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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周围怨念沙尘肆虐,却也盖不住眼下凝重的气氛。
在荒道破玉玲珑身份后,他却没有得寸进尺,而是静静注视着对方,甚至小心防卫。纵然失去道法支撑,若玉玲珑不依不饶,他仍有搏命之机会。
可那法子,不到迫不得已实在不愿意用。
“你怎么知晓我不是娥?”她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那完美容颜,语气缓和下来。
这个问题荒是没想到的,甚至愣了一下。
只是片刻后,颇有些调侃笑道:“你确实模仿的天衣无缝,第一次见面我甚至都信以为真。
可我两有些独特的秘密,你不出手则罢,一出手我便断定你是假的。再由之前我打听到的一些消息,说九司非之一的玉玲珑已经闭关十余年,所以才试探一番。”
说是试探,可实际荒有九成把握。
秘密自然是娥从大荒飞升,是由他渡的命丹,故而对方道气有一丝自身气息,这是万万做不得假的,而玉玲珑没有。
第二则是对方那复生之法,充斥劫难诡异,若他没看错,与梧桐涧的蚀阴同出一源。当时出现在熙部接引娥的,正是那玉兔,再联系之前和灵音打探的消息,便联系在一起。
只是荒不明白的是,为何玉玲珑要假扮娥呢?
莫非是窃了娥的身份机缘,在月殿李代桃僵?若娥不是劫难核心,不是身涉梧桐之劫,只单单是一位有天赋的道种,那确实有可能。
但经历这一切的荒明白,有众多大能注视的梧桐涧。娥更是月殿下大力气进入福地接引的人物,是万万不可能被陷害的。
而且更致命的是,要替代一个这样的人物,不仅仅是接下她的福缘,更是要承担她的劫数,普通修者是万万不愿意沾染这份因果的。
想明白这些,荒才开口叫出玉玲珑的身份,他断定对方不会起杀意。
玉玲珑听完荒的解释,若有所思,甚至俏脸微红,颇为嫌弃地瞥了眼对方。
只是还没等荒有所动作,忽然便感到身子受到束缚,“嗖”地一下便飞到青铜台中央,不得自由。
“看来你是真的受损严重,道气几近于无。”柔荑轻抚,像是小蛇一般点在荒的丹田,黑光流转,一股异样的气息窜入他的体内。
荒没有丝毫紧张神情,反而凝重地望着对方:“你如此这般,莫非真以为自己例外?”
那漆黑瞳孔,对着宛若黑色蛟龙游弋似地目光,发出无情质问。
这穿透人心的审视,甚至让她暂时忘记了真我巅峰的实力,生出一丝慌乱。
可很快,她便反应过来,穿透这陌生的皮囊,仿佛看清了那个和小姐纠缠的男子,那个本来不可能出现的男人。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能逃出梧桐!”玉玲珑叹息一番,似无奈,似嘲讽。
荒却没有理会,只是郑重言道。
“蚀阴劫煞,第九之数。我不知你在梧桐有何奇遇,或者渡娥得到什么宝物,可这般夺造化生白骨,愈是沾染,愈是沦陷。
生于劫,死于劫,大道之下众生皆蝼蚁。”
感受着体内被誉为至宝的劫命燃灯,脑海中刹那间回想起乌翼子受劫前的不甘,甚至金乌王被困,金蝉子道陨的场景。或许终有一天,自己也会步他们的后尘。
这,就是命数。
至于劫煞,典籍早有明言,修炼者十不存一,岂是妄言。
或许于修炼一途,玉玲珑真我巅峰,自有领悟。但对于劫煞和劫难,其本身是梧桐大劫关键,又深入少阳劫难,体内劫命燃灯更是纳入数种劫煞,再有金蝉魔典之修炼,恐怕凡俗之身少有这份体悟。
最可悲的是,有些时候,不得不动用这份能力,否则就是陨落的结局。可每用一次,就加深劫难,看不到摸不着,却环绕于身,沉沦不已,故而。
“我们即是被眷顾的人,也是被诅咒的人。”
无情地叙述,却是玉玲珑肺腑之言。她没有说刚刚沙丘内的蚀骨之毒,或许有另外的办法来防御,可也有所损伤,此地诡异至极,这番损伤也许就埋下殒身的伏笔。她也没有说梧桐之行不得已为之,并非贪恋什么,而是生死抉择。
就在此刻,荒挣扎一下,又恢复了自由,看来玉玲珑只是检测一番,倒没有什么迫害的想法。
荒却做出惊人之举,将手生生抬到对方额头之上,仿佛丈夫抚摸妻子那般亲昵。
或许对娥来说,是理所应当,可现在此人,却是堂堂司非,莫非他以为轻薄小姐一次,真就以主人自居了?
