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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念晚只觉眼前好似掀起了一面血瀑,眼瞧着那些血珠子便要喷溅到自己的脸上、身上!
然而不等那些脏污落到她这边,已有一件宽大的玄色斗篷将她整个罩在了里头。
她与外界彻底隔绝开来,视野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仿佛夜晚提前到来。
“扑通”一声,有什么重物倒地,不必看魏念晚便知是单君让。
的确如她所猜,单君让倒在地上,一手捂着脖子,企图抑制那不断喷涌着鲜血的伤口,然而只是徒劳无功。
他浑身的力气被抽去,可双眼却圆睁着,炯炯有神。
他躺在地上,仰望着陆绥卿,就似孩提时站在那棵巨大的公孙树下想要一窥它的全貌……
他感觉自己是那么的弱小,那么的卑微可怜。
“又是你……陆绥卿……”
“上回在同州城外……也是你将魏念晚救下……还杀了本、本殿下的心腹之臣……今日她一遇险,你又、又出现了……”
阴鸷的目光在陆绥卿和他斗篷下的魏念晚身上打了个转,单君让忽然像是想通了什么,大笑起来!
随着大量鲜血的流失,他身体已虚弱不堪,笑的声音也有些凄厉古怪。可即便如此,他仍表现出一种别样的癫狂:
“本殿下知道了……你看上她了是不是?不然你在上京时……怎、怎会甘冒欺君的风险……也要放了她?哈哈哈哈——”
一阵断断续续气力不支的疯笑过后,单君让的神色倏忽又变得阴狠起来,眼神亦如毒蛇一般,阴暗黏腻得令人发麻:“原来……就连你这个笑面阎王……也、也跳不出红尘缱绻啊……”
费力说完这话,单君让便感觉到体内的最后气力也抽离殆尽。他拼着最后一点力气,艰难地将右手抬起。
他的手在半空支撑不住,才一抬起便砸在了胸前,可是他仍不肯放弃,将手一点一点地往上移,顺着胸膛移到脖颈,又顺着脖颈一路移到下颌。
他指腹一点一点地在下颌处摸索探寻,不甘地想要确认什么。
这时魏念晚已从陆绥卿的斗篷下钻了出来,起先陆绥卿还有心遮挡这画面,可她却冲他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会怕。
而后她弯身拾起掉落在地上的那把匕首,用袖子将溅在上面的血迹擦净,拿到单君让的眼前。
“四皇子,我没有骗你。”
在她平静的声音中,单君让果真借那柄刀刃看清了自己的脸……
看了好一会儿,他因不甘而圆睁着的眼睛终于一点一点地闭上,摸在下颌上的那只手也缓缓放下。
这一回,她当真没有骗他。
萧誉随后赶到,外院的吴国护卫也被严公公带来的大梁禁卫控制住。
当萧誉急迈进门,看到一屋子的血,和蹲在血泊里的魏念晚时,急蹦了一路的心跳突然漏掉了一拍,连呼吸都停滞了。
直到魏念晚从一片血泊中慢慢站起来,扔掉手里拿着的匕首,朝着他弯了弯唇,他才终于恢复了心跳和呼吸。
太好了她没事,地上的血不是她的……
劫后余生一般,萧誉快步朝魏念晚走去!此刻的他不管在她心里他们到底是师徒、姐弟,还是别的什么,他只想紧紧抱住她!再也不放开。
然而就在他的手将要够到魏念晚的时候,陆绥卿往二人之间一闪,像一堵碍眼的墙阻断了他。
萧誉气恼地看着面前这堵墙,“陆司使!”
他没责斥陆绥卿什么,可这三个字里却暗含了警告和威吓。
然而陆绥卿又岂是吃这一套的人?他轻挽唇角,热心提醒道:“璟王殿下,若你当真在乎这个师傅,是否该先想办法善后此事?大梁质子的女傅杀了吴国的质子,可不是一件小事。”
魏念晚怔然地看向陆绥卿,人不是他杀的么,怎么成自己杀的了?
萧誉比她还要震惊,不可置信地看看魏念晚,又看看地上已没气儿的吴国四皇子:“他是晚姐姐杀的?”
“不然呢?”陆绥卿反问。
而对萧誉投来的询问的目光,魏念晚也只好顺着陆绥卿的话背了这口黑锅:“是,是我失手反杀了四皇子。”
谁叫陆绥卿刚刚又救了自己一命呢!
再说到这会儿她也想明白了,陆绥卿是笃定萧誉不会让她有事,故而由她揽下这桩命案。也罢,就当她还他一命了。
果然,得知人是魏念晚杀的后,萧誉便开始筹谋如何将此事遮掩过去。想要不引起梁吴两国更大的仇恨,那么便不能让人知道四皇子真正的死因。
萧誉上前仔细查看了查看,有些为难道:“他颈部的伤口无法掩盖。”
“那就想办法毁了尸身。”陆绥卿建议。
听着有些残酷,可魏念晚明白这是最好的方法,是以也跟着点头赞同:“看来只得如此了,就像上回有人想毁掉董将军的尸身一样。”
萧誉立即反应过来:“纵火?”
魏念晚点头。
这边才提出思路,那边陆绥卿已将火折子掏了出来吹出明火,递给萧誉:“璟王殿下,请吧。”
萧誉想说既是你想出来的办法,你自己怎么不去点?不过一转眼对上魏念晚鼓励的目光,他便懒得去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了,守护晚姐姐,原本就是他应做的,他不屑旁人代劳。
是以尽管明知陆绥卿是有心拖自己下水,萧誉还是义无反顾地上前。在他亲手将单君让的衣衫引燃之时,陆绥卿已护着魏念晚出了屋子。
站在院子里,陆绥卿看着随风渐起的火势,和缓步走出来的萧誉,眼风带笑,杂糅着一些阴险。
他心里清楚,若先前对萧誉说杀死单君让的人是自己,萧誉必然十分高兴。因为那样,就可一箭双雕了。
一雕,乃是魏念晚成功被救下。
一雕,则是萧誉可以借此机会名正言顺的除掉自己这个情敌。
可他又怎能真让萧誉如此得意呢?如今拖了萧誉下水,让萧誉完成最后的毁尸灭迹,他们三人便算是坐在一条船上的同路人了。
萧誉走到陆绥卿和魏念晚的面前,陆绥卿赞赏地道了一句:“璟王殿下,有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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