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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安妮离开后,大卫独自走进了酒馆。
似乎因为是早上,所以店里没什么客人,只有零星的几个醉汉趴在地上或桌子上呼呼大睡。
屋内墙壁不是木制,反而像是用泥巴糊的,准确来说,应该是用粘土糊上去的,结合角落处的壁炉,想必是为了保暖才故意这样做的。
这时,一个顶着麦色头发,有着褐色眼睛和高高颧骨的男子走了过来。
男子用粗大的手掌摸了摸大卫的脑袋,微笑着问道:“你就是大卫吧!”
大卫点头,神情自然地回道:“是的,您是乔治.克罗先生?”
乔治哈哈大笑道:“没错,但你叫我乔治就好了。”
大卫问道:“那请问乔治先生,有什么是需要我帮忙的吗?”
见大卫毫不紧张,乔治不免有些诧异,但随即指着桌子上的酒杯道:“看见那些木制酒杯没?你去将他们收到厨房,哦,对了,如果有空了的餐盘,也需要你收到厨房,然后等到空闲时间,比如说现在,你再将它们清洗干净,当然,如果干的不错,我不仅包你的三餐伙食,还将支付你每周七格罗申的薪水。”
大卫没有多说,直接开始干活,不仅将酒杯和盘子收好,还用抹布将桌子擦干净,用扫把将地面扫干净,
最后才到厨房,把收好的酒杯和盘子洗干净,并重新放到餐具架上。
别看事情没多少,但对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光是做这些,就用了两个小时。
乔治一边从酒窖中拿出新的酒水摆在酒架上,一边默默观察大卫的一举一动,见大卫一直兢兢业业的干活,心中不免对其多了几分好感。
从饼干罐里拿出一片椒盐卷饼,乔治对大卫喊道:“小子,累了吧,过来吃片饼干吧!”
大卫用衣袖擦了擦额头汗水,小心翼翼地接过薄薄的饼干,生怕将它“折”断了:“谢谢乔治先生。”
乔治爽朗一笑:“这是你应得的,去休息一下吧,待会会有很多客人来的。”
时间来到中午,果然来了许多客人。
大卫一直前前后后的收盘子、收酒杯,累得汗水直流。
并且酒馆内酒气熏天,人在里面,仿佛被人压在被窝里一样闷热。
加上一些喝吐人的呕吐物,空气中还弥漫着着一股又酸又臭的味道,难受程度,不亚于有人在你面前窜稀。
但要说在这里干活的唯一好处,那就只有吃饭了。
等客人走得差不多后,乔治也不急着让大卫收拾,反而找了一张桌子,端出一大一小两碗粥,分别给自己和大卫。
大卫看着粥里的新鲜蔬菜和一些碎肉,吃的是格外开心,他这个前世的黑帮老大,也算能混口饭吃了。
当然,要说挣钱的法子,大卫不是没有,但在前世父亲的耳濡目染下,对于规矩这种东西,那是刻在灵魂般深刻。
所以他觉得,先了解这个世界,比先想办法赚大钱更重要,
况且即便赚到钱了,以他六岁的身躯又如何守得住钱财,到时被人眼红,说不定还会招来杀身之祸。
大卫吃着粥,不动声色地问道:“乔治叔叔,您能跟我讲讲威廉.泽曼伯爵吗?”
乔治喝了一口粥道:“你说威廉.泽曼伯爵呀!他不仅是泽曼家族的人,还是这片领地的领主,放眼神圣罗马帝国波西米亚的贵族圈,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
“神圣罗马帝国?波西米亚?”
乔治用手指沾了沾桌子上的酒水,并画了一个圈,“神圣罗马帝国是一个国家的称呼,它由许多诸侯国组成,其中就包括巴伐利亚、波西米亚、勃艮第等等,而神圣罗马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则被称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
大卫有些明悟,觉得这个神圣罗马帝国听起来有点像龙国古代的周朝,“乔治叔叔,那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是由谁担任呀?”
“这个不固定,一般由选帝侯竞选出来。而选帝侯有七个名额,
分别是三个教会选侯:科隆大主教、美因茨大主教、特里尔大主教,
和四个世俗选侯:莱茵-普法尔茨伯爵、萨克森-维腾堡公爵、勃兰登堡藩侯与波希米亚国王。
例如现在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就是当今的波西米亚国王查理四世。”
大卫微微点头,又问道:“那奈马城位于波西米亚哪里呢?”
乔治想了想,说道:“这个呀,应该位于波西米亚的南方吧!事实上,我也不太清楚,毕竟我从小就在奈马城生活,对于外面的世界,全靠来往商人的交谈。”
大卫将乔治的话记在心里,也不多问,免得让对方误会自己什么:“乔治叔叔,我吃完了,我去收拾酒馆了。”
大卫适时结束话题,的确没让乔治起疑,反而只当作小孩子的好奇,
“嗯,下午的时间很长,你可以慢慢收拾。”
这时,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神父走进了酒馆。
神父用手捏住脖子上挂着的十字架道:“乔治,你该缴纳上个月的什一税了。”
乔治恭敬地从腰间取下一个钱袋道:“尊敬的神父,这是我的什一税。”
神父打开钱袋,清点了一下道:“很好,数额正确。”
说完,神父对着十字架,嘀嘀咕咕地说了好一阵话,似乎是在祈祷,亦或是在背诵什么。
而乔治则在一旁静静的聆听,表现的十分虔诚。
等神父离开后,擦桌子的大卫好奇问道:“乔治叔叔,什么是什一税呀?”
