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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闭上眼,电话就响了,瞄了一眼,是田经理,钟瑖皱了下眉,他不是喜欢田经理这种事事越级向他汇报的工作作风。那个陈经理也是,看着咋咋呼呼的,怎么就就听任自己的手下越过他,和老板直接沟通?
可不管开不开心,电话总是要接的,电话一通,田经理略有些急切的声音传了出来:“钟总,我刚才到您办公室找您,您不在,朱琳也不在,还是刘经理告诉我,你们出差了。”
“有事吗?”钟瑖心想:“看来田经理在三六婆群的地位不高呀,自己都走了两天了,刘经理都没告诉她自己出差了。”
“是这样,我们和谭主任那边的合同签了,那边款子也打过来了.......”
钟瑖知道田经理想说什么,却故意道:“那你就和开发部那边沟通,开始按照合同跟进。”
“我已经和吴经理说过了,那边已经安排了人跟进了。我说的是签合同时候,我们的政策......谭主任那边一直没回信,不太好。”
谭主任那么忙,怎么会注意这种事,钟瑖心道,但他也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僵:“田经理,这件事我没有过手,以后也不会插手,之前怎么办,你就按照以前的流程来好了。”
“可是,刘经理说需要您签字。”
“之前这种事,前面两位老总都签了吗?”钟瑖知道,这种事,老油条只会口头答应,不会签字的。
田经理那边不响,“你和刘经理说,这件事我知道了,让她就按照以前的流程做好了。”钟瑖道:“还有事吗?”
“没事了。钟总再见。”田经理还算识相,没过多纠缠。
签字这种事,有的字,必须由你来签,有个字能不签就不签,有的字,万万不能签。
这件案子,从谭主任到姜总,全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意思到了就行了,他钟瑖又何苦签个字,留下个印记。
刘经理不是不知道这里面的关节,可仍然动脑筋让自己签字,不过是为了把自己摘出去罢了。
让田经理和她纠缠吧,欲戴皇冠,先承其重,连个财务都搞不定,她田经理凭什么拿走那么大一笔钱。
钟瑖知道,以后和政府打交道,甚至与一些到大公司打交道,这种事情免不了。他要想个办法,把风险降到最低。
正在胡思乱想,门铃响了,开门一看,是朱琳,“钟总,时间差不多了,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钟瑖理了下衣服,和助理一起接了老少两位夫人,开车到了北大那间药膳坊,周教授一到门口,就说:“门头好像变了,以前不是这样的。”钟瑖笑道:“可能重新装修了,也可能是换了东家,您上次是什么时候来的?”
“有七八年了吧。”周教授进了酒店,“里面也不一样了。”几人进了包厢,里面竟然已经坐了几个书生气十足的中年人,几人一见周教授立刻跑过来,又是握手,又是拥抱,像见到久违亲人的孩子。这些举动,在久离校园的钟瑖看来,有些孩子气,甚至有些做作。
但周教授似乎很享受这一套,她拉着几个鬓角微霜的中年人,像拉着几个刚入校门的大学生一样,问学习,问身体,问完了,还夸奖几句,“看到你们都有出息了,我这个做老师的真开心。”
这时一个学生留意到钟瑖他们几个,问道:“这是邓师兄吧吧?怎么保养的,看着真年轻。”
周教授笑道:“这是小邓的同事,他去深圳开会,走不开,拜托他同事送我来的。这是钟总,这是朱助理,这个是我儿媳妇小李。”
那人笑道:“我说呢,邓师兄还长我两届,怎么会看着这么年轻。”钟瑖几个忙上前打招呼,然后招呼大家坐下。
朱琳安排大家坐下,然后张罗点菜。点了一些名字一看就很滋补的菜,什么八珍汤,海参粥,八宝燕窝羮之类的。好多菜,钟瑖都没听说过。
周教授和学生们交谈甚欢,邓夫人插不上话,只能边吃边刷手机,朱琳和钟瑖知道这顿饭自己不用再去逗老太太开心,也就乐得轻松。
“我听周教授的学生叫邓总师兄,难道邓总当初也是周教授的学生?”钟瑖好奇地问朱琳。
“哦,邓总大学读的哲学,的确是周教授的学生,研究生改读法律,工作以后,又读了一个MBA。”朱琳道。
“倒是个紧跟时代潮流的人,什么流行就读什么。”钟瑖心道。“只是不知道有什么猫腻没有?”钟瑖知道,早前大学录取并没有现在这么严格,各大学对自己的老师子弟,又会有不同的优惠政策,那位邓总,不知道有没有钻个空子,在老妈手下混了个大学文凭。”
钟瑖当然不会和朱琳说这个,只是调侃道:“你对老板的简历很熟悉嘛,不愧为总经办出来的。”
朱琳一笑:“大老板的事,我们多多少少都要知道一点,要是老板大学读什么都不知道,我还怎么混?”
