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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中午的时候,一行人总算是到了县城。
乔小平掀开侧窗往外看,入眼是一座城楼,差不多有他们家屋顶那么高。城墙中间是土做的,四周用的是青石砖,许是因为过年,上面挂着几个崭新的红灯笼,城楼的正中间挂着一块牌匾,写着“昌平县”三个大字。
城楼有一个拱形的大门,乔小平瞧着那比她脑袋还厚的木头门,想着怎么也要四五个人才能推动那门。城门口站着两个守卫,腰间挂着大刀,让人瞧了就害怕,一旁放着两个长长的木头架子,就是将木头削的尖尖的捆在一起,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此刻,城门口排了长长的一队人。
乔小平出声问道,“夫子,那怎么有那么多人呀?”
童夫子考科举时常来县城,对此见怪不怪,“进城要搜查一番,很正常。”
万宝立刻接上话,“搜什么?夫子,我带了一个小刀,会不会被抓起来?”
童夫子十分不耐烦这几个调皮捣蛋的男孩,反问道,“来比试文采,你带小刀干啥?”
“防身嘛!”万宝一脸理直气壮道。
其余几人一听,立刻也紧张地检查自己的随身物品。
“夫子,我带了一个杵子,没事吧?”马全从裤子里掏出一个铁杵,举到夫子面前问道。
“我看你像个杵子!!”童夫子气急败坏道。
“夫子,我的簪子没事吧?”钱多多从头上扯下一个簪子,一按,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那簪子瞬间射出几支细箭来。
其中一支射到了万宝撅着的屁股上。
“啊啊啊!!”
“夫子!我的屁股!!有人偷袭我!”
钱多多面不改色的将那几支箭拔回来,重新塞到簪子里,“叫什么叫?男子汉大丈夫,能有多疼?”
“站着说话不腰疼!不是你的屁股!!”万宝咆哮道。
“肃静,”童夫子沉声道。
这就是他不愿娶妻生子的原因。
整天带孩子,真的生无可恋。
“咱们来进行文才比试,你们都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啥?”童夫子恨铁不成钢地问道。
小兰离夫子最近,她举手道,“夫子,大家都是头一次出远门,怕路上遇到强盗劫匪啥的,我虽然没带铁器,但我腰间系着一块砖头呢!”
“啊!?”乔小平惊讶出声,“小兰,你也带了?那岂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啥也没带?”
安全感,啪,没了。
多多仗义地拍了拍胸脯,“没事,你可以躲我身后,我保护你,我的簪子可是大哥特意找人给我做的。”
小兰也安慰她道,“我可以分你半截砖头。”
“那太好了,谢谢你小兰,”乔小平笑着回道。
“去去去,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童夫子实在受不了他们,掀开前窗出来坐到了马夫那,马夫此刻已经下去牵着马排队迎检了。
很快就轮到他们了,童夫子也从车上跳下来,规矩地立在一旁。
官差一手扶刀一手掐腰,不耐烦地问道,“从哪里来?可有路引?”
按律法,离开家乡百里之外需要路引。
一般来说,同一个县内是不需要路引的。同一个州的话,就不好说了,有的县查得严,有的县不怎么查。但如果不进城,不走官路,就无所谓了。
马夫赵四没离开过昌平县,不知道路引是啥,一时被问住了。
童夫子连忙上前一步,弯腰鞠躬道,“回官爷,我们是从泊口乡过来的。”
官差听他口音也是本地的,于是随口加了一句,“进城做什么?”
“回官爷,我们是泊口乡桃李书塾的,进城去参加静思书院的考试。”
那官差浓眉一拧,将童夫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童夫子不知自己的回答有什么问题,连忙掀开马车的前窗,道,“官爷,我说的是真的,你瞧,这都是我们书塾的学生。我是天启二年的童生,童生。”
“天启二年?”那官差难以置信道,“你该不会就是那个叫童生的童生吧?”
“正是在下,”童夫子一张老脸涨地通红,乔小平立刻解围道,“有志不在年高。”
那官差将旁边那个官差叫到一边,两人嘀嘀咕咕了好一阵,期间不停地打量他们一行人。
“老胖,过来。你瞧,他们是泊口乡的书塾过来的人,要不要放进去?”
“感觉怎么样?”
“下面那个老头是天启二年的童生,这么多年连个秀才也没考上,他能教出什么厉害学生来?我觉得问题不大。”
“话不能这么说,万一里头有天赋异禀的学子呢!”
“你去瞧瞧,车厢里就六个小屁孩,坐在外头的那个看着还是吃屎娃娃呢!”
“哈哈哈哈哈,那应该问题不大,放进去吧!”
