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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曹吉祥挨打的时候,朱祁镇正在乾清宫接见金英,朱祁镇对他并不熟悉,身为太子的时候见过几次,可也就见了几次,再加上那个时候孙太后又护得周全,所以除了王振以外,朱祁镇到是很少接触这些大太监,而金英一看到朱祁镇就立刻大礼参拜“奴婢恭请万岁爷金安,今日再见小爷,奴婢就是以后见先帝与地下也有话说了。”
朱祁镇听了心中有些黯然,摆了摆手也没多话,就让他起来了。
说起来也挺有意思的,这么些时间朱祁镇一直都觉得内廷和外朝对他的称呼不一样,就是这些太监和宫女对他的称呼都是各种各样的,想是王振就经常性的称呼他为小爷,有时候也叫他皇爷,却很少称呼他万岁爷;而外朝几乎就是统一的陛下称呼,对此朱祁镇到是仔细的了解了一番,这才知道这称呼蕴含着极大的区别,文臣武将,勋贵们对皇帝的称呼基本都是陛下,只有一些比较亲近的勋贵家族中,皇帝的晚辈才会在非正式场合称呼他万岁,也不加“爷”字,就这已经是亲近之家的称呼了。而内廷基本上普遍称呼他“万岁爷”,只有王振,金英这样的内廷大佬才会称呼一声“皇爷”,整个内廷唯有王振和金英这一类潜邸之时就跟朱祁镇比较熟悉的才会称呼一声“小爷”,就比如“小爷”这个称呼,其实是称呼太子的,而王振因为朱祁镇太子之时就已经陪伴左右,所以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称呼,哪怕朱祁镇登基为帝了,这样的习惯也保留了下来,而金英其实并不算是潜邸旧人,不过因为宣宗皇帝之时他就是司礼监秉笔太监了,就资格上是可以这么称呼的,可是一般情况之下他是不会这么喊的,不过今日再次见到皇帝,为显亲近,这才开了口,这也是打了一张感情牌。
其他的说白了就是“你什么档次?”至于说女官,宫女这些个,女官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官员,自然是称呼陛下的,宫女因为有女官这样的晋升之路,又选的良家子所以也是称呼陛下,唯有太监这个群体,才称呼万岁爷,因为他们是天子家奴,既然是奴婢自然就不能称呼陛下,以免污了这两个字。
哪怕王振这样的大太监,确切的说此时的王振具体官衔是“乾清宫总管太监,司礼监秉笔太监,提调东厂”这样的有品级宦官说到底也只是个四品的皇家官员,根本没资格称呼陛下二字的,只能是为显示不同称呼朱祁镇为“小爷”,所以有时候真的是不同的称呼代表着不同的阶级,哪怕都是内廷大佬,我一个小爷就比你的皇爷高级,因为你没我离得近。
所以金英一见面先喊了万岁爷,这是皇家家奴见到家主时的称呼,紧接着一句小爷,点明了自己与皇帝的关系,这不仅仅是叫给皇帝听的,也是让周围的宫女太监们听的,也是告诉他们,他金英大佬这样的在皇帝面前也是有份量的,收起那些小心思,老老实实的别让我逮到机会收拾你们。
朱祁镇则是也乐意这样,让金英提调东厂其实就是分王振职权。如今朱祁镇的消息来源,一是内阁,这是最大的来源渠道,因为三杨的能力,到也没人敢于胡来;但是内阁的消息要司礼监过一道手,这就很难保证消息的顺序和及时性了。王振若是真的有什么心思,只要他想要上下其手一番,也还是简单的。至于说内阁的消息嘛,说实话朱祁镇实在不敢赌官员的品行,毕竟满朝廷也不都是李时勉、于谦这样的官员不是。