周教授他们已经在比较黑格尔和老庄之间谁更接近人的本质,钟瑖听着实在无聊,他中学的时候,出于好奇,倒是读了一些哲学书,不过浅尝辄止,知道你个人名,古希腊有个苏格拉底、柏拉图,近代有黑格尔和尼采,中国的《论语》和《老》《庄》倒是通读过,可也是囫囵吞枣,似懂非懂。听他们几位哲学专业的老师谈哲学,简直比小和尚听经还要懵懂。这时正好陈瑜打来电话,他借着接电话的名义,出了包厢,“干什么呢?”陈瑜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挺开心,“听课呢?”
“什么?听什么课?”陈瑜问。
“请邓总老妈周教授吃饭,老太太把她在北京的弟子也叫来了了,一桌子五六个哲学教授,听他们讲话,我感觉自己智商都不够用了。”
“哈哈哈,多听听,说不定还能变聪明点,我们晚上一起吃饭?”
“晚上还不知道怎么安排,再说吧?”钟瑖道。
“这样啊?那我买点东西,在家里吃吧?”陈瑜说。
陈瑜的厨艺钟瑖是领教过的,就是把食物煮熟,再撒点盐的水平。钟瑖实在不想再吃,“上次你弄那个寿喜锅不错,我们吃那个吧?”
日本火锅,底料都是现成的,煮开就行,吃的时候沾调料,味道差不到哪去。而且做这玩意儿,也不用太折腾,就能端出来一锅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菜,会给人一种我厨艺其实还不错的错觉,还是挺能给人成就感的。
“好呀,下班我去买点肥牛和无菌蛋,再买点蔬菜和豆腐什么的,汤底和调料都是现成的,晚上我们就吃寿喜锅。哦,对了,再买瓶清酒。”
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钟瑖见朱琳出来,于是说道:“不能再说了,不然在外面太久,不礼貌。”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钟瑖问。
“哦,没事,我也出来透口气,顺便把单买了。”哲学果然不是凡夫俗子可以碰的,朱琳也终于受不了,溜出来了。
钟瑖见服务员端了一大盅桂花莲子羹过来,知道菜上的差不多了,于是自己接过那盅甜点进去,道:“各位尝尝这个莲子羹,滋阴顺气,很滋补的。”还亲自给老太太盛了一碗。正要给他学生盛,那些学生谦让道:“钟总不必客气,我们自己来就好了。”钟瑖也没勉强,把勺子交给了他们。
等菜吃的差不多的时候,一个中年胖子突然对服务员招招手:“服务员,买单。”
周教授道:“是我叫你们来吃饭的,怎么能让你买单,小李,你去买。”
那个胖子夸张地拦住邓总夫人:“弟子和老师吃饭,怎么可能让老师花钱,没这个道理的。”
拉扯间,钟瑖笑道:“我有幸见到这么多位中国的哲学家,又听了诸位这么多高论,觉得颇受教育,听了课,当然要给束修了,我已经让小朱买了单。希望各位老师不要觉得我腐木不可雕,不收我的学费。”
众人见已经有人买了单,有感谢的,有表示遗憾的,又叫嚷着明天再聚,自己买单的。
钟瑖看着这乱哄哄一片,心道:“谁说象牙塔内一片纯净的,都是大知识分子,买个单而已,还要演这么一出拉拉扯扯的闹剧。”
众弟子拥着周教授出门,钟瑖正要跟上,却被一位刚才酒桌上没怎么说话的女子拦住,这名女子四十来岁的年纪,刚才听人介绍说她是中央民族大学哲学系的副教授,这人低声问钟瑖:“刚才老师说她胃不好,所以到北京来看病。可我知道老师最讨厌去医院,如果仅仅是胃不舒服,肯定不会跑到北京来看医生,老师是得什么病了吗?”