“行。”
两人走过来,将城门口的木头路障搬开,挥挥手,示意马车过去,童夫子连忙弯腰致谢。
昌平县刚到任的新县令,姓高,叫高温。
他的经历也同名字一样,到哪任职,哪就有旱灾。最终被赋闲在家,郁郁不得志。
现在北方这么大的雪灾,高温顿时成了香饽饽。
他的儿子,高危,取居高思危之意,现十二岁,已经是童生了,入静思书院是没问题的,但若是做山长(就是院长)的关门弟子,就不敢保证了。
高温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静思书院的老山长,希望他能收高危为徒,那老山长却并不买账,将他带去的礼物全部退了回来。
没法子,他只好让守城的侍卫放机灵着点,那些一看就饱读诗书的学子,就使劲查严些,就算是同县的,也要路引!
像童夫子这种四五十年还考不上秀才,是县里有名的努力标兵,只努力,无结果,摆明了是去当“绿叶”的份,更别提他车里那几个吃奶娃娃了。
进了城,一车孩子都兴奋了起来。
“夫子,做山长的关门弟子,多久能回一次家呀?”万宝眉间挂着几分担忧,道,“我娘会想我的。”
一句话把乔阳整沉默了。
“呸,你娘巴不得你一年回去一次呢!”马全毫不留情地戳穿道,“我看是你想你娘了吧!”
钱多多揶揄道,“万宝,你都这么大了,出门还想娘啊?”
这下,就连乔小平也从书本中抬起头来,惊讶地看了万宝一眼。
马全见对面的小丫头总算起了几分兴趣,立刻爆料道,“你们不知道,万宝刚来书塾的时候,夜里总抱着我喊娘。”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万宝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不客气地回敬道,“马全,你这个死家伙,一点也不顾兄弟情义,我要跟你恩断义绝!”
“错了错了,”马全立刻告饶,“乔阳,你快替我挠他痒痒,让他原谅我。”
小平又将脑袋埋进了书里。
钱多多伸手去拿她的书,“哎呀,小平,别看了,你都背的这么熟练了,还让不让我们活了?”
“就是就是,最恨你这种偷偷努力的,”万宝义愤填膺道。
刚刚就属他背的最差,被夫子拿戒尺打了三下手心。
真搞不懂,夫子为什么会带着戒尺出门?
乔小平眨了眨自己的眼睛,一脸无辜地回道,“我没有偷偷努力呀,我这不是正大光明吗?”
众人:“......”
“我听说,那山长的手里有今年科举的答案,要是做了他的关门弟子,岂不是能考个状元回来?”马全胡说八道道,“到时候我爹肯定高兴死了。”
“我听说状元还要游街呢!”钱多多嫌弃道,“不过那个大红花我可不带,跟成亲似的,丑死了。”
“我不会骑马,咋办?”小兰愁容满面地问夫子,“夫子,状元可以步行游街吗?”
童夫子:“......”
微笑只是他的保护色,无语才是他的代名词。
“应该可以吧,你都是状元了,”乔阳也忍不住加入了这场盛大美丽的幻想,“我到时候要先去祖坟给我娘磕头,然后再去宗祠里拜祖宗。”
乔小平看他们眉眼间的意气风发,仿佛这关门弟子......啊不,是状元,仿佛这状元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她实在没忍住,提醒了一句,“去参加比试的可不止咱们几个人。单说静思书院的那些学生们,比咱们早学了那么多年......”
一大盆冷水迎头浇下去,马车里像按了静音键。
童夫子就是这么矛盾,孩子活泼时他嫌吵闹,孩子沮丧时他又要鼓励。
“不用在意念书的时间早晚,你们看夫子我,都五六十岁了,还没考上秀才呢!再看咱们沈县......沈知州,年纪轻轻,两榜进士,平步青云。所谓,英雄出少年嘛!”童夫子捋着胡子自嘲道。
“对,夫子说的是。咱们得尽力一试,没准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呢?”马全踌躇满志道,“万一咱们就是那个天之骄子呢?”
说罢,他立刻拉住乔阳的手,乔阳也十分默契地和他脸对脸,四目相对,两人异口同声道,“苟富贵,勿相忘。”
乔小平在心里默默叹口气,就算是做了山长的徒弟,山长也不会给科举答案呀!
她听爹爹说了,科举作弊可是要砍头的。
山长怎么会为了一个刚收的小徒弟犯杀头的大罪呢?
但是,山长没准会暗戳戳的提示。毕竟,暗示可不犯法。
想到这,乔小平也开始愁了,万一她听不懂山长的提示咋办?
嗐,她真是瞎操心,她连静思书院的门都没进过呢!山长的徒弟更是轮一百遍也轮不到她。
“万一呢?”
乔小平忍不住被马全的话勾了心神,也跟着热血沸腾了起来。
但尽人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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