就是以太祖皇帝开国勋臣那样的官员群体,不照样有欺君之事?所以才有了锦衣卫和东厂之设。
锦衣卫主要就是监管天下官员的,与前汉之缇骑,唐之都水监,宋之皇城司有异曲同工之妙。而东厂则是太宗皇帝设立,专门监视锦衣卫的,这两家怎么能够让一个人都管着?不过太宗设立东厂之初,其人员大多都是从锦衣卫借调,所以说厂卫一体到也不算说错。
而金英也确实是太皇太后引荐,至于为何引荐金英,也是因为金英身上有着浓厚的宣宗皇帝的烙印,他对朱祁镇的忠诚是源自于宣宗,因此他是天生的偏向朱祁镇的,而朱祁镇也有些明白太皇太后的心思的,推荐金英,其实就相当于让朱祁镇收拾父皇旧部,这样可以快速的丰满羽翼,仅此一点就证明了,太皇太后的心迹,也省去了朱祁镇胡思乱想。
朱祁镇摆了摆手道“起来吧。”
金英这才起身站到了朱祁镇一侧。
看到他起身,朱祁镇这才道“东厂交给你,朕也放心,想来你管理起来也是顺手的。”毕竟当过一段时间的提调东厂,自然就省去了很多麻烦,所以照着朱祁镇想来,金英应该是能够顺利接手东厂的。
金英则是不骄不躁躬身道“老奴也就这点本事了。”
朱祁镇了然一笑,这到谦虚上了,要不是他是个明粉,还真得被骗过去。王振这么长时间了也才刚刚稳定住司礼监,东厂更是狗咬刺猬,还没来得及下手就被卸了差事。对比一下这位,留学生留学后就是他联合着孙太后或者说是孙太后靠着他才稳定住了内廷,然后于谦请立代宗的时候,也是他联合孙太后压着内廷全力支持着于谦。后来更是在代宗想要废立太子的时候,力挺朱见深,向代宗陈情,也因此差点就下去见宣宗皇帝了。后来成化年间对于这个力挺自己的宦官更是恩宠有加,哪怕他死了,他的侄子死了,成化皇帝还让他侄子的儿子继承荫蔽得官,可见这位金英圣恩隆重。
至于说提供曹吉祥黑料给太皇太后,怕是有他一份,也正是这样,朱祁镇心里明白,锦衣卫或者东厂必然有他的人。如此就不用等他适应了,所以朱祁镇直接开口道“朕的一些安排,你可知晓?”
金英躬身回道“皇爷安排的事情,有探查河南灾情,已为于大人安排妥当,河南今年收成不错,算是熬过去了。还有就是安排合浦采珠,暗里让人收集安南之事,老奴也安排下去了。至于草原的阿岱汗,最可能去的两个地方,奴婢也安排人手了。”
“哪两处?”
“乃集亦,科尔沁”
朱祁镇皱眉,科尔沁倒是知道,乃集亦什么鬼?
金英也不卖关子紧跟着道“科尔沁乃是东蒙古核心部落,世代由黄金家族掌控,极有可能藏匿阿岱汗,乃集亦在甘肃以北,乃是西夏时的黑水城。哪里有居延泽,是阿岱汗一脉的祖地。还靠近边地,洪武永乐年间都有驻军,而今却是退却了,不过那里仍然没有部落敢于占据,是一片盲区。”
朱祁镇点头,如此条理清晰的分析,的确有一定的水平。金英则是继续道“老奴也曾跟随先帝去过草原,草原之地看似广袤无垠,其实可以让大队人马隐藏的地方并不多,且必须是水草丰盛之地,这样的宝地,在草原上必然有主,如果阿岱汗单身藏匿,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可真要如此,他一个人生死自然就无关紧要了。所以阿岱汗要想东山再起,就必然要依靠一些部落的。”
朱祁镇闭目想了想,倒也不错,朱祁镇也听明白了金英说话之间的隐藏意思。朱祁镇让人去草原找阿岱汗,无异于大海捞针,方向上就已经错了,不过是徒劳无功,既然如此朱祁镇也不坚持了,吩咐道“让锦衣卫把人撤下来吧。”金英道“吾皇英明。”
“好了,你是父皇旧人,朕也是信任你的,一定要助朕一臂之力。”
金英再次郑重下跪道“奴婢干不竭诚效力!只是如今还有一事,还请万岁爷您留心。”
朱祁镇看着金英问道“何事?”
