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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城的北门口早已排起了出城入城的长队,叛乱发生半年多了,秩序还未完全恢复,但人要生活,总不能不出门,故而城门每日辰时至酉时开放,错过了就等第二天。
士兵看着里里外外的队伍,麻木地检查盘问着每个人的简单信息,核对路引等身份文件,上头吩咐要严查,可严查了半年多了,什么可疑的都没查着,绷得太紧的神经也松懈下来了,士兵们应付了事也是必然结果。
玉影和青烟没有路引,忐忑地跟在队伍后面,青烟望了一下进城的人,再看看自己,这衣着实在有点显眼了,那家人为表示感谢,不仅给了她们银子,还帮他们买了马,还给她们裁了最漂亮的衣裙,还好一路到蕙城都非常顺利。
看着来来往往进出城的人,再看看天色,再进不去就要等明天了,小姑娘灵机一动,拦住一对刚从城里出来的夫妻,“大哥,能不能帮个忙”。
这年月,自己生活都艰难,哪有闲情帮助他人,那对夫妻本能地抗拒,男人一手护好自己的箩筐,另一手拽着自己的女人,绕过两位姑娘匆匆往前走。
“哎呀,你们听我说嘛,又不要你们的东西”青烟急得直跺脚,玉影在旁边一直笑,从来没有这么好玩过,这一趟出来真是险象环生,又有惊无险,过瘾又刺激,真是太好玩了。
“我们真的没有钱,也没有粮”那女人见对方是个姑娘,就回了一句。
“我有钱,我给你们钱,我就打听点儿事,不要你们的钱”青烟掏出自己的荷包,急于证明自己不是坏人,没有不良企图。
她掏出荷包里的银子塞进那女人的手里,女人吓得一哆嗦,本能地把手往后一缩,银子掉在了地上,这年月,见面就往人手里塞银子,这谁敢要呀。
男人终归是在沉得住气一些,停下步子,道,“我们只是附近的庄稼人,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哎呀,大哥,我们不是坏人,你别害怕嘛”青烟急得呀,都不知要如何证明自己的。
玉影笑够了,上前拉住那女人胳膊,“这位姐姐莫害怕,我们俩从家里偷跑出来,没有路引,进不了城,就是想借你们的路引一用”。
“那怎么行,借给你们了,那我俩咋办”男人立马退后一步,生怕路引被抢走似的。
“我用钱买行不行”青烟捡起地上的银子又塞到女人手里。
女人这回抓牢这些银子了,手里大约有十几两,两人进城卖菜好几年也赚不到这么多银子呢,捏住就不想松手了。
男人盯着银子出神,把路引卖给他们,这么多银子足够家里好几年的用度了,何必再进城吃这苦头呢。
于是,玉影他们得了一张路引,顺便将两人的衣服和那小夫妻俩也换了,青烟扮成丈夫,玉影扮成那个小妻子,为了不让人看出年龄太小,还故意把脸抹了些泥土,二人才相互依偎着往城门口去。
然而他们这些心思都白花了,银子也白花了,盘查的士兵早就累了,这会儿进城出城的人看都懒得看,一个人查了好几个时辰,早就累了。
根本没人问他们要传说中的路引,他们就这样进了城,两人相视一笑,觉得一切都好多余哟。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林艽也进了城,对于蕙城说不出是什么感情,觉得既熟悉又陌生,既眷恋又痛恨,他仿佛看到了当年小玉影百日时游街的场景,想起那一声声唤他将军的那个梦境,他特想去皇宫里看看,那里是玉影成长的地方,他想去看看。
前面的两个小姑娘已经快跑没影了,他赶紧跟上,一路上都要确保她们在他的视线里,被人迷晕差点卖掉的事绝不能再发生了,他是师父,要绝对保证她们的安全。
玉影和青烟东转西转就转到了蕙东大街上的德先里小巷子里了,韦伯汤面的招牌迎着风在呼啦啦地响着,“韦伯汤面,小姐,咱们也去喝点汤热乎热乎呗”。
青烟拉着玉影就往汤面摊上去,面条都是豆子面,配上韦伯特制的小菜,口感爽滑,热鲜辣口,冬天喝着暖肠暖胃,特别舒服,尤其一碗汤面只要五文钱,玉影觉得划算极了。
青烟吃了一碗觉得不过瘾,又要了一碗,可胃就那么大点,实在吃不下,付完钱,坐着歇口气,韦伯过来收摊子,“哟,姑娘,这是剩下了?”。
青烟脸红透了,这年月,半粒粮食都是宝,这样吃不完浪费实在太可耻了,“大伯,我歇会儿再吃可以吗?”
