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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多数情况下,人类的善意和恶意都是有原因的,不会没有来由。
光是一场距离现在已经这么多年的孽龙之乱,可唬不住无功县这些老奸巨猾的县中大族,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为囚龙观每年捐献大笔的“香火钱”。
关于“祭龙之仪”。
无功县的大多数人其实都只知道,每年这场由囚龙观的老观主牵头主持的年末大典,目的是为了祭祀当年那场因为孽龙引起的那场地震中丧生的乡人,以及通过向龙王爷献上牺牲的形式,祈祷往日的灾祸不要重演,接下来的一年风调雨顺。
可理所当然的。
——这也只不过是明面上的说法。
作为流传出来的这些说法,也让这些观念渐渐深入人心的存在,今夜来到囚龙观赴宴的这些大族代表,其实内心都是对每年“祭龙之仪”的真相心知肚明,也知道那些足以堪称巨数的“香火钱”,到底是被囚龙观的那位老观主用在了哪里。
漆水村密林里埋下的上千具骸骨,其中的绝大部分,可都不是自己自愿来到漆水村当牲祭送死的,要说一个要东西没东西要钱没钱,还偏僻难行的老村子,能有那么多人迷路过去,仔细想想的话,真的有人会觉得可能吗?
不。
不可能的。
“吾等无功县诸族为贵观出资出力,从外界抓捕实验素材送到漆水村,这么多年的合作的下来,也算是有了深厚的交情,而如今祭龙之仪一再推迟,时间都快要到最后一天了,纵使是白渡子道长依然在时,他也不敢避而不谈的一直敷衍我们吧!”
宴席上,无功县某一家大族的代表,表现出怒态,骤然朝王害疯发问,而周边坐着的其他人们也以沉默无声支持,齐齐看向了首座上的那个看起来面貌平平无奇的木讷道人,皆是不言自威,让但凡知道他们身份背景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感受到沉重的压力。
居移气,养移体。
纵使本身没有任何的力量,只是一群凡人,可长久以来的权势熏陶,和颐指气使的姿态,这些无形却确实存在的东西叠加在一起,却偏偏是让他们的目光有了极具压迫感的“力量”。
虽然这力量既不是铁,也并非是钢,但却要比刀更锐,比剑更利,仅仅是用三言两语之间就能决定一个人接下来以后的人生和生命,远比任何一个人的杀人速度要更快,只要还生活在这个人类文明的社会系统中,就难以摆脱受到这股力量的影响。
然而。
只可惜,他们眼前的却是一个“世外山人”。
“那个叫什么什么的,你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啊!”
宴席座次的首位,只见那王害疯迎着在座众人的目光嘿嘿一笑,像是连装也不怎么准备继续装了一样,露出古怪而爽朗的笑容道“贫道我岂止是敢避而不谈啊,现在我简直就是要当面绝口不提了!”
“你、你说什么?”
那个先前开口问的某家代表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刚刚听错了,再度出声确认,没有想到这个突然多出来的王道长居然胆敢这明目张胆的,他他正在做的事情说出来。
按照他惯有的思维,当自己展现怒容,配合在座众人一同向这人发难之后,再由他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这个姓王的道士,不就是应该至少展现出一些诚意的吗?
怎么……
现在却直接从第一步开始,这个一直都摆出木讷样的王道长,就摆明了这个不太好的态度呢?
身为掌握着权力的人,他向来都是习惯让人去揣摩自己的心思的,作为“祭龙之仪”某种意义上的甲方之一,他也怎么都想不到这个乙方,居然会直接这么表示“爷知道,但就是不告诉你们”的理由。
在他们的眼中,王害疯是原先囚龙观那个老观主白渡子手底下的人,连白渡子都需要乖乖的为他们的他们服务,以确保漆水村每年的实验材料作供应的这条“资金链”的不要断裂,而这个区区的“王害疯”……
“砰!你又怎么敢!”
那个作为某家大族代表的人,本能认为王害疯此时的这个失礼和错误态度,是他以及他身后的人,以后进一步向白渡子索取某些利益补偿的筹码,当即就是几串景明的心思闪过,佯作大怒的样子,重重的一拍桌子。
“祭龙之仪在即,明明出现了问题,而王道长你却对外只是绝口不提试图隐瞒,难道是说认为我们作为出资者,根本都没有一个人资格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见到他这个样子,王害疯饶有兴致的挠了挠下巴,捋着胡须道“哎呀哎呀,看来你这个人的自觉,也没有贫道想象的那么差嘛!”
