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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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妙璎对柳瑄说她有两大爱好，其实她还有一大爱好，只是她这项爱好比较隐秘，她不愿让旁人知晓。除了验尸和美食，她还喜欢看话本写话本，且已经以“拂柳居士”之名写了几篇短小的故事，想要卖给书肆，可没有一家书肆愿意收。

她写作的灵感来源有二，一是她帮助府衙处理的案件，二是国公府的各类八卦。

还有什么比安六姑娘下药勾引忠国公府二公子这个八卦更吸引人？柳妙璎立即让青岚拿银子去找人打听详情，青岚的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但还是去打听了。

青岚出手阔绰，很快就打听到了内情。

事情是这样的：下晌三公子柳瑄从书院回府，走到邀月亭时，被一个小厮拦住，说是国公爷请他去一趟凝碧阁二楼的书房，柳瑄便跟着小厮前去。进入二楼的书房后，小厮立即关了门，还在门外加了一道锁。

没多久，便有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凝碧阁行来，为首的就是袁氏和安氏。

袁氏手里拿着一张字条，对安氏道：“宓儿的贴身丫头说，她就是收到这张字条才往这里来，且遣开了服侍的人，瞧瞧这内容，分明是瑄儿约了宓儿来此。唉，这两个孩子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安氏不悦道：“在国公府里能出什么事？左不过就是表兄妹聊聊天下下棋罢了。”

安氏已经明了，这大约是她二嫂设的局，想逼迫柳瑄娶她女儿。只是她还能再蠢点儿吗！这局的确能逼迫柳瑄娶安凌宓，可安凌宓的名声也要坏透了。

婚前失贞，她那脑子进水的二嫂到底知不知道有多严重！安家其他女孩儿还要不要嫁人了？！也不同自己商量，一意孤行，糊涂透顶！

袁氏也是被她闺女给逼的，那孩子哭着闹着要嫁给柳瑄，否则就要寻死，还从外头买了迷药，央求她帮忙设局。她被吵得没办法，加上内心也想让女儿和柳瑄成事儿，便咬牙应了。

一行人上了楼梯，就听见房内传来令人脸红心跳的女子呻吟与男子喘息的声音。袁氏心里一咯噔，觉出不对。

她令人放的明明只是令人失去意识的红尘醉，并不是令人淫性大发的东西。她们的计划只是让人见到柳瑄与女儿同处一室，并未设计让二人行那男女之事。

安氏闻声，对二嫂的鄙夷更重了，瞪了她一眼，扶着丫头上楼到了房门前，袁氏也压住心头的异样，跟了上来。

“去开门！”安氏向大丫鬟丹华吩咐道。

丹华和几个大力的婆子麻利地砸锁、拉开雕花木门。屋里的人似是被开门的声响惊扰，停止了动作，随即就听见一个女子的尖叫声。

袁氏焦急地跑入内室，扑到榻边一看，那尖叫的女子正是安凌宓，她披头散发，身上未着寸缕。

“我可怜的女儿啊，被柳三污了身子，以后还怎么活啊！”袁氏放声大哭，呼天抢地，连女儿惊慌地指着什么也没顾得上。

安氏却注意到了，她顺着安凌宓指的方向看去，待看清了那男子的脸时，她险些晕厥。

“琨……琨儿？你怎么在这儿？”安氏惊呼道。

一旁哭嚎的袁氏闻言也停止了嚎哭，转头看向那男子。天啊，竟是柳琨！不是柳瑄！

她算是明白了，这一局怕是已经被柳瑄识破了。不仅如此，柳瑄还顺水推舟将柳琨拉入局中。

安氏看向袁氏的目光已经不仅仅是鄙夷了，还充满了愤恨。

袁氏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直面怒火中烧的小姑。终究是她棋差一招啊！

袁氏的脑袋里飞快想着对策，如今也只能让女儿嫁给柳琨了。柳琨虽然不如世子和三公子出色，但据说掌管着国公府的产业，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安凌宓却是不愿意嫁给柳琨的。在她看来，一百个柳琨也比不上一个柳瑄！

