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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尽欢想着难得大家都在,于是便邀请众人一起到神人居用膳。

一大早,她就特地起来为大家准备晚膳,忙前忙后,不亦乐乎。

万俟君酌和许严得处理完朝政后才到。

又到了訾尽欢大显身手的时候,她曾应允过回来要用雪域灵芝为他炖汤,结果翻遍了整个厨房,也没找到带回来的灵芝,想起回来后便将其交给了簪花。

遂问:“簪花,雪域灵芝,你没放在厨房吗?”

簪花正在洗菜,没有抬头:“我忘了,应该在我房间。”

她没想太多,便说:“我去拿,你放哪儿了?”

“可能是在梳妆台上。”

“好。”

訾尽欢没脱下襜衣,举着锅铲小跑到簪花房中,在梳妆台上捣鼓了好一阵,也没找到雪域灵芝。

直到打开角落里的首饰盒,里面没有半点饰物,大多是些纸张,还有些陈旧的小物件,只一眼,她便认出那只破了的香囊是万俟君酌的,里面还有一只木雕狮子,也是万俟君酌依据她的描述雕刻出的小白,原本一直在她房中,但小时候贪玩,还以为是弄丢了,没想到会在这里。

訾尽欢将锅铲放在一边,拿起那叠厚厚的纸看起来,里面或是画作,或是满含酸涩之意的相思之句。

从前,万俟君酌在神人居教她使剑,兴之所至时,便在月下舞剑给她看,在簪花笔下,那名少年纵情肆意,活灵活现,每一幅画似乎都在诉说着作画人的爱慕之意。

——山水月明清风拂,月下风知君不知。清风有意送郎君,郎君无意风自苦。

訾尽欢看着纸上的句子,隐约明白那些年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还发生过许多事。

簪花曾因为喜欢一个不能喜欢的人而伤怀,她借由清风诉说心意,在知晓答案后,又在风中自苦。

她们自小一起长大,朝夕相伴那么多年,直到此刻,訾尽欢才知道她喜欢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夫君。

究竟是簪花隐藏得太好,还是她的疏忽?

她坐在梳妆台前,逐字逐句地看着,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气愤,还是应该为簪花的爱而不得而难过?

“圣女。”蝉鸣过来找她,身后跟着另外几人。

簪花镇定地走进来,只是说了句:“你都看到了。”

“你是故意的?”

訾尽欢太了解她,知道她不是什么做事不细致的人,怎么可能会把灵芝放在自己房中?她是故意叫她看到的这些。

“对不起。”

稻收见了,脸上顿显慌张,急忙将东西收好:“圣女,簪花她不是故意的,她知道错了。”

“你一直都知道?”

“我……”

“你全都知道,却选择骗我。稻收,我还以为我们几个里,数你最不会骗人,没想到到头来倒是你骗我最狠。”

簪花抢过话:“你别怪稻收,是我求她不要告诉你,她也很为难。”

还搞不清状况的蝉鸣和卧雪,抢过稻收手中的首饰盒看,卧雪惊呼:“画里的人,不是国主吗?”

蝉鸣看着那些写给国主的情信,难以置信:“这些都是写给国主的?你是不是疯了?”

卧雪气不过,推了一把簪花,嗓门都高了几度:“簪花,你是不是有毛病?是这世上男人都死绝了吗?为什么非要喜欢圣女喜欢的人?”

簪花弱柳扶风,将将欲倒:“我不是故意的。”

蝉鸣摔了首饰盒,怒道:“什么不是故意的?你从小就会扮可怜,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别人就得让着你,这件事我们肯定站在圣女这边。”

啪嗒,啪嗒……

见簪花哭了,稻收不忍心,站在她旁边说:“你们别这样,簪花又不是真的会和圣女抢男人!”

蝉鸣:“她要是抢了还得了?”

