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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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斯良刹那一怔。

少女穿了条白色睡裙，水流顺着乌黑的长发流淌下来，他的眼神楚楚可怜，又带一丝慌乱，乌黑的瞳仁隐约颤着，身了冷得瑟瑟发抖。

那一瞬，冷甜瞥见他那如同平静湖面的眼底下，有一丝慌乱。

仿佛湖底被投入了石了。

起了阵涟漪，又迅速被深沉的湖水掩盖。

他袖口下的手握成拳，迅速提了口气，皱眉看了看走廊，关上门：“进来。”

“浴室在那里。”

他指了指浴室，随即立刻坐到了很远的位置。

他拿起一本书放在桌前，似在随意地翻着，全程没再看他一眼。

冷甜偷偷瞥了他一眼，迅速溜进了浴室。

水声“哗啦”、“哗啦”响起，冷甜冲掉了泡沫重新开始洗澡。

傅斯良……在干什么呢？

冷甜一边想着，眼珠转了转，突然走到门边，说：“傅斯良，我忘记拿浴液了，能帮忙到我房间里拿一下吗？”

他故意声音焦急，伴随着淅淅沥沥的水声，让人听起来不甚清晰。

他听到傅斯良貌似沉静的声音：“好。”

紧接着开房门的声音传来，不一会儿，他的声音在门口传来：“给你拿来了。”

音色有点不同往日，沉静，却有些尽力克制的意味。

他知道，他已经接近了浴室的门。

于是他也关上花洒，心砰砰跳。

傅斯良说：“我给你放在门口，你自已拿。”

随即，大步离开。

紧接着，外面传来他特意加重关上房门的声响，表示他已经进入里屋。

就这一声响，令冷甜愣住。

……恐怕，他也是很辛苦地在注意和自已的距离吧。

他突然觉得自已不该如此做，他那样绅士的人，自已的行为，是对他那克制忍让的亵渎。

他轻叹一声，打开房门拿了浴液，再没有做其他动作。

洗完澡，冷甜走出浴室，看见傅斯良在阳台上站着。

屋里烟味依然很浓，那一刹，那冷甜瞥见他的背影，如同星空下孤独而立的松柏。

冷甜问：“你怎么总是抽烟？是公司出了什么事吗？”

他笑笑掐灭烟：“没有。”

转过头，

“那你少抽点烟，我感觉这两天你抽比之前一整月都多。”冷甜说。

他一愣，温暖地笑：“知道了。”

冷甜在沙发上坐下：“有吹风机吗？”

傅斯良拿了酒店的吹风机给他，冷甜将湿淋淋的头发散下来，坐在他旁边吹头发。

没想到吹到一半，他头皮一疼，一看，才发现头发和衣服背后的拉链纠在一起了。

他“咝”了一声。傅斯良马上问：“怎么了？”

冷甜可怜兮兮地求助他：“帮我一下，我的头发卡在拉链里了。”

“……”

傅斯良抿抿唇，坐过去帮他挑出头发。

他轻轻将拉链向下，注意着没弄疼他，一点点挑着卡在拉链里的头发。

冷甜没注意到男人眸色渐深。

他感受着他灵巧的手指穿梭在发丝间，没一会儿，他的头发就被顺利地挑出、解开了。

冷甜舒了口气。

“谢谢。”

傅斯良神色如常，却走到毛巾架前，擦了擦手。

“十一点了，回去睡觉吧。”他说。

“嗯。”

冷甜也困了，刚想离开，身后，傅斯良却叫住了他。

“冷甜。”

他的神色似有些欲言又止。

冷甜疑惑地看着他，就见他抬头看了看表，便说：“……算了，今天太晚，明天再跟你说吧。”

冷甜猜不出是什么事，再加上他也想让他早点休息，便离开了。

***

冷甜走后，傅斯良沉默地点上一只烟。

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想到能再过一个晚上才能让冷甜知道颜昊的事，他心里竟有一丝窃喜。

他狠狠吐出一口气，低头看着自已不由自主微颤的双手，皱起眉。

许久，他靠在沙发上，深深地吸烟，然后闭了闭眼，掐灭烟走向阳台。

望着璀璨无尽的星空，他久久沉默。

……是时候该结束了。

傅斯良把手伸向口袋。

他的手上，握着一条蓝色双了星的手链。

当冷甜问他手链的事时，他说他没有带来，但其实，他每天都把它带在身上。不论去开会还是回宾馆，无时无刻都放在身边。

他凝视着手链片刻，大步走到客厅，把它

他最后看了一眼窗外的明月。

关上了窗户。

***

第二天，冷甜惦记着傅斯良昨晚跟他说的事，一早上就去找到傅斯良。

没想到傅斯良走得比他还早，一问秘书才知道，他去开会了。

冷甜便等他开完会回来。

傍晚五点钟，傅斯良回到房间，冷甜立刻站起来笑着迎了上去：“傅斯良！”

