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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复利正因为这些传言在气头上,想起之前缘熠在武安王府插手他惩处辛洛一事,更坐实了缘熠劫牢的罪名,君王复利大怒,命人严查宝泽殿,此时,他已经不在乎辛洛在谁的手上,最好不在宝泽殿,若是在宝泽殿搜出辛洛,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缘熠,缘炜已经死了,再对缘熠治个重罪,他有些下不了手。

皇命都有着雷霆之势,顷刻间便搅得宝泽殿云雷滚动,里里外外被翻了个遍,宫人全都被带走。剑洪带着侍卫站在院子里,缘熠带着夏训站在他的对面,这一次,缘熠没有说话,上一次剑洪带人来宝泽殿,还是室女殿发疫病之时,这一次,同样是因为辛洛。剑洪一句话没有说,他冷眼旁观,看着那些心急火燎的宫人,恨不能在宝泽殿自己生一个辛洛出来。剑洪知道实情,他担心事情被闹大,半个时辰后,他便草草结案,匆忙收队了,让人将缘熠一并从宝泽殿带去会元殿。

跪在大殿上,缘熠依邓汉炎之言,死活都不承认劫牢。缘熠心中清楚,若是他认了,即使他父王不杀他,一定会杀了辛洛,就算是为了辛洛,他都不能认。缘熠为了救辛洛,也为了自保,他口中一直在向他父王喊冤。

“父王,儿臣是冤枉的。”

见惯了这种场面,君王复利将这种喊冤的场面当成了一种形式,他根本不为所动。没有搜出辛洛,既在他意料之中,也在他意料之外,他听到缘熠与辛洛有私情的风言风语,他是相信的。缘熠这个时间的喊冤,多少有些猫哭耗子假慈悲的嫌疑。没有确凿的证据,君王复利也没有办法责罚他,但他又不甘心就此放过缘熠,他只好在精神上吓一吓缘熠。

“没用的废物。”君王复利一拂袖子,转身离开了武仙宫大殿。

看着他父王离去的背影,缘熠收起演出来的委屈,就连他父王这句“没用的废物”都没能伤他一丝一毫,这熟悉的话,他父王可以随意用在任何一个子女身上,只因他是父亲,是君王。在后宫之中,他父王在大部分时间扮演的是君王的角色,而并非父亲,父爱在君王复利的生活中微小又不常见,他已经习惯了手上泰山压顶的权力,由着性子,在情绪上恐吓他的臣子和儿子。这是一场持久战,什么时间结束,全看他父王的心情,要想解决他父王的情绪问题,除了后宫时常刮起的谣言之风,没有更好的办法。

想到这里,缘熠反而更平静了。他毅然走出会元殿,脱冠跪在会元殿前。此时,脱冠这种足以轰动祖上的事,才能将他的冤枉闹大,跪在会元殿前,缘熠心里仍在想着,越大越好,最好大到不可收拾,缘熠是心狠的,也是能屈能伸的,他不怕丢人,也不怕宫中之人看到他失势,他反而希望越多人看到,他就是要借自证清白来压制他父王的性子,只有这样,他父王的自大才会被这股谣言所嵌制,才会转头维护王室的体面,维持自己在臣子面前所呈现出来的仁慈。

缘熠咬着牙在他父王的会元殿前跪了一天一夜,庄贤娘娘也拼命求情,这才保住缘熠的王子之位。虽然保住了缘熠的命,但他脱冠跪在殿前的举动,在后宫的谣传中发了酵,让他与辛洛的关系更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缘熠一天一夜跪在会元殿的事,轰动宫帏,缘遥也听说了,一直以来,他在江波殿就数次听到阿郭提起缘熠,每一次提起他,都是跟辛洛的名字一起提起的,缘熠的名字在缘遥心中的火气上加了一把柴。在他的案前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河宗铃,河宗蒙的小女儿。曾经的西南是怀姓河宗氏的属地。

河宗氏与复氏同为怀姓九宗,河宗是怀姓九宗的大宗。北冕国一直尊的是怀姓九宗,在他祖父成王昼司驾崩后,一直被武力压制的北冕国,内部又开始蠢蠢欲动,最先跳起来反对复氏江山的就是那些被他父王礼遇的九宗贵族。死人已无对错可追究,怀姓九宗只能将心中这股怨气都撒在新朝继任者君王复利身上,君王复利继位这一年23岁,比他父王昼司更年轻,也更知道北冕国的矛盾点在哪里,为了压制九宗贵族,他继位后,便大刀阔斧地革新,毅然调转他父王的执政路线,主张抑制兼并,以法治国,令行禁止,依法治人;设身处地,以宽容人;扬人责己,以功归人;论功行赏,以奖励人。不论亲疏远近,不管你是贵族、是王族、是九宗,在国法面前人人平等。一律按规矩办,一碗水端平。这样就能做到大家心服口服。这个法案本应该可以平三股势力中的暗流,却倒打了九宗这个享了快四百年特权的宗族部落,在这三股势力之中,九宗只有名声没有能力,他们已经习惯了沽名钓誉,现在连这顶帽子也被一个不正宗的自家人拿走,这口气也咽不下。终于引发了那场打了三年狮岗之战。

狮岗之战以邓荣的胜利而结束,邓荣也因此战一举成名,在邓荣之前,外军已三易主帅。北冕国最有军事指挥才能的邓图早在成王建国的第七年,因旧伤复发不治而亡,中军正帅剑洪也身负重伤,上军主帅萧参的增援被挡在了离岩前城不远校杯石山,司马是君王复利的四叔,平原君复肃,在都督阵前时,被怀姓将领河宗蒙一箭射中脑袋,可以说,平原君死的正是时候,平原君与平春君都是先王的弟弟,也是现任君王复利的叔叔,在君王复利继位之初,没有少制造问题,若不是平原君自己选了日子死掉,君王复利也迟早对他下手,就像一年后死掉的平春君,不仅死了,还被罚没了宗室身份。

