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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月与甘露回到茶室坐下,甘露为林月斟了一杯茶,林月端起来闻闻,还是那味,惬意的轻抿一口。说起寺院外热闹的场景和寺院内庄严肃穆的感觉,林月问甘露,带领僧众念经的不是道忞和尚,道忞为什么没有参加诵经?

甘露说,开始的几天,是道忞领着僧众念经的,现在道忞不再参加这样的集体诵经了。

林月感觉奇怪,就用疑问的眼神看着甘露。

甘露说,是这样的,顺治皇上不能到法会现场,但他每天都要花一个时辰听法师讲经,前几个法师讲经以后,顺治皇上都不满意。轮到道忞法师给顺治皇上讲经了,顺治皇上问道忞,朕很想见见父皇的面,但总是见不到他,这是为什么?

道忞就给顺治皇上讲《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也就是我们简称的《心经》,特别是讲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样的佛语,他更是例举了很多事例说明人生无常,世事无常的道理,说顺治皇上见不到父皇,是因为见父皇的心不诚,只要认真领悟佛的教义,“心诚则灵”,才能“有求必应”。

道忞讲经文的时候,注重用接地气的方式宣讲,不仅通俗易懂,还能联系生活中的实际,所以,顺治皇上听得很认真,对道忞讲的佛理频频点头。

林月听甘露说道忞为福临讲佛经通俗易懂,就对道忞讲经的方式赞同,所以就不断点头。

甘露继续说,当晚顺治皇上做了一个梦,梦见父皇微笑的看着他,面部表情很是安详,还向他点点头,这是父皇对福临为他做法事超度表示满意的意思。顺治皇上赶紧向父皇跪拜,刚一跪下就醒了。第二天,顺治皇上要求道忞继续给他讲经,他提出想听听父皇对自己说话。这次道忞就给他讲了《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就是我们熟悉的《金刚经》,讲了“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的道理,讲了心宽一寸,路宽一丈的佛理,还讲了我们无法预知未来的路,只得集中精力走好脚下每一步的真谛。这次顺治皇上用一颗虔诚的心听道忞讲经,晚上又作了一个梦,梦见父皇站在一座貌是寺院的大殿前,单手礼佛,对他说,朝堂无今生,佛前知因果,善哉善哉。说完将他一推,顺治皇上猛然醒来,醒来以后就再也睡不着。顺治皇上从来没有看见父皇生前拜过佛,父皇驾崩后为什么会站在一座寺院前?他为什么要单手礼佛?父皇说,朝堂无今生,佛前知因果,这是什么意思?顺治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天,顺治皇上将昨晚的梦境告诉道忞,要道忞开示,道忞说,能当皇上的人,都是从礼敬佛法僧三宝中来的。你父皇驾崩后站在佛堂前,单手礼佛,这是他生前礼敬佛法僧,驾崩后出现的佛像。至于他说朝堂无今生,佛前知因果的话,这是天机,只能通过修习佛法,才能悟得其中真谛。

顺治皇上认为道忞开示很有道理,听得他频频点头,想起道忞和尚两次给他讲经,讲经后就梦见父皇,就听见了父皇的教诲,说明道忞和尚是得道大师,是“大幻仙人”。从此,顺治皇上就只要道忞大师给他讲经,还口口声声称他为“大幻仙人”。

林月一听就瞪大了眼睛,道忞是“大幻仙人”?甘露笑笑,是的,顺治皇上是这样评价道忞的。

林月瞪大眼睛听着甘露讲福临的事,心里不免疑惑,黄台吉生前没有礼敬佛法僧,死后却有佛像?现在福临继承了皇位,难道真的如道忞和尚说的那样,能当皇上的人,都是从礼敬佛法僧三宝中来的,礼敬佛法僧是自然的吗?

果真,福临将道忞大师敕封为“弘觉国师”,赐金印一枚,上书“弘觉国师之印”,还赐了一袭黄衣,绿云缎袍,沉香色道袍及千针衲衣各一件,福临还要赐黄金珠宝给他,但道忞说,出家人食四方,要黄金珠宝有何用?他向皇上请求赐一口大铜钟供寺院使用。福临满口应允,专门为广济寺打造了一口大铜钟。

大铜钟不仅铸造工艺十分精美,还很别致,双龙钮,莲瓣罩顶,底边有八卦方位图形,铜钟表面铸造着密密麻麻的经文,有金刚经及诵经仪轨,诵经功德等文字。

当林月看见这口钟的时候,它已经被悬挂在广济寺大雄殿廊下,铜钟闪着金色的光亮,钟声清亮悦耳,几里路外的人都能听到。

自此,道忞成为福临的御前法师。

这段时间,福临一边参与丧葬,一边潜心听道忞讲经,一边等待登基大典。

而林月却有了两个令她担忧的事,一是曹家文经常到后院来看林月,曹家文每次来,都没有与林月说话,只是站在圆门旁边看着林月傻笑。曹家文经常到后院来看林月,不为别的,就为能看她一眼。虽然林月对曹家文没有动过心思,但曹家文经常出现在后院盯着她看,对林月来说,依然是一种心理负担。人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那鬼天天来敲门,你就真的没事?

林月当然明白曹家文的心思,他是希望林月不计前嫌,两人重新成为夫妻。但林月腹诽,那是前嫌吗?那是一条封闭的人生跑道,过去了的就已经过去,失去的就不会再拥有,即或拥有了,也不是重复的过去,我与你的过往,就像我曾经戴过的眼镜,透明清亮,我看到了苍蝇有几条腿,看到了蚊子在亲嘴,看到了蚂蚁在喝水,我什么都看到了,拜拜吧!