——他在说什么鬼话?
听到他这已经几乎是明摆着羞辱的回答,在座的所有人几乎都是一怔,世间万物的变化总该要有一个可以解释的原因,可现在这位王道长的莫名举动,却是让人完全搞不懂他这么直接翻脸的理由。
这……没道理也没根据啊!
此时此刻。
这场本为逼宫王害疯、问出祭龙之仪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而具备的宴席,显然是已经有些变质了,有些人抱着看一出好戏的人想要先静观其变,有些人则感觉到因为这个王害疯的出现事情已经超出了能够安全的掌控的范围。
虽然估计是绝不肯承认,可这个王害疯此时的神色,他眼瞳中隐藏着的某些意味,也是确实是让某些人感到了莫名的恐惧,仿佛非是处于以他们浅薄的认知,可以理解的范围之内。
他们需要的是一个能像“白渡子”一样,替他们每年正常提供延寿之物的人,而理所当然不是这么一个看起来就疯疯癫癫的家伙。
当然了。
话是这么说,也仅仅是因为话是这么说的而已。
旁观者之所以往往可以保持理性,只是因为他们认为自己并没有被牵扯其中而已,一旦身份骤然转变为被牵扯其中之人,那原本的理性也会变得没有根据。
作为明面上最主要受到王害疯攻击的人,那个出声质问他的人自然是面皮上也有些挂不住了,再怎么说他也好歹是有着点身份的人,以前的自家祖上说不定还能追溯到以前的某几个名人那里去。
这么被王害疯直球说是他根本没有资格知道祭龙之仪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哪怕不是他,而是在座的任何一个人,他们都不可能就这样算了,也不可能什么态度都没有表示。
这是作为代表的身份,作为享用权利者,天生就必然会遭到的束缚,不仅仅是因为他掌控说话的权利,而且还是因为这份权利同时也绑架了他自己,让他必须要为“自己”而发出声音说话。
砰。
重重的拍桌子的声音响起。
那个代表着无功县某一个大族参与此事的代表皱起眉头,一下子从案桌后站起了身来,像是做出了强行压抑某些冲动的样子,神色很是阴沉的不快道“看来王道长你这是不想好好交流,违背你身后那位老观主应该交代给你的话了。”
他环顾四周,看向了那些其他也因为同样目的而来的代表们,然后冷冷的说道“既然这里的主人都说了,根本没有人有资格知道今年的祭龙之仪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那在座同样没有知情的各位,又还在这里等什么呢?难道还要死皮赖脸的待在这里不成?”
这话被他这么直白的一说。
在座的有些人其实心里就不高兴了,他们还准备装作根本没有听到的样子,看个好戏静观其变的,可这人这么一说起来,其实也就相当于把这层大家默认的隐约默契给直接捅破了,逼得不得不也跟着表明一个态度,至少要站在一边。
从态度绑架这点来看,至少这个代表的理智还没有被冲的彻底消失,而是依然有着正常的思维能力,知道不能光凭自己一个人出头,要把所有人都给拖到一起才有实际上的意义。
当他说出这话。
他要做的事情其实就已经做到了。
而就在话音落下的一瞬,他其实也是内心里洋洋自得的,表面上保持着怒态,当即便是转身就走,还想着明天事发之时,白渡子不得不出来惩罚这个不知道什么叫做的尊敬和礼仪的王害疯,以及到时候还要额外切割出来自己的一部分利益,作为的他和他们的补偿的事情。
参与到这件事里作为代表的他,当然知道每年祭龙之仪上出产的那些血肉,到底是怎样的延寿奇药,有着怎样的价值。
他心里忍不住畅想着要是拿到手,再主动献给那些还掌握着家族话语权的老头子的话……自己未来的前途……
唰。
想着想着的时候,他的脚步不知何时已经要来到的门口,本能的伸手就是要推开大门。
也就那一刻的时候。
王害疯的声音也终于再次响起了,叫了一声先等等。
那人以为他是要后悔自己刚才的话了,想要从自己这边挽回,念头转动间,明明心里就已经准备要好好拿捏拿捏王害疯了。
然而。
可下一刻时。
王害疯却只是打了一个响指。
天旋地转的,那人便发现自己又回到内殿之中,以极其耻辱性的姿势,躺在了案桌之上,替换掉那原本那只还没开始由主人切分的乳猪,脖颈旁靠着的就是直插在桌面上的宰割之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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