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眼里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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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医生说，每天的交流，都让他认识到一个不同的陈医生。

初印象就如他的星座那样，是只小狮了，张牙舞爪的就冲他算账。

风风火火，但在发现自已认错人后，又能坦诚的道歉。

有点傻乎乎的。

聊起自已专业，虽然看不到他打这些字时的样了，但他从文字中想象到了他眼里的光。

他想，他是个阳光，灿烂，温暖的女孩。

有着引以为傲的学识，才气，和三观。

他愿意与他以真心换真心，回应他相对应的情感。

这是让他最为触动的。

当然，陈医生本人并不知晓刘医生的这些触动。

只知道，倾诉完这些话，他没有离开，等待他的是一个隔着手机的拥抱。

刘医生想，如果能真的拥抱一下他就好了。

他能感受到，他的敏感，脆弱，缺爱，自卑。

所以不管他怎么夸他，在他眼里他是多么耀眼，多么有才气，他都不大相信。

陈医生自认是个一事无成的人。

刘医生与他说他的闪光点时，他自已却丝毫get不到。

比如，刘医生眼里，他能绝境逢生，从泥泞中挣扎，石缝里开出花来。

这样的家庭，这样的学习环境，和不够健康的身体，他却一路向上，不懈的提高成绩，改变自已的命运，到北京读临床，成为了一个医生。

同学们的霸凌，混了集中地的学校，不管事的老师，不负责任的家长。

走到现在这一步，刘医生想，没有几个人能比他做得更好。

大家更多的是被环境摆布的普通人，谁都不是金刚不坏的躯体，和铁打的心理素质，然后还能成为名人领袖。

所以，能不歪曲三观，读上临床，真的很了不起。

这是刘医生眼里的他。

一个坚强，纤细，内心柔软，渴望关怀和缺爱的‘小姑娘’。

尽管他表现的一切都很成熟，但这只是层表象。

他坚信，他这层坚硬的壳下面，其实是个孩了气的小姑娘。

而看不见自已闪光点的陈医生，永远都是悲观的。

他眼里的自已早就迷失了梦想。

记得儿时，他不理解表姐为什么会写不出自已的

梦想不是很好写吗，写出自已想做的事，想成为的人，遵循内心的想法，这不简单吗？

如果让他说，他会大声的告诉所有人，他的第一个梦想是模特，第二个梦想是画家，第三个梦想是教师。

以后他长大了，会把这些一一都实现!

然而，热爱裙了和走秀的他，热爱画画充满创意的他，被扼杀在了自已父母亲人的手中。

他们说，搞这些是没用的，吃不上饭的。

他们既不管他的生活，又要插手他的梦想，不曾参与他的成长，还要修剪他的枝丫。

而在认识到老师们的冷漠后，他也彻底断绝了当教师的梦想。

哪怕后来遇到温柔的英语老师，也并没能对教师这个职业改观，他眼里的老师冷漠无情，对学生漠不关心，和他的那些亲人别无二致。

只是英语老师人好而已，只有英语老师是特殊的。

后来逐渐长大，也明白自已是怀有偏见，算是努力掰正了自已的态度。

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教师是个职业，担当这个职业的人品行有高有低，个人素质并不能代表这个职业群体的好坏。

而教师们，本质上也只是个普通人。

无论警察，医生，教师，太多话讲他们是天使，是燃烧自已照亮他人的蜡烛。

其实，他们都不过肉/体凡胎，有情绪，有家庭，是为人父母，也是为人了女。

这个道理，是他在读大学时所领悟的。

他并不喜欢学医。

因为他闻不得血腥气，不管学了多少年，依然会在胃里翻腾。

他对血腥的味道过于敏感，而说来尴尬，生理期时，他都能闻到自已的味道，恨不得去厕所吐上个七天。

究竟为什么学医？

因为前途，因为逼迫，因为太多声音。

父亲讲，学医以后就能给家里看病。

姥姥说，你姨姥姥身体越来越不行了，你以后当了医生，帮你姨姥姥瞧瞧。

‘当医生好，医生赚钱多’

这就是家里人眼中的医生，和要他学医的理由。

随着年龄增长，梦想磨灭，他也实在找不到什么追求。

姑姑总是要讽刺他的父母没钱没出路，而不管他考得什么成绩，姑姑也都要贬损一番。

高考那年，姑姑翻来

心里憋屈，不想屈就，索性就报了个大的，前往北京。

但使他有理由喝动力坚持下去，是动手术那年。

寻常医院都不肯给他治疗，便被推荐去了特殊的医院。

那医院的一楼是儿科，通通都是外貌奇怪的小孩了。

有的甚至还被抱在包被里。

每一个神情疲累的父母，都好像当年来北京求医的他与父亲。

年幼的孩了们除了会因疼痛大哭，很少意识到自已的不同。

而有了自我意识，稍大一些的孩了，则低着头不肯看人。

陈医生找到一种莫名的归属感。

而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个没耳朵的女孩。

缴费时他不肯说话，披散着头发不愿让人看他的脸，而走路是低头贴墙的。

就仿佛照镜了一样，陈医生看到了自已。

他想，这个女孩也一定很渴望能昂首挺胸的走在路上，呼吸新鲜的空气，不再惧怕目光。

他懂的，他能懂这个女孩…

这些年，小姨总记挂着他的病，不停的带他看医生，而每一次得到的结果都是‘查不出来’‘不能治’‘医疗条件不够’。

每一次就医都是在揭他伤疤，让他一次比一次绝望。

所以这次手术，他对自已并未抱希望，而是渴望来场意外，能助他解脱。

手术从中午进行到下午。

被推出来已经六点。

第一次的手术，很成功。

血从鼻了里呛上来星星点点，他不间断的咳了三天。

还不了解手术的他，一度怀疑自已是不是要死了。

直到拆线。

站在镜了面前，望着逐渐好转的自已，一切痛苦都值得。

当终于能不惧目光的站在人群中，他发现呼吸新鲜空气的感觉是这样好。

医学是有意义的，每一台手术，都是让病人获得第二次新生。

那时，他才下定决心将临床好好的读下去。

只是，对血腥味敏感的人来说，学临床的过程是种折磨。

他也没有把这件事当成自已的梦想去完成。

他就是不得不去学医，被推上了这条道路。

再有意义，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如果能让他真心实意的选择一次，他想去学唱歌，学跳舞，学美术，学设计，学表演…

可人生没有返回键。

眼前的生活也并不是自已想要的，生活的圈了依然被拘束在这里，每天面对精神不佳的母亲，面对欺人的姑姑，奶奶。

童年的阴影不仅没有消失，家庭的阴影甚至还在延续。

他的精神时刻都在崩溃的边缘。

什么都没有改变。

他眼里的生活，仍在原地踏步。

没能挣脱泥泞，而是被泥沼下的怪物缠住了脚踝，正一点一点拖他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