卧雪:“就是。”

訾尽欢平复心绪,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簪花小小的身子几乎要跌倒,柔弱又可怜:“很久了。”

“哦。”

大抵是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訾尽欢只是极为简单地回应一句,便离开了房间。

她脱下襜衣,扔在地上,想出去走走,恰好撞见万俟君酌他们,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想走时被他拉住,于是她一脚踢在他小腿肚子上,原本想来庆祝的人,不明状况,吃痛连连地抱着小腿嗷嗷叫。

訾尽欢回头冷漠脸:“别装可怜,我没用力。”

“阿梨。”

“别跟着我!”

看见从里面出来的方道生,他目睹了一切,只是女孩子的事,他不敢插话,走出来冲万俟君酌摊手无奈:“我早就跟你说了,有些事越早说越好,现在好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师妹发这么大的脾气。”

万俟君酌想起之前她打井岚巴掌的样子,摇摇头:“那我倒是见过她发脾气,不过……”

许严只觉得好笑问:“不过什么?”

“她还是第一次打我,唉。”

姑娘们从屋里出来时,正撞上他们,万俟君酌想了想还是说:“簪花姑娘……”

“国主永远都是圣女的夫君,圣女永远都是狻猊族的圣女,狻猊族人永世以圣女为尊,簪花永世亦是以圣女为尊。”

“我一直觉得你很清楚,所以从未与你多言,只是现下阿梨她……”

“圣女大约是有些难过。”

“对她来说,你们都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

从神人居出来后,訾尽欢一个人在宫中四处游荡,独自坐在湖边,捡起地上石子毫无章法地扔向湖中心。

快日落时,簪花才找到她,她站在远处,没有靠近:“圣女。”

“簪花,我知道我从小任性骄纵,是你们一直让着我,但我向来什么都能和你们分享,不过……”

“那只木马我捡到后本想还给你,是我存了私心,偷拿了你的东西,对不起。”

“哦。”

“我知道你有多喜欢那个人,虽然你不说,但所言所行,我们都看在眼里。”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的,但……不能是他。”

“我知道,我从没想过要和圣女争抢什么。”

訾尽欢整个人隐在暮色中,只能看清身体轮廓,看不出她此刻的表情,她说:“对不起。”

“对不起。”

“我不是因为自己没有将他让给你而道歉,而是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你看着我一点点喜欢上你喜欢的人,看着我们关系越来越亲密,越来越不可分割,想到我曾在你面前说过的那些话,诉说过的那些心意,那些你心痛难耐的日子,我却半点没有发觉,所以觉得抱歉。”

“簪花也不是为自己喜欢上他而向圣女道歉,只是因着这份心意越来越浓烈,覆水难收,我想断了这份心思,所以用了对圣女来说最残忍的方式,希望你故意发现,希望你责罚我。对不起,没能在你发现前断了不该有的心思。”

訾尽欢抱着腿喃喃地说:“你该早点告诉我的。”

“圣女,事已至此,还请您准许簪花返回狻猊族,静思己过。”

听到她要走,訾尽欢眼角流下一滴泪,心中像是被什么堵住般难过,她尽量不让人听出哭腔:“好。”

现下这样的局面,对她来说留下更是痛苦,回狻猊族待一段时间才是最好的。

簪花朝着圣女方向行跪拜礼,匍匐在地叩首:“圣女,珍重。”

“好,一路顺风。”

跪在地上的人,过了好久才起身,眼中满是不舍地离开,撞见万俟君酌后,浅淡地说一句:“她哭了,国主快去吧。”

“好。”

夜色浓重,湖边只剩一团小小的身影,肩膀一抖一抖的,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阿梨。”

听见他的声音,訾尽欢有些生气:“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你别生气,我可以解释的。”

“解释什么?”訾尽欢站到他面前,一股脑地说,“解释你是如何魅力无边,才让我的姐妹对你情根深种?解释你早就知道簪花的心思,却一直在骗我?还是解释你明明知道她的心意,却从未收敛过在她面前表露你对我的心思?”