“姑娘若不介意,可以给别人吃,行吗?”韦伯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语气里还隐隐有些喜悦。
“这样可以吗?”把剩下的给别人吃不好吧。
“没关系,姑娘这几乎没动过,他们感激还来不及呢”韦伯说着向某个方向招招手,很快,角落里一个乞丐拄着一根棍子一摇一晃地过来。
“阿九,来”也没有多余的话,也不在乎青烟他们还在这儿。
阿九在桌前坐下,看着热腾腾的一碗汤面,并没有马上动筷子,他望望对面坐着的这对年轻夫妻,目光从青烟身上又移到玉影身上,目光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心里涌动着情绪,嘴唇嗫嚅着是想说什么,左右看看又忍住了。
玉影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转过头来两人四目相对,“九……”哥字没喊出来被阿九制止了。
阿九眼里是羞愧,难过,惊喜,还有饥饿后的疲惫,包含着多种情绪,看着眼前的面碗,想拿起筷子又实在不好意思,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饥饿占了上风,吃饱才是生存的硬道理,尊严什么的,在生存面前屁也不是。
他示意等自己吃完再说,玉影会意,“韦伯,再要一碗汤面”。
韦伯又端了一碗汤面过来,“给他吧,姑娘今天心情好”玉影笑着对韦伯道,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阿九,今天遇贵人了哟”韦伯笑一声,将面碗放在阿九面前。
阿九也不客气,吃完面,像没事人一样,示意玉影跟他走。
阿九住的地方其实还不错,房主人全家逃难去了,宅子就空了下来,屋子里什么都有,就是没粮食,所以阿九的生活全靠乞讨。
“九哥,你为何这样了”。关上门,玉影直接扑进了阿九的怀里,虽然不同母,那也是亲哥哥呀,虽然这个哥哥以前跟她并不十分熟络,可终归是亲人呀。
“别别别,九哥身上脏,等我收拾一下咱们再说话”阿九推开玉影,进屋里洗漱,片刻后出来,仍然是曾经那个风度翩翩,恣意任性的九皇子玉溶。
青烟瞪大了双眼,“这,这,这,你说他是你九哥?”
两人自动忽略掉青烟,玉溶拉着玉影到屋里坐下,兄妹俩有好多话要说,青烟自顾在屋子里翻找,屋子里早就被叛军找过若干遍了,能搜走的全都搜走了,留下的都是不值钱的或不能用的,是玉溶住进来后将家具一样样的摆好,勉强象个家的样子。为了不被人打扰,他将大门彻底锁死,从别人家院子里揭了封条来贴上,自己则翻墙出入,所以一直以来,这户人家里,都是他一个人居住。
玉溶告诉妹妹,叛军入城那天,他和朋友正在酒楼饮酒,酒楼恰好在离城门不远处,他亲眼看到玉滁打开的城门,亲眼目睹了灿州王一箭将玉滁射死,他吓得当即瘫软在地,同行的人也目睹了发生的一切,“靠,殿下,你这是要回皇子府吗?”同行人扶起他,焦急地问道。
“殿下,此时你应该赶紧逃出城去,不能回去,灿州王反了,你们兄弟处境堪忧啊”。
“我不回去难道要独自逃命吗,我府里还有妻儿老小的一府人,还有我的兄弟们,还有我的父皇妹妹们,我怎可独自逃生”玉溶其实也不知该怎么办,一时间没有主意,身边的亲随松子扶住玉溶,“殿下,奴先去府前看看,再想办法通知夫人及小殿下躲避”。
松子不待主子同意,就赶紧往府里跑,可惜松子跑出酒楼没多远就被一箭穿胸死在了大街上。
那时,凡是在街上行走的人,二话不说,都会被直接射死,玉溶躲在酒楼里脱不得身,直到五天后,有人实在没办法要出门找吃的,街面上才有所松动,偶见行人,也是要经过士兵的严格盘查。好在他们躲避的酒楼里不缺吃喝,可五天没有进货,酒楼也很快会被吃空的。
那几天他们与外界隔绝了,没人敢进出,他们也听不到外面的消息,只知道不断地都在杀人,五天后,酒楼的小二试着出门找粮食顺便打探消息,回来后一脸的沮丧,“现在哪里还有粮食卖哟,拿着十两银也买不到一石粮,唉”小二重重地叹口气,平常时候,最多40文一石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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