钟瑖一愣,想了一下,才道:“周教授没说,自有她的道理,我要尊重她的想法,我也希望您能理解。”停顿了一下,钟瑖又道:“其实,这次本来不该我陪周教授来的,只是协和肿瘤科的专家号实在难挂,邓总知道我认识协和的大夫,才让我陪着过来的。您知道我的意思吧。”
女子显然听明白了钟瑖的意思,她脸色一暗,又说道:“我们加个微信吧,老师有什么事,需要再找什么专家,你和我说一下,我妹妹是协和妇科的主任,我别的忙帮不上,帮着找几个好大夫,还是可以的。”
钟瑖加了那女子的微信,又道:“周教授不希望别人知道她得病的事,希望你别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女子点点头,又叮嘱钟瑖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她,这才快步追上了周教授,和她依依惜别。
原来周教授弟子中,不仅有面子上尊师重道的,还有真正心里面关心她的人。
有这么几个真正把老师放在心里学生,也不枉周教授辛苦培育桃李。
周教授和众弟子一一作别,这才上了车。
一上车,周教授的脸色就垮了下来,喃喃道:“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次见这些学生了?”
邓夫人和朱琳忙劝慰。钟瑖也道:“周教授,我们这就去雍和宫,向佛祖再借五百年的寿命,让周教授再培育出一批哲学家,你看好不好。”
“还一批?你当我是养猪的呀?”周教授说着说着也乐了,“好,那我们就去雍和宫烧一炷高香去。”
雍和宫钟瑖来过两次,一次许愿,一次还愿,当初钟瑖有望升为项目公司副总,只是BD公司还有两个人选,三人资历能力都差不多,没人几率都差不多。钟瑖也暗自做了些工作,只是到底副总这个位子,花落谁家,谁都不能保证。
等待的日子最煎熬,发小王飞就建议他去雍和宫拜拜。他开始不以为然,王飞正色道:“雍和宫挺灵的,我每年大年初一都会到雍和宫烧头香。我跟你说,你们老板都会在佛诞日,带着他老婆来上香。我还知道很多新闻联播里经常出现的大人物都会过去,你一小兵,过去上个香,磕个头,不丢人。”
大家平时都唾弃不问苍生问鬼神的人,可真在现实生活中,碰到人力不可控制的事情时,多数人还是会求助于神佛。
钟瑖听了发小的劝,捡了个农历十五的吉日,一大早就等在了雍和宫门前,请了如齐天大圣如意金箍棒般粗细的三炷高香,去专门祈求事业的falun殿,恭恭敬敬向那位宗喀巴大师上香磕头。
去归去,但钟瑖只当求个心安,并没有觉得烧三炷香,磕三个响头,就真能求来什么。
没想到,许愿三天后,总公司竟然真的下了文件,升了钟瑖的官。
当然也可能是凑巧。但钟瑖当时可不敢这么想,于是在发小的指引下,下个月初一,他虔诚沐浴更衣,又一大早排队上香。还花重金请了一串黄花梨手串,并请上师开了光,一直戴在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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