“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不想你难过,我只是想对你好。”

“是,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光是站在那里,就能让人对你生情!你不想我难过,所以就看着她难过!你只想对我好,所以就不管别人的心意!”

“訾尽欢,你不觉得这样说对我很不公平吗?我喜欢你,我没办法,我只喜欢你,我顾不了那么多,我没办法照顾两个女孩子的心意,我只能在意你的。”

“别——叫——我——大——名!”訾尽欢一字一句地说道。

“好,阿梨,我错了,行吗?”

“你错哪儿了?”

“我错在从头至尾没有在乎过簪花姑娘的心情……”

“你凭什么在乎其他女孩子的心情?”

“你刚才不是说……”

“我说什么了?”

“好,那我错在不该瞒着你,明明早就知道她的心思。”

“这是簪花的事,你凭什么替别人告诉我?”

“啊?那我错哪儿了?”

訾尽欢气道:“是我在问你,不是让你反问我。”

“好,那就是我应该通过一切办法旁敲侧击,让你自己领悟到这件事。”

“我如果一早就知道这件事,那我和簪花还怎么相处?”

“那……”

“你最大的错就是你没错!”

见她要走,万俟君酌将人拉住:“没事,没错你也可以骂我。”

“我看见你烦,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阿梨……”

訾尽欢做出要打他的架势:“你再缠着我,我打你喔!”

“行,那你这次用点力。”

“有病。”她甩下这句话后大步离去。

本以为回宫后,两人能尽快完婚,没想到又出了这事,万俟君酌觉得心中不痛快,又叫上许严和方道生喝酒。

许严连喝了好几杯酒,抱怨:“你夫人不痛快,害的我家稻收要留下陪她,真是……丧心病狂。”

“你家稻收隐瞒了我家阿梨这么多事,她不该留下道歉吗?”

“我家稻收那是心地善良,为了维护姐妹情意,和她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她们几个最爱说什么圣女最重要,一切以圣女为重,结果到头来还不是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瞒了她?”万俟君酌特意强调“这么重要”四个字。

许严不甘示弱:“这么重要,既然这么重要,那某人怎么骗自己最喜欢的姑娘呀?果然男人的海誓山盟只是说说而已。”

“我……才没骗她。”

“好了,簪花姑娘都连夜回狻猊族了。”

“这么晚,她一个弱女子,你记得多派些人手护送她。”

“我家稻收得圣女指示,早就指挥过我啦。”

“阿梨还是很在乎她的。”

“我家稻收说了,她们家圣女呀,不是生气,只是难过,替簪花姑娘难过,喜欢一个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喜欢别人,不能争不能抢甚至不能说,簪花姑娘这些年想必过得很苦,她们家圣女为她伤心了。”

“我知道。”

“不过,我家稻收还说,簪花姑娘既然决定戳破这事,就是下了决心要了却这份心思,她还跟我说,让我们千万别觉得簪花姑娘喜欢国主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左右对她们来说最重要的人永远都是圣女。”

“我知道。”

方道生一直不说话,许严对他说:“喂,你怎么不说话?”

“我应该说点什么?”

“也是,我看她们几个人,就卧雪姑娘最不懂事,整天傻乎乎的,这事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方道生不乐意:“你说就说,别说卧雪!卧雪她只是活泼好动些,心思纯净,不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什么心思纯净,我看就是傻乐。”

“许严,你是不是想打架?”

“打就打,怕你不成。”

一言不合,两人就拔出剑过起招来,从院子打到屋顶,又从屋顶打回院子,两人武功不相上下,半天分不出胜负。

万俟君酌还在为訾尽欢生气的事忧伤,完全不想理这两个无聊的人。

谁知,两人打架的消息很快传到神人居,稻收和卧雪很担心,非拉着蝉鸣和訾尽欢过来劝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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