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远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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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龙山的山脚附近有一小片花海，虽然不大，但其中的花朵名目却是颇为繁多，百花争妍，簇锦团花，让人不禁沉醉其中，流连忘返。

不过最先吸引星河目光的倒也并非这琳琅满目的花，而是位于花海正中央的一棵高大白玉兰树，以及树下并排伫立着的两个小小土包。

那是两座立着石碑的坟，碑上分别刻着秦常春之夫虞沉舟，以及虞沉舟之妻秦常春。

虞沉舟与秦常春，这是千帆父母的名字，早在抵达此地之前，星河就已经从千帆那儿了解到这里所埋着的是她的双亲。

星河并不是没见过坟，在原来的世界里，同宗的也好，先人的也罢，被网暴之前每到清明时节他都会在父母的陪同之下见上一到两回，不过即便如此，对于眼前的这两座坟星河的第一反应还是感到颇为惊讶。

因为这无疑是他见过的所有坟之中最为简陋的那个，既无后土，也无明堂，就只有两个小小的土包，以及两块仅只写了名字的墓碑，这让星河多少有种坟主人的亲属在修坟过程中敷衍了事的感觉。

不过很快星河就否定了这种想法，因为他看得出来，千帆一直都有在认真打理这两座小小的坟。

坟前的石碑上虽有些许积灰，却无青苔堆积，坟的四周虽有落叶飘零，却没有任何显得突兀亦或者过高的杂草。

其实对于坟墓，星河一直都有一个疑惑，那就是已死之人真的需要坟墓吗？

在星河看来，一具已经失去了意识的躯壳，是否还能够被称之为生命体都已经是个问题，还要这个用泥土和石头搭建而成的坟墓又有什么用呢。

“或许坟墓这种东西从一开始就不是给死人用的，而是留给活着的人看的吧。”

如是想着，看了眼四周的花海，又看了眼放在千帆脚边的竹篓里的花，星河忽然觉得眼前这两个坟似乎也并非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简陋了。

那是原本种在小木屋庭院花盆里的花，就在今早千帆与星河收拾完行李准备出发的时候，千帆突然请求星河协助自己，将原本种在庭院花盆里的几束花朵全部连根挖起之后，连同一个装满水的酒葫芦一起，装到了自己平日上山采药时所背着的小竹篓里。

千帆告诉星河，说是自己想要在出发拜师修仙之前去一趟双亲的坟前，和他们说上一声。

除此之外千帆还告诉星河，说是每当自己准备去祭拜双亲的时候，都会事先到卧龙山里挑选几束最为漂亮的花，把它们连根挖起之后改种在双亲坟前。不过考虑到庭院花盆里的花可能会因为自己出远门无人照顾的缘故而逐渐干涸枯萎，所以这次干脆直接用它们来代替山上的花。

另外在前往此地的途中，星河还从千帆那儿得知了很多事情，比如花海之中的白玉兰树是千帆父母结婚当日亲手种下的，比如千帆的父亲在她刚满月的时候便撒手人寰不幸病逝。

星河觉得千帆是一个很爱说话的女孩，从昨晚开始只要闲着就一直在自己耳边喋喋不休地说这说那，从他人到自身，从沙漠大海再到日月星辰，仿佛有着永远也说不完的话和永远也问不完的问题。

就连不久之前祭拜双亲的时候也是，虽然星河刻意选择了回避没有去听，不过也可以明显地察觉到千帆一直在双亲的坟前独自一人有的没的地说个不停。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千帆与双亲说完了话后蹲在地上用小木棍刨坑种花时的瘦弱身影，星河突然莫名地有些难过。

花朵枯萎了之后还会新生，而人一旦走了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可那些被剩下的人呢？

星河忽然意识到自从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从头到尾就一直光想着自己的事，却从未想过如果自己穿越过来了，那原来世界里的自己呢？原来世界里的父母以及那些在乎自己的人呢？

连续好几天没吃饭即便是任由自己任性不出门的父母也一定会起疑的吧，发现自己突然就这么失踪了父母一定会很担心吧。

不知道为什么，星河忽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和父母的点点滴滴，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很多已经忘了的小事原来并没有消失，只不过是一直藏在记忆深处的小角落里罢了。

星河开始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好好的打开房门和父母谈谈呢，为什么出了事之后不像小时候那样在母亲怀里哭上一场，而是选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个人面对呢？

自己以后还能回得去吗？自己以后还能再见得到父母吗？明知无人可以解答，星河却还是忍不住自问。

父母在，不远游，星河感觉自己忽然明白了这个道理。他想起了自己之前上大学的时候，虽然离家千里却没有任何感觉，那是因为潜意识里知道父母依旧健在而且过得很好，但是当自己再也得不到父母消息的时候呢？

远游远游，原来自己在此之前从未远过。

也正是因此，如是想着的星河不自觉地走到了千帆身旁，默默地俯身蹲下，徒手帮千帆把准备用来种花的坑又挖大了一些，并且小声地问了句

“我可以一起吗？”

不过下一秒星河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因为他看见千帆猛的抬头看向自己，神色之中充满了惊讶，紧接着眼眶开始变得湿润，两行眼泪顺着脸庞流了下来。

由于事发过于突然，以至于星河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千帆为什么忽然就哭了起来，也许是因为祭拜双亲让千帆想起了父母，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失言让千帆感到不悦。

不过好在星河的慌乱并未持续太久，因为千帆忽然又笑了起来。

即便到了很多年后星河依旧记得千帆当时的笑容，虽然满是泪痕，但却是星河记忆之中最为灿烂的笑，而且他还记得千帆当时回了他这样一句话

“当然……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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