金英这会儿到是不闪不避了,回答道“奴儿干都司!”
朱祁镇自然知道那里,就是后世东北和外东北这些地方。不过印象中的历史上大明对于奴儿干都司一直都是羁糜为主,更没建立有效的卫所统治,不过就是一群部落自治而已,怎么就说到了那里了。
金英看出了皇帝的疑惑,赶紧说道“太宗时期,在奴儿干造船,设置流官,不过后来罢海事,这些人也就无用了,先帝就召奴儿干都司流官内迁,但是各地卫指挥使都是忠于我大明的。”
这倒是让朱祁镇有些意外了,毕竟有一个贵州就够奇葩了,贵州也是大明朝廷就在贵州有一两个城市的统治权,其他的全在那些土司手中,后来结局就不说了,反正这两处境遇相同结果却是截然相反。
金英则是,继续讲着“而今今年却有些变化了,瓦剌大破阿鲁台之后,曾派人入奴儿干都司妄图招抚这些指挥使,不过因为那里物资极度依赖内地,各地指挥使也都知道该怎么选择。可是今年却有了变化,女真大旱。”
朱祁镇听到大旱这个词就有些起疙瘩,赶紧问道“大旱?”
“是的,内阁报的,女真因为海东青之事杀了天朝使臣,就是因此,女真大旱,几乎食不果腹,可是那位使者仍是逼迫进贡海东青,各部落生存都已是问题了,那还有心思想海东青的事情,内官又逼迫甚重,这才引起了此次事端。”
“有司可有赈灾?”
“没有,他们害怕一旦赈灾,粮食就成了瓦剌的军粮了。”
朱祁镇点头,这个倒不假,毕竟后世某些十字这么玩儿都把名声玩的全国皆知了,何况这些背着“指挥使”的名头,其实都是各部落头人,这群人在两强之间随风摇摆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过出于战略思考,朱祁镇对着金英道“奴儿干都司的事情不得不考虑。”然后一边踱步一边问道“你准备怎么办?”
看着朱祁镇如此重视奴儿干都司,金英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毕竟那里不管出了什么事,对于现如今的朝廷而言真够不上“急务”,金英缓缓道“奴婢到没有什么办法,但是奴婢知道一个人一定有办法。”
“谁?”
“辽东镇守太监亦失哈。”
说罢,立刻跪伏于地道“奴儿干都司不稳,辽东不稳,这些都是亦失哈禀报给奴婢的。还请万岁爷速召亦失哈入京,向万岁爷详细阐述。”
朱祁镇看着跪在地上的金英,内心也是一阵感慨,比起王振,这位金英班底浓厚,却是王振难以跟上的差距啊。看看王振手上拿得出手的曹吉祥,办个煤监,就这活办的也是糙的很,反观金英这里推荐的人,朱祁镇虽然没有看过相关档案,可是能让金英如此推荐的,怕也不是个简单人物。所以朱祁镇也不拖沓,而是说道“准了,传令,让亦失哈回京,述职。”
金英有些激动的直起上身道“奴婢遵旨。”
当辽东镇守太监亦失哈接到圣旨的时候,也同时接到了,金英的密信,密信之中讲他为何被急召入京做了详细的解释,看着金英的来信,亦失哈只剩苦笑,怕是以后不得安生了,因为这次进京怕是要站在王振的对立面了。
亦失哈自知并不是宫斗高手,故而常年不在宫中,对于这些事情也是能避则避,不能避开则是想法设法的两边不得罪,这才混到了如今的地位,虽说很难接触权力核心了,可是也很少被内廷风雨所伤害。
而今却是不能了,谁让金英刚一重返舞台,就立刻帮自己得了一个御前露面的机会,所以这个情是不呈也得呈。
而且因此也不得不站在王振的对立面了,若是他否认了,那么就成了忘恩负义,所以不得不卷入其中了。
想到此处,亦失哈想着金英信上的话语暗想“金英所言,今上聪慧不下先帝,如今要想在辽东有所作为,怕是要看这位主子爷究竟如何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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