林月说她戴着眼镜看过世界,她看过的,就是这个世界的经历,虽然林月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很短,但她的经历不可谓不丰富,比如嫁妆被扣,比如为曹家文冲喜提前嫁人,比如先为人妻,后为人母,再作情人,比如救起福临,再比如坐牢....,这些经历,都比再与曹家文成为夫妻更加深刻。

林月自诩是一匹好马,好马不吃回头草。

另外一件事就是福临在林月过生日那天送来的皇后朝袍,福临送她朝袍的心意,林月心知肚明,福临一旦安葬了父皇,稳定下来以后,他必定会为林月做皇后的事张罗,林月深知福临二百五一根筋的个性,他认准的事往往不按常理出牌,现在的福临不是福亲王的福临,而是顺治皇上的福临,到时林月再拒绝,惹恼了当今皇上,她面临的分分钟都是危险,林月不想自己没有做好准备前就牺牲,她在死前要做的事很多,不留遗憾就不应该让自己留下遗憾,这事比曹家文经常杵在圆门外看她时的心情还乱。

林月决定到广济寺尼姑庵去住一段时间,尼姑庵很清净,不仅可以体验一下尼姑的生活,还可以回避曹家文,再则也想想怎么应付福临,还有,再认真思考一下自己离开这个世界前需要做的事。

林月为广济寺捐了一笔银子,以居士的身份,在广济寺尼姑庵甘露方丈的正堂住了下来。

按照林月的想法,自己到尼姑庵当居士,一则是为了心绪的安宁,二则是为了迫不得已时寻求一条退路,尼姑庵佛门清净,在那里寻求清净或寻求佛主庇护,都是很不错的选择。

至于这次能在尼姑庵待多久,林月心里也没数,想的是短则十天半月,多则一月两月,万一自己真的与佛有缘,想就此定居下来也不是不可以,一切随缘罢了。

临走前,林月对管家胡智德说了她的去处,说自己想到广济寺去住一段时间,要求他如果不是特殊情况不要打扰她,她的去处也不要对任何人泄露。

管家见林月如此严肃,一边点头应诺,一边不放心的看着她,林月向他笑笑,言下之意是要胡智德放心。林月就一个人到广济寺尼姑庵住了下来。

林月雄心勃勃,赌咒发誓要在尼姑庵过一段正宗的尼姑生活,要像庵里的尼姑们那样修行。所以,她主动给自己定了一些清规戒律。

林月作为两世人,已经体验过两种截然不同的世俗生活,但尼姑们是怎么生活的,当尼姑是什么滋味,她只听说过,并没有体验过,只知道,民众整日忙着讨生活,而僧众则是忙着修行佛法。

凌晨两三点钟,林月就被“夜巡”和尚敲击木板发出的邦邦声吵醒,敲木板不是叫醒和尚尼姑起床,而是叫醒做饭的僧尼起床做饭,才凌晨两三点钟呢!不是睡得最香的时候吗?

林月翻身继续睡,刚合上眼睛没一会儿,又被“夜巡”敲击木板的声音吵醒,那是所有僧尼都起床的时间。

林月费力睁开惺忪的眼睛,看看窗外黑漆漆的天空,没有时钟,更没有手机看时间,只能凭经验判断,这时最多也就凌晨四点钟光景。

林月躺在床上,慵懒的听着动静,尼姑庵不远处好像养着一些鸡和鹅,公鸡开始打鸣,鹅也刚刚声不断,小鸟被夜巡敲击的木板声吵醒,发出倦懒的啾啾声,再看看白桦林,对面的白桦树林黑呼呼的一片,树上那只眼睛不知道仍然在微笑还是换成了嘲笑的眼神。

林月只得咬牙起床,洗漱穿衣,与尼姑们一起到僧堂上早课。

僧堂里只有影影绰绰的光亮,尼姑们排队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林月是居士,没有位置,就站在尼姑们的后面,最前面的是甘露和裕觉庵主,裕觉庵主带领尼姑们进入僧堂就开始诵读经书。

林月茫然的听着尼姑们嘴里发出的声音,认真听了一会儿,一句都没听懂,不知道她们念诵的是什么内容,但自己不能就这样傻乎乎的站着,见不远处有一本薄薄的经书放在蒲团上,林月拿起来,就着昏暗的灯光一看,经书的封面已经撕破了,不知道这是一本什么经,不管是什么经,这本经书是寺院的和尚尼姑们念的,就一定是一本正经。

林月翻开经书,按照书里认得的字,自顾自的喃喃念读起来,念读了几行字,发现这本经书的内容与儿子读的《性理字训》一样拗口,一样艰涩难懂,手里拿着经书,林月这个前世的计算机硕士也只能像初识字的小学生那样,一个字一个字的念,没念完一页,就哈欠连天,眼皮打架,今天起床太早,头晕晕乎乎的,真想丢下经书回房间去睡觉。

但今天是林月在尼姑庵生活的第一天,还是第一天当中的第一件禅事——修行早课,这个时候打退堂鼓,心太不诚。

无法,林月太困,手里拿着经书,站着,靠在墙上就迷迷糊糊睡着了。诵读经书为什么不是坐着呢?如果坐着打盹,会不会舒服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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