下军正帅邓荣是临阵换成司马都督六军。邓荣一改平原君制定的作战计划,终于在五月,一举攻破岩前城,杀了九宗的大宗的河宗伯,剑洪也因此战成名,杀贵族大将河宗蒙的正是剑洪。北冕国为之震惊,当然要震惊。因为此战意味着九宗氏族要走的路线已经被彻底阻断了,九宗也因此役失了四宗,只剩下四宗,可谓大势已去,再也不可能有以前的风光,君王复利凶残而又多妒,依君王复利的性格,再下一步有可能是鲸吞剩下四宗。

这条路是必然要走的,从君王复利的祖父隐修为了血统和名分,自抬怀姓复氏后,王室处境也尴尬了,同姓不婚的律例,让王室永远失去与这个有着四百年历史的宗族通婚的机会,在上古时代,婚姻是政治的润滑剂,不能与怀姓九宗通婚,导致王室难融进这些当地土着,只能杀。

缘遥的双手握成了拳头,在武安君缘祁大婚当日,他亦看到了飞向他父王的银刀,正是从辛洛袖子下方飞出去的,她对王族的仇恨这些年似乎只增不减,所以才会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在大庭广众之下行刺君王复利,那她对自己呢?她数次进出江波殿,既能近身于他,难道她当时也是想杀了自己吗?缘遥想起假扮自己的辛彦之,他与“辛洛”走得最近,而自己每次都是作为永一师父跟在二人身后的,如今回忆起来,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河宗铃”缘遥心底在一遍遍叫着辛洛的名字,他的心也仿佛少了一块,忆起她,全是痛。他开始爱护辛洛,疼惜她,思念她,为了她,他可以负整片天下时,他却看不到她的真心了,他也从来没有问过辛洛对自己的心意。原来,并不是他多心,事情并非空穴来风,他感觉自己的心被撕开了。感情一旦有一丝怀疑被注入,便会土崩瓦解,如千里之堤,终会毁于蚁穴。

“不管宫中传言是否属实,望五弟自重,离辛洛远一点。”缘遥找到缘熠,他正在武仙宫广场上,迎面只有缘熠一人。缘熠着一身幺色素衣,与他的实际年龄不相符,显得老成。

“王宫中最不缺的就是流言,何时,缘遥哥哥也信这些了?”缘熠的口吻变了,他还是几年前的那个少年,只是被岁月的年轮涂的像墨一样黑了,缘遥也看不透了,总感觉他是在模仿着大人口吻,来搭配他的身份。缘熠摸清了缘遥的性格,缘遥多疑,越是别人怀疑的事情他反而相信,就在前一秒,缘遥还在冷静分析事情的前因后果,缘熠一开口,他瞬间相信了。缘熠就是要让他相信,再让他嫉妒,男女之情的嫉妒会使人发疯。

“这王宫中都知道,辛洛是本王的嫡王妃。”缘遥脑海中还是王宫中的那些流言蜚语,怒气袭上头顶,但他脸上还是挂着失落的表情,这个人曾经是他的弟弟。何时,她与缘熠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了?

“是大殿下没能护好辛洛,既然之前已有婚书,就应该珍惜,现在辛洛已是自由之身,我身为辛洛的朋友,当尽绵薄之力。”缘熠对缘遥的称呼已由缘遥哥哥,变为大殿下,生分的几乎看不到二人的兄弟情谊。为了阻止缘遥娶铃儿,他忍下了林怀柔对铃儿的责难,明明知道林怀柔会害她,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下了他母妃对铃儿赶尽杀绝的迫害,明明是他先遇到铃儿的,明明是他一直在暗中看着她,为何铃儿一定是缘遥的?缘熠毫不留情地指责缘遥,经历过大殿前脱冠而跪一事,缘熠已看得清清楚楚,权力才是力量,要想救铃儿,他只能无限获取这种力量。

“辛洛之前是王妃,生是江波殿的人,死是江波殿的鬼,五弟不要越线。”缘遥警告着他。

“婚书早已被父王撕毁,婚约是之前的,不代表以后了。别忘了,大殿下的嫡王妃是林氏怀柔。”缘熠说完扬长而去。

回到宝泽殿后,缘熠没有说话,脸上表情也没有一丝变化,他所有的想法都在心底,情绪的变动也在心底做着加减法,他决定将此事放下,这是缘熠的优点,在没有力量扳倒你之前,他从来不去招惹。他没有像缘遥一样,跑去成安王府问个一二三,因为他明白,他若先提刀,必然引来攻击,而且事情一经传播,已经不是缘瑞能掌控的,没有必要再去树一个敌人。当长风在白港说出缘炜被刺那一日的事,他只是默默地记下了缘瑞,难怪缘瑞能从外祖父手上拿走左领军兵权,缘熠在心底念着,还是我心慈了,忍下了缘瑞,差点儿酿成大祸。

缘熠顺手将他父王罚他的诏书手抄本放进了身后的方匣子里,锁好之后,他重新将匣子放回身后。这个匣子装了他的烦恼和屈辱,这个匣子让他成为一个有仇必报之人,今日,缘瑞第二次入了他的匣子,他日缘熠打开匣子之时,便是缘熠清算的日子。

“殿下,吕继才已经回京了。”夏训在两日就收到缘熠的命令,盯紧吕家,此时他一刻也不敢放松。

“继续盯紧。”缘熠的话越来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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