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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细长的手腕上圈着一个翡翠的玉镯,与她瓷白的手腕相得益彰。她周身是挡不住的雍容贵气,通身的气派注定了他们国公府的身份容不下身份低微的女子。
而凌越却想起搭在自己肩膀的那只手上,突兀的磨得坚硬的老茧。
杨氏苦口婆心劝道:“你如今大了,也该收收心。你父亲刚传信说,百官推举他护送二皇子去边境,只怕这路途遥远,他又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
说到这里杨氏眼眶一热,心中有些发慌。
她虽是国公府主母,但到底要依附荣国公而存,如今主心骨要离开京城,她心中到底有些害怕。
凌越没想到这事定得如此之快,就好像有人在推波助澜一般。
他看着杨氏哀戚的表情,还是宽慰道:“父亲还未定下出发时间,母亲何须这般早的担忧?就算父亲离开上京,不是还有我吗?”
杨氏泪眼朦胧,指着他说道:“你要真想让我能够依靠,就同意我说的这门婚事。我帮你仔细看过,太尉府上的武小姐,长得漂亮不说,说话圆场都当得上后宅规范,你若娶了她,必定府内安乐。”
凌越倒是见过武妙桐一面,知道她规矩知礼,也算阅览群书,是母亲喜欢的样子。
但要成亲的是他,他不喜欢说什么都没有用,于是道:“那武小姐可愿意?”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如此知礼,定当听从父母安排。”
凌越又扯嘴笑了笑:“皇上本就忌惮大臣私下联姻,站各自阵营,如今我们国公府与太尉结亲,父亲可知情?”
杨氏本就是着急才为凌越寻的这门亲事,还没有经过荣国公同意,于是蹙眉道:“这只是结亲而已,怎又与政事扯上了联系?”
凌越却是不语,他回想起秦昭只听一角便猜到全貌的时刻,只觉秦昭又更加的神秘起来。
依秦昭脾性,浪荡江湖才是归宿,可又是什么原因促使她回了上京呢?
杨氏却是不依不饶:“等你父亲回来我先与他商议一番,若他同意,那就这么安排。”
凌越本想再说些什么,但想到母亲一个弱女子困于后宅,父亲平日里不将所闻所想告诉她,她又怎么会知道这其中的牵连呢?
他又想到秦昭那双毫无波动的眼神,似乎不管他发生什么都无法触动到她,一时又郁结。
到了此时,杨氏也没再拷问凌祥,淡淡的让他退下了。
待到酉时,杨氏与凌越一同在琴台院用过晚饭后,还不见荣国公凌笃的踪影,一时杨氏有些焦急起来。
“你父亲向来归家早,今日怎现在还不回来?”
凌越只道:“母亲莫急,只怕老爹还未下朝。”
杨氏那是几句安慰就能打发得了的性子,扶着杨嬷嬷靠在门边,仔仔细细的盯着门口。
凌越望着母亲期盼的身影,轻声问道:“母亲,你可是因为喜欢老爹才嫁给他的。”
杨氏闻言瞪了他一眼,脸还有些红,斥道:“你这臭小子,没得问这些做什么?”
说完她回首倚靠在门边,声音悠远:“我们女人呐,从小便要学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我年纪幼小,在家自是听从父母安排,他们总是为我好的,不论品性、家世、前景无一不为我考虑,我当时虽未见过你父亲,但也听过他的威名,知道他面容俊朗,英雄善战。我们这些世族,那个不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想在错综复杂的宗族里说爱,那都是戏文。”
“我只知道不论嫁给谁,这夫妻呐,只要能做到彼此敬重,共同扶持,相敬如宾,给双方体面,那就够了。”
凌越闻言却是垂眸自嘲一笑。
他没再说话,就这么静静陪着杨氏等待凌笃回来。
快到戌时,门房才紧急来报,国公爷回来了。
杨氏闻言心中一松,又连忙吩咐厨房上些饭菜来,好在厨房早接到了招呼,一直将饭菜温在灶上。
杨嬷嬷亲自去取,杨氏服侍着凌笃入内室换掉了官服,这才又回到厅堂来。
看到凌越也在,凌笃本想让杨氏先回去,却被凌越拒绝了。
“父亲也应当让母亲知道你的谋划,不然她被蒙在鼓里,做了与父亲相违背的事情,这也不好。”
凌笃闻言一怔,倒没想到自己这个生性乖张顽吝的儿子,居然也有为家人考虑的一天。
他知道儿子大了,也没打算驳他面子,于是只让随从丫鬟退下。
杨氏心中忐忑,她从未与丈夫商量过公事,一时有些无措。她平日里能做的,就是管理好内宅,不给凌笃添麻烦,而外头的事情,那是男人们的天下,她也不好多问。
如今突然要让她也参与进来,让她心中恐慌的同时又多了几分别样的情绪。
凌笃与凌越谈话向来开门见山,只问道:“该知道的应该知道了吧?”
凌越点了点头,脸上表情也跟着沉了下来,他道:“我知道父亲的想法,只是外头议论纷纷,我同谢封也打探了不少,这事只怕没那么简单。”
凌笃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这事倒也不能怪二皇子,他虽平日里是自负了些,但也没有蠢到敢如此夸大的地步,若不是其他几位皇子一唱一和一激再激,只怕也不会到如今的地步。”
杨氏听不懂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但又不敢插话,只能晕晕乎乎的听着。
凌越却是激动的站了起来,问道:“难道就不能从这条船上下来了吗?您也知道他夸下了海口,皇上还特意派你护送,若到时候坏了事,只怕要其余几位皇子的党羽会迫不及待的扣你一顶办事不力的帽子。”
凌笃叹着气摇了摇头:“这船是我们选的,到了这种地步,他若是翻船了,我们又哪里有完好的道理。”
“再说,事情也没有到不可挽救的地步,我与常威营早年打过很多次交道,不会有事的。”
杨氏琢磨了半响,才明白两人到底在说什么,她面容惊慌,语气急促问道:“夫君,势力党争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啊,你不是说只做纯臣吗?”
凌笃叹了口气:“早年时候的意气罢了,当时一心为国,如今有了你们,也不得不想想退路了。如今几位皇子年岁渐长,皇上总有让位的时候,此时不做选择,只怕几方势力拉扯之下,我们府上这些人,一个我都护不住。”
杨氏有些糊涂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如此。
“那太尉......”
“太尉怎么了?”凌笃疑惑问道。
凌越看了一眼母亲,道:“母亲想为我与太尉府上的小姐做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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