她明明记得，进屋的是柳瑄，后来她失去了知觉，再醒来时感觉浑身发烫，身上压着一个男子，她疼痛难忍，心里却泛起了甜蜜，想着，反正日后是夫妻，如今这般也没什么……

直到房门有了响动，那男子从她身上离开，她才看清他的相貌，根本就不是她的心上人柳瑄！

柳琨挠了挠头，又揉了揉眼睛，道：“我也不知怎么在这里，原本在房里待得好好的，醒来就到了这儿。”

安氏听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儿子这是着了别人的道啊！

安氏一面吩咐丫鬟去请府医，一面吩咐人服侍两人把衣裳穿好。

“到了这个地步，琨儿你便纳宓儿进门吧。”安氏叹了口气，道。

柳琨仔细一瞧，这才发现方才与自己颠鸾倒凤的竟是安家六表妹。

“我不纳！这个丑八怪，我才不要纳呢！”柳琨大声道。

“你说谁是丑八怪？你才丑！”安凌宓对柳琨怒吼道。

柳琨嗤笑一声，道：“不信拿个镜子瞧瞧，无盐女！”

“你个无耻混球，我跟你拼了！”安凌宓一边吼叫一边扑上去要抓柳琨的脸。

“够了！还嫌不够丢人吗？都给我安静点！”安氏咆哮道。

二人被安氏的怒气吓得不敢再言语，狠狠瞪了对方一眼。

袁氏知道安氏火气正旺，也不便再说什么，吩咐丫鬟扶着女儿离开了凝碧阁。

原本袁氏为了把事情闹大，带了许多仆众。那些仆众很快将消息传开了，不久，国公府上下都得知了柳琨同安凌宓无媒苟合之事，暗暗嗤之以鼻。

柳逸辰得知此事后发了大火，不仅将柳琨痛骂了一顿，禁足三个月，还对安氏道：“你那侄女寡廉鲜耻！让你二嫂赶紧带着她女儿滚出苏州！”

安氏知道柳逸辰在气头上，这会儿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只得先退出房间，回到牡丹园同袁氏商量对策。

依安氏的意思，让柳琨以贵妾之礼纳安凌宓就是了，但袁氏不答应，非要女儿当正室夫人。

安氏一心想给二儿子娶个能干贤惠的媳妇，这六侄女的德行她一万个看不上，当然不愿意让她当自己的儿媳。二人每说到一处，不欢而散。

京城的武成侯知道消息后，立即给袁氏传了信，让她把安凌宓送回京城，然后送到家庙，青灯古佛了却余生。

袁氏吓得屁滚尿流，连忙回信求公爹网开一面，并让儿子安凌宵一同求他祖父。武成侯最终甩手不管，只让袁氏不要再把安凌宓带回京城，不能让她坏了安家所有女孩儿的名声。

袁氏给自己娘家去了几封急信，得到回复后，便开始逼婚。她打定了主意，哪怕舍了脸面，也要给女儿争取国公府二夫人的位置！

袁氏三番两次去梧桐苑围堵柳逸辰，这事儿得他拍板。柳逸辰烦不胜烦，避而不见。

袁氏又花银子雇说书的，在苏州各酒楼茶大肆传“忠国公府二公子欺辱安家表妹后始乱终弃”的消息。柳逸辰气得恨不得撕了袁氏，只得和安氏商量，让柳琨纳安凌宓为贵妾。

因二人无媒苟合，正妻之位决不可能给安凌宓。若袁氏不同意再闹下去，他不介意把事情捅到京城去，把武成侯府推到风口浪尖。

柳逸辰的决定正合安氏的意，她语重心长地劝了袁氏一番，袁氏自然不敢再闹。若被公婆发现她擅自行事，说不定会让老爷休了她。

安氏又再三保证会像对亲生女儿一般待安凌宓，袁氏只好妥协。不妥协又能如何？难不成还真把女儿送进家庙？罢了，先让宓儿进国公府再说，日后好好筹谋，拿下二夫人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

