迎娶白家嫡女白嫣，那是青丘最大的盛事！

少年妖帝小心翼翼的牵起身旁女子的玉手，慢慢走过铺满鲜花的街道，接受两旁臣子百姓的祝福。

青丘百姓们真诚而高兴的祝福他们。他们觉得王上王后简直是天作之合！

他望向她美丽的面庞，眼神里充满爱意，而她似乎有些紧张，并没有多少笑容。

婚后他们相敬如宾，很快便育有一女。女儿出生那日，万鸟盘旋在宫殿上方，族里视为祥瑞。

他小心翼翼的抱起小小的女儿，那软糯糯的小小一只，让他差点无从下手，女儿可爱的小脸如同王后一样美丽。女儿朝他一笑，他感觉心都化了，发誓最好的都要给她，不由得傻笑出来。

床榻上的白嫣见此也微微一笑。涂山棣记忆中这是白嫣第一次对他发自内心的笑。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一旁的宫人见此悄悄退去，将时间留给他们一家三口……

那日他问她想好女儿名字没有，床榻上的她微微一愣，第一次正视眼前的少年帝王。青丘帝族规矩多，帝子帝女名字都由各位长老商议，再交于妖帝选出。涂山棣坚定的看着她，她脸颊浮上一朵红霞，这是少年帝王第一次触动她的心弦！

“九卿！涂山九卿怎么样？希望她能像卿鸟那样自由自在，翱翔九天！”白嫣没有推辞，看着女儿小脸一字一句说道。

卿鸟是青丘的圣鸟，百姓视为祥瑞，行走自由。白嫣希望女儿如同这卿鸟一样，不受青丘礼法束缚，自由翱翔。

“好！九卿，你有名字啦！”涂山棣点头，低头逗着怀中女儿。

——

涂山棣是什么时候知道白嫣不喜欢自己的呢？大概是新婚之夜。

他与她喝了合卺酒，轻轻的将她抱到婚床上，温柔的亲吻着她的双唇……轻解罗裳对她说出的那些承诺，而少女眼里闪过一丝不愿被他捕捉，他似乎明白，随即莫名恼怒，他从前就喜欢白嫣，从少时知道白嫣会成为他的王后那天起。

而看见白嫣眼里闪过的不愿，便立即明白原委。帝王终究还是发怒，将心里的不满撒入到床笫之上……白嫣轻哼一声，眼角的泪随即滑落……

后来两人相敬如宾，在外人看来他们帝后情深，恩爱如初。只有涂山棣明白，她不爱自己。

所以当白嫣心存幻想想要离开他与女儿的时候，当他听到宫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他愤怒的将白家禁足。而白嫣为此足足在他殿前跪了三天三夜。

他在门后愤怒又心疼的看着眼前他深爱的人。心里像是被针刺得千疮百孔，这些年，他以为他可以让白嫣爱上自己。可无论怎样对她好……原来真的有人铁石心，捂不热……

他坐在门后，一门之隔的两人，却跨不过那一点距离。随即愤怒的他决定要给白嫣一些惩罚。

白嫣安静的跪在他的脚下。他有些愤怒而又有些心疼！

“你爱过我没有？”再多的恨都化为这么无力的一句。

白嫣抬头看他，似是讽刺，似是真诚的笑了。

“罢了……我放你走！”他有些害怕从她口中说出的答案。

白嫣诧异的看着眼前朝夕相处的人，心里明了，化作一句“谢谢！对不起！”

这是一句真心的话，若是当时先遇见的是他，或者那个人没有回来找她，她一定会爱上眼前的人。可爱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长老那边！我会去请罚！”白嫣看着眼前的帝王，她不想最后了还要让这个男人为她分忧。

“你可知是什么后果？”涂山棣立在她面前，死死盯着她，而背负的双手死死捏住，骨节作响。

“知道！”白嫣和他对视。

“好！”涂山棣拂袖而去。

随即一道旨意飞到白嫣手中。“帝后白嫣！入宫十载，然生长公主卿，伤及根本，不得再育，而青丘之本，为帝子也，以此废！念其功！遵其所愿，离宫所养！一切制度依后所处！”

白嫣看着眼前旨意有些无奈。原来他什么都准备好了，这个男人宁愿把罪过归于自己。也不要白嫣担罪。这无疑是让青丘的百姓觉得是妖帝重男，所以帝后不能出而废。

可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又怎能让你为青丘百姓所鄙……

随即玉手一挥将旨意改了

……

“嫣儿，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安排呢？”

涂山棣到此也没明白，白嫣为什么要改了自己的旨意甘愿受罚。他也网开一面，让她受罚后离开。而白嫣为什么要自戕于刑场之上。

他查了很多年，也没有弄清楚原因。

“王上！召臣来有何事。”妖帝身后传来大长老的声音。

自从王后走之后，王上便设下这里，常常一个人来此，一坐就是大半日。大长老每每找不到王上，便知晓他一定在这里。而这里也只有两人知晓。

“准备一下，三日后开启祖地！”妖帝轻轻放下白嫣的手，吩咐一声。

“是！”大长老点头答应。王上做的事他从不过问。一方面这是为臣子最基本都原则，另一方面，他看着王上成长，知晓这是一个多么出色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