玉玲珑刚要发怒,却忽然感觉双目一痛,眼中黑影盘旋,似黑龙腾云,想要冲向那贴近的手掌。
刚刚接触,她内心便生出一阵心悸之感,仿佛有什么恐怖的异物,正在掌控她的一切。
可片刻之后,荒将手掌抬起,再无动作,玉玲珑也恢复了常态,眼中黑影淡化许多,如同无事发生。
蚀阴劫煞,荒刚刚调动燃灯,想要一探,却发现只是依靠法宝压制,无法作多余动作。
当然,他也没有收取的想法。毕竟劫煞已经与对方融为一体,被吸取只有死路一条。
而且燃灯也无法吸收,回想之前吸纳的几道劫煞,都是有道蕴或事出有因,这样看来,燃灯的修行也是劫难之道,只有时机到了,方可应劫,而劫亦是运。
虽然荒面无表情,一旁的玉玲珑内心却震惊地无以复加,她自然明白那眼中黑影代表什么,常人避之不及,荒明明失去了道气,却压制的蚀阴无法动弹。
甚至在接触那一刻,她感受到对方体内有一尊恐怖到无法言语的神灵,充满死寂与劫数,就算她修炼劫煞,千锤百炼的身心,也感到万念俱灰,刹那间放弃了抵抗。
他究竟修炼的是什么?这样的人怎么活的下来。
两人互相试探之时,沙丘风暴却愈发猛烈,那哀嚎声逐渐被残忍厮杀和叫喊替代,大地轰鸣不已,纵然坚实的青铜台也开始颤抖起来。
荒抬头一看,那黑黄沙尘已经近在咫尺。在金蝉目下,哪是什么黄沙飞虐,分明是数不尽的冤魂在缠绕,头颅、身躯、四肢纠缠在一起,成了密密麻麻的线团,席卷而来。
“入阵之法就在这青铜台上!”荒笃定地说道。
四周一片蛮荒,没有任何生机,且那诡异细沙越是靠近台子,就越是稀少,说明其对怨念凝结有所克制。
荒半屈身,轻轻抹开伏在台上的细沙,摩擦着冰冷的青铜。
炎热与酷暑似乎只存在于外面,与这亘古不变的高台无关,甚至在他触摸时,就像是摸到冰冷的骨头一般。
玉玲珑若有所思道:“你是说我们仍在阵外?”
她走了一圈,一挥手,便把多余的沙子抛回去,可看着眼前光秃秃的台面,甚至没有任何图案,如何寻到生路。
荒点了点头:“这地方明显被大能封印着,此番异象也是弥月真人取走关键之物,使得此地与阴城相连。
故而结界有了缺漏,但根源不在这里,要想弥补,非得身入险境不可。”
他的这番话,更大依据是阴阳城留下的烙印,看起来百邪不侵,不过是外围的漏网之鱼罢了,真正的危机还在深处。
荒再次前行,直至走到高台尽头,是四条笔直的台阶,延伸向下方。
之前玉玲珑放出的兔子,正是沿着台阶跑向远处,结果嘛,死路一条。
“刚才怨念的流动,似乎正是朝着这几个方向!”她无声地落在荒的身边,说出自身的考量。
此言一出,荒倒是微微一顿。
对方刚刚劫煞复生,看来也有所准备,在同等境界下,能对抗诡异的只有诡异。
忽地,荒朝脚下最右方断裂的悬台望去,高耸至极,以他现在的法力跌下去必死无疑,更别提近在眼前的怨念黄沙。
可他却不以为意,反而更踏前几步,几乎就站在崖边,甚至单薄的身影还晃动不止。
“你觉得这四条道路像什么?”
荒突然的发问让对方一愣,不过她深知荒必然是发现了什么,不然不会问如此问题。
仔细端详一番,却依然没有明白荒的意思,只见流沙顺着四条通道不断向下渗,略微有些倾斜罢了。
“假如这里也有一条笔直的通道呢?”只见荒在断崖旁,伸出长臂,摊开手掌,直直地目视前方。
玉玲珑顺着荒的目光,以及对方身姿,脱口而出:“五指,倾斜的五指!”
荒没有否认,扬起头,穿过已被黄沙遮蔽的天空,仿佛一只翱翔的巨鹰,俯瞰大地。
“断了一根指头的手掌,四指皆是冤魂通道,却无法靠近中央。
若我们要入阵,便要融入他们,方能被接受。”
可如何融入呢?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望向断裂的青铜崖。
“轰隆!”
迎面而来的是无尽厮杀之音,仿若千军万马冲锋而至。只是几个念头的思虑时间,风暴已至。
如此强的怨念,恐怕轻松就能碾过青铜台,破不破得了封印先不说,以玉玲珑之前对付细沙诡异的侵蚀来看,面对风暴两人怕是尸骨无存。
已经没有犹豫的时间,玉玲珑道法施展,便腾空飞出,正是从这崖边,冲向那无尽黄沙。
飘零的系带缠住荒的身躯,两人一同落向下方。
“若是有意外,抓紧飘带,尚有一线生机!”匆忙言语刚说完,便被风沙掩盖。
依稀间,荒窥见那轻柔飘带上绣着“凌波”两字,发出微弱光亮。
怒吼,不甘,恐惧下的挣扎。
渐渐地,遗忘一切,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荒感觉自己化身为铁骑下的一员,随大军冲锋,不论前方有何阻拦,都碾碎。
可疼痛与恐惧却与时俱增,不停地有刀刃割在他的身躯上,血液甚至染红了衣袍,死亡不断逼近。
他想放声吼出来,冲破这压抑的恐惧,也许不知何时喉咙就会被割断,掉下马去,生死不知。
更可怕的是,似乎有无数双手,在拽着他的腿,想要拉他下去,如同在泥泞的沼泽中前行。
明明是在马上冲锋,却有这般矛盾的诡异,甚至他内心生出一念,不如挥刀割下双腿,一往无前。
手中金晃晃的利刃,在腰旁颤抖,那明亮的反光,恰好映照出他的双目。
只在这一瞬间,荒魂归本体,记起了所有事情。
而向前一看,风暴已经衰退。
就像是被海浪冲到岸边的溺水者,两边场景分明。身后仍是无尽黄沙,脚下却是烧焦的黑土,到处是战争死亡的气息。
忽然,荒感到手中粘稠湿润,低头一看,鲜红已经染满飘带。
鲜血,染红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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