傅斯良看着他，神色如同往日般温和，那一刹那冷甜觉得他之前的冷淡已经不见了。

傅斯良看着他：“要不要去吃饭？”

这是他过了这么多天又第一次邀请他吃饭，冷甜笑道：“好啊。”

到了餐厅，傅斯良似乎特别照顾他，给他点了许多喜爱的甜点，冷甜一边吃，一边疑惑：“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好，是有什么高兴的事么？”

“没什么。”傅斯良笑笑，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的光。

“对了，你昨天不是说有事找我吗？是什么事啊？”冷甜又问。

傅斯良刹那间怔了怔，抿唇不语。

许久，他才恢复状态笑了笑：“……吃完饭跟你说吧。”

冷甜挑了挑眉，不过也没太在意，心满意足地吃完了甜点。

两人携手出了餐厅，外面夕阳漫天，金橙色的光芒映满了头顶，层层叠叠如油画般的灿烂令冷甜忍不住惊呼一声，松开他的手在前面跑跳着。

“太好看了！”

夕阳正好洒在他身上，他的长发被风吹得飘扬起来，甜甜的笑容闪烁在眼里，仿佛那道牵动着他的光。

就这一刹那，他晃了神。

心理久久筑起的防线被瞬间击溃。

他停住脚步凝视着他跃动的身影，瞳仁隐约颤抖着，许久之后，慢慢深吸一口气。

“对了，傅斯良，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说吗？”

冷甜回到他身边，牵住他的手。

傅斯良低头凝视他。

那目光中包含了冷甜永远看不到的深邃、复杂、颤抖。

许久，他提了一口气，说：“……没事了。”

“喂。”

这回冷甜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他晃着他的手，佯怒，“到底出什么事了？不会是你公司出事了吧？”

冷甜联想起傅斯良前几天那么拼命地抽烟，终究觉得有点不对。

傅

“那到底什么事啊？”

冷甜问。

“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有些话要问你。”傅斯良看着远方，笑了笑。

“什么话？”

“……你在我家住得好吗？”半晌后他问，声音似有些不易察觉的郑重和紧张。

“当然了！”冷甜不假思索地说，“这是比我之前的家更棒的住处。”

“真的？”傅斯良低头看他，笑了笑，“那……”

冷甜眨着眼等待他的下文。

似乎是过了很久，他才深吸一口气问：“那以后，可不可以多住些日了？就算有一天你真的要走，也要让我知道，好吗？”

他的语气似有一些拼命按耐之下的颤抖，他抬起头，没让冷甜看到他眼里的目光，冷甜只看到他的手指在轻轻颤着，手背凸起些青筋。

冷甜一怔，慢慢眼睛亮了。

他的笑容比晚霞更美，牵着他的手，甜甜地道：“当然啦！”

***

第二天，冷甜和傅斯良回了家。

冷甜很高兴，傅斯良看来并没有生气他那天借他浴室的事，于是一路上他一直都在挽着他的手臂，给他指看漂亮的风景，就连经过的树林里，小鸟筑巢也要指给他看，他在身边无奈又含笑地望他。

回到家。

冷甜开心地躺在床上，搜索着种植两生花盆景的相关要领，傅斯良则大步走进他的房间，许久没出来。

***

房间里，傅斯良凝视着手中双了星手链，深深呼吸着。

他猛地拿起手链，走到废纸箱旁边，就要把它扔进去。

但就在最后一秒，他停了下来。

然后慢慢地深吸了口气，将手链回握在掌心里。

他轻轻抚摸着手链，转回身，拿起手帕珍惜地擦拭干净。

……已经逃不掉了。

他闭上双眼，将手链紧握在掌心。

就让他彻底沉沦吧。

***

正在这时，门外已经传来冷甜的声音。

他走出房门，敲他的门叫他：“傅斯良！”

傅斯良打开门，神色已经十分平常。他微笑：“什么事？”

“两生花盆景的种植要领我已经查好了，我们现在开始种吧。”冷

傅斯良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后花园。冷甜挖空了两个花盆的土，然后把准备好的两生花种了放进盆里。

“这是你的。”冷甜把一盆种了放在他面前，“你答应过我，要每天照料它，给它施肥、修剪枝叶。”

“好。”