乔治解释道:
“我们能有收获,完全是因为上帝的保佑,所以无论得到了什么,都要缴纳十分之一给上帝,而神父作为上帝的使者,便在人间代收什一税,
当然,征收的东西不同,叫法也不同,
一般缴纳粮食,叫做大什一税 ;
缴纳蔬菜水果,叫做小什一税 ;
缴纳牲畜,叫做血什一税,
如果不缴纳实物的话,也可以缴纳等量价值的钱财。”
大卫虽然不信上帝,但听乔治这么说,心里也清楚了上帝对这个世界的影响力到底有多大,往后的自己最好不要去挑战上帝的权威。
时间来到下午,当大卫收好最后一个酒杯时,安妮也来到了乔治酒馆。
安妮先是笑着对乔治打了个招呼,然后真诚地感谢道:“喔,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尊敬的乔治先生。”
乔治耸了耸肩,看向大卫道:“这没什么,更何况大卫这孩子勤劳能干,也让我省了不少心。”
安妮欣慰地看向大卫,虽然没说什么,但眼里全是浓浓地爱意。
大卫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水渍,“乔治叔叔,盘子和酒杯都洗干净了。”
乔治看了一眼摆放整齐的酒杯盘子,以及一尘不染的桌子地面,满意地说道:“好,那你快跟着母亲回去吧!哦对了!有东西给你。”
说着,乔治又从饼干盒里拿出了一片椒盐卷饼,“这是奖励你的。”
大卫接过饼干,感谢道:“谢谢乔治叔叔。”
乔治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枚格罗申递给了安妮:“说好了包三餐的,既然你们准备回去吃晚饭,那就将晚餐折算成一格罗申吧!”
安妮心里是不想接受的,但家里确实很穷,最后也只能脸红地将其收下。
咚咚咚,房门被人敲响。
披着黑色亚麻斗篷,身穿灰色紧身连衣裙的丰腴女人,左手挎着一个盖有黑布的篮子,右手轻敲房门地询问道:“乔治先生,您要买面包吗?”
安妮看见女人后,立即将大卫带离了酒馆,弄得大卫一头雾水:“母亲,刚刚的人,您认识吗?”
安妮的小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比当时收下乔治格罗申时的样子还要羞涩:“这个……反正你不许跟……那个女人说话。”
大卫点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心里不免有了一些带着色彩的猜测。
……
几天后的下午,
那个卖面包的女人又来了。
女人弯下身子,询问道:“小家伙,乔治呢?”
大卫看向女人,发现其眼睛形状好似蜜桃,弯弯向下,看上去如同醉酒般迷离。
红润嘴唇的下面,是白净的脖颈,如果水珠淋在上面,肯定会滑溜地往下滚落。
加上女人的衣领很大,弯腰时,不免露出一些空隙,从大卫角度看,甚至可以看见半个胸脯。
女人见大卫没有回答她,继续说道:“我是乔治的朋友,想来问问他今天要不要面包?”
大卫回过神,指了指地窖道:“乔治叔叔在地窖里酿酒。”
女人闻言,笑着摸了摸大卫的脑袋,随后将手臂上的篮子放在桌上,径直地走进了地窖。
大卫用手指掀起黑布一角,发现篮子里果然没有面包,“我就说篮子怎么看起来这么轻,原来真没面包。”
说着,大卫继续收拾起了酒馆,只是路过地窖门口时,听见了粗壮的喘息声,以及好似嘴巴塞满布条的呜呜声。
大卫本想去瞄一眼,但怕自己母亲撞见自己听墙脚,所以最后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过了一阵子,女人擦着嘴走出了地窖,后面还跟着神清气爽的乔治。
女人提上篮子,转头对乔治抛了一个媚眼。
乔治嘴角一勾,挥了挥手,算是回应。
这时,安妮也到了,看见女人在这,不由得低下了头,拉着大卫,匆匆地告别离开。
……
春去秋来,大卫每天都在酒馆内干活,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能干的活也是越来越多,领到的薪水也越来越多。
甚至在闲暇时间,大卫还去其它地方打杂挣钱,
比如给木匠跑跑腿;帮急着尿尿或开大的寡妇看地摊;帮其他商铺搬运笨重货物。
而每天的营养补充和体质锻炼,也让其有了强健的体魄,站在同龄人当中,都要高出半个脑袋。
当然,作为现代人,大卫很清楚知识的重要性,所以每周至少会去一趟教堂,借着信教的理由,偷偷读书认字。
至于去学校读书,大卫根本没有考虑过。
一是因为压根没有什么教人读书认字的学校,整个波西米亚只有一所位于首都布拉格的布拉格大学。
二是因为他兜里没有闲钱,请不起别人教他。
另外,在这些年里,不仅酒馆越开越大,甚至做起了旅店生意,
就连乔治也娶了妻子,不再买面包吃。
唯一不好的就是,母亲安妮又给他生了一个弟弟,名叫里奇。
大卫也埋怨过威廉.泽曼伯爵,认为母亲的苦难都是由这个男人造成的。
但安妮面对这个问题时,却始终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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