袁氏好说歹劝，总算让安凌宓老实地被一顶粉色小轿抬进了二公子柳琨所居的桃源居，成了桃源居新晋的贵妾安姨娘。

柳琨对她极为不喜，长得不好看就罢了，还嚣张跋扈，更害得他被父亲好一通责骂，禁足在院子里，哪儿都不能去。

柳琨特意吩咐大丫鬟桃夭，让安凌宓住在最偏的小院里，并让人时刻看着，不允许出桃源居的院门。于是，桃夭只派了一个粗壮的丫鬟并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服侍安凌宓。

当惯了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安凌宓哪受过这等气，她打翻了屋里所有的摆件，要求换院子、换服侍的人，虽说她只是个姨娘，但到底是国公夫人的亲侄女，下人并不敢对她不敬，安凌宓更加肆无忌惮，闹得桃源居鸡飞狗跳。

禁足期一过，柳琨干脆躲出了府，好几日不着家。

本以为安六姑娘惹出的事儿就这样结束了，谁知安凌霄心疼胞妹，不愿让自己的妹妹一辈子当个妾室，花费了些功夫，挖出了柳二公子养外室且外室还是个不满十三岁小女孩的丑事，以此威胁忠国公，若他不让二公子八抬大轿迎安六姑娘进门当二夫人，他就将二公子的丑事公之于众。

忠国公又急又气，到底在乎脸面，不得不答应安凌霄。安凌宓由妾变妻，成了忠国公府的二夫人。国公夫人气得病倒了，连二儿子的婚事都是由管事妈妈操持的。

柳琨娶了安凌宓之后，被柳逸辰请家法打了一顿。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不再遮遮掩掩，将养在外头的小女孩都接进了府，安置在桃源居的主院。

之后，柳琨又陆陆续续从人牙子手里买了几个签了死契的小姑娘。安凌宓气得大闹，柳琨不理会她，仍我行我素。

柳二公子娶妻，如一粒石子，扔进湖里掀起细微的涟漪，但湖面很快又恢复平静。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入了冬，北风呼啸，万物萧瑟，柳妙璎怕冷，向白老先生告了假，在院子里猫冬。

青岚勤奋得多，仍每隔三日去一趟普仁医馆。

“你那二哥真是人面兽心，身上又背了一条人命。”这日青岚从外头回来，气呼呼地对柳妙璎道。

“又看到二哥的狗腿子在处理尸体？”

“可不是，那女孩儿大约也就十二三岁……柳琨真是个禽兽！我好想宰了他，真不明白师父为何不让我动手。”青岚恨恨道。

“你师父是不想让你惹事儿吧，咱们国公夫人最疼的就是她的二儿子，若他出了事，国公夫人出动所有势力，未必不能挖出来，依她的性子，肯定要把你扒皮抽筋。”柳妙璎道，“咱只能想法子救人，能救一个算一个。”

“对了，三哥让人送来了一头野猪、三只野兔和五只野鸡，咱们过年有肉吃啦。”柳妙璎笑道。

青岚看着屋檐下挂着的一排野味，脸上总算有了笑意。

翻过年来，便是宏泰二十三年。柳瑄参加了三月的春闱，高中探花。苏州知府李维扬调任宁州知府，柳瑄被任命为新任苏州知府，四月初走马上任。忠国公大喜，在国公府摆了三天流水席。

四月初八一大早，苏州府的府衙门口就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大姑娘小媳妇们一个个兴奋得矜持端庄什么的都抛到脑后，纷纷盯着堂上一身枣红官袍的柳大人，时不时甩个帕子抛个媚眼。

柳大人端坐于堂上，锐利的目光扫过堂下二人。

芝兰玉树一般的谪仙人物，竟也有了些不怒自威的气势，白皙面颊上，一双星眸带着几许玩世不恭。周身环绕的冷冽，让春日的暖意骤然消失。即便如此，也抵挡不住蜂拥而来的看热闹百姓，谁让今日是柳大人上任后第一次公开堂审呢。

柳妙璎和青岚就挤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她们个头小，被前头的人挡了个严严实实，踮起脚来也什么都看不到。柳妙璎泄了气，正待拉着青岚离开，就见柳瑄的小厮松子挤开人群过来，将她俩请进了衙门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