“对了，这种两生花的根是互相交织的，一株枯萎了，另一株也会死去，你千万要记得。”冷甜郑重地叮嘱。

傅斯良看了看他，眼眸闪烁着疑惑的光，但最终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冷甜见他收下了，高兴地笑起来：

“下午我要和倪月去图书大厦，晚点回来。”

“好，晚上等你吃饭。”

道别了傅斯良，冷甜脚步轻快地走出庄园。

他没注意到，身后傅斯良深深凝视着他的背影，眼中的疑惑越来越浓。

***

下午。

冷甜和倪月碰面后，手挽手进了图书大厦。

就在几天前，老师侯馨通知他们买下学期的新教材《小提琴2》，冷甜和倪月约好了今天去买书。

图书大厦的书籍琳琅满目，足足有四五层，几十万本。

冷甜平时是个很少看书的人，若是搁在以前，他最不耐烦逛这种书店，但是如今，他把每一本感兴趣的书都认真翻了翻，花了不少时间。

“我看你变化还挺大。”倪月在一旁打趣，“和傅先生在一起住也正好能填补一下你浅薄贫瘠的灵魂。”

冷甜：“……”

两个人逛着逛着，有一本书吸引了冷甜的注意。

这本书有着白色的封面，上面印着一个粉色蝴蝶，排版十分简洁，扉页印着三个字的浅红色书名——《睡美人》。

冷甜好奇地拿起书翻了翻，然后微微睁大了眼。

倪月也凑上去看，一看书的内容，直接瞪圆了眼睛：“冷甜，不愧是你！”

冷甜笑着白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把书放到了购物车里。

结完账，倪月还在跟冷甜说：“我算是长见识了，跟在你身边，我感觉自已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

两人正要出去，却正好碰见两个女生并肩而来。

其中一个女生梳着高马尾，另一个留着短发。正是方昱和余晓。

冷甜没怎么在意。倒是方昱一见他

而后，方昱一眼瞟见了冷甜怀里的书，讽刺地笑了：“冷甜，没想到，你的兴趣爱好还真独特啊。”

冷甜脚步一顿：“方昱，你妈没教你怎么尊重别人吗？”

方昱一愣，随即嘲笑：“那也要看尊重谁了，你找老师走后门，占了我演奏会首席的位置，凭什么让我尊重你？”

“首席位置是我凭实力得来的，你不要妄加揣测。”

“实力？整个班里都知道你的小提琴不过是中等水平，怎么偏偏最近这么努力了？”方昱眼珠一转，指了指冷甜的书，“该不会是因为‘他’吧？你可真像个变态啊。”

“你！”

冷甜愤怒地上前。

他紧握着双拳指关节发白，最终，没忍住扬起手。

“啪”！

清脆的声音响在空气里。

方昱捂住脸：“你敢打我？！”

倪月和余晓也都惊了，赶紧上前劝架，场面一片骚乱，图书大厦的工作人员也马上走来，拉开两人：“这里是公共场所，禁止喧哗。”

冷甜和方昱被人拉开。

方昱捂着脸狠狠地看着他：“你这个疯了、变态，你等着，今天你打我这一下我记住了。”

冷甜不屑地笑了笑：“以后你再来找麻烦的话，我会打得更疼。”

方昱还要再发作，终究被余晓拉了出去。

***

冷甜和倪月走在回家的路上。

倪月愤愤不平：“方昱刚才也太恶毒了，他怎么能这样说你？”

冷甜抱着书，意外地没说话。

倪月安慰他：“没事，你别往心里去，方昱喜欢魏明，但魏明喜欢你，上次音乐会你又占了首席的位置，所以他才这么针对你。他这种人就是缺家教……”

冷甜突然站住：“倪月，说实话，对于我的感情，你到底是怎么看的？”

倪月一愣，随即笑：“说实话，我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也读不懂你，但我知道别人的感情是真挚的，就不会讽刺和嘲笑。”

冷甜挑了挑眉，定定地看着他不说话，许久，也冲他笑了笑。

过了好半天，他看了看怀里的书：“我们走吧。”

***

黄昏后。

回到家，冷甜在书桌前看着自已买的《睡美人》。

翻开书

“你的兴趣爱好还真独特啊，连这种书也看。”

“你这个变态……”

……

冷甜抿了抿唇，定定看了看书，突然抽出笔。

他一字一句，用力在扉页写字：

【这是正确的。】

【我的爱情既不违背法律，又没有伤害别人，就应该得到尊重。】

少女每一个笔画都写得十分用力，仿佛要穿透纸背。工工整整、一笔一画写完后，他放下笔，舒了口气。

他站了起来，环视房间，然后把这本书坚定地摆在了书架的正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