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共游画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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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椅子的扶手，背靠在椅子上的洛秀微觉得头有点疼。

自从他继承洛家家主位置以来，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觉得头疼过了。

作为洛家年轻一辈中天资最为卓越的翘楚之一，洛秀微从幼时起便与自己的族兄洛辰一同被族里的长辈们视为洛家新一代的希望，几乎族里的所有人都默认了一件事，那就是如果不出意外，未来的下一任族长必然是洛秀微与洛辰这两人之一。

当然，洛秀微与洛辰也还是有着很大的不同的，洛秀微更为随性洒脱活跃开朗一些，而洛辰则是更加沉默寡言不苟言笑一些，尤其是在对练或者战斗的时候，洛秀微喜欢主动进攻，而洛辰则偏好防守，这也导致两人在对练的时候从未真正的分出胜负过。

只不过，虽然所有人都说两人同样优秀，都是下一任族长的有力候选人，但洛秀微自己却不认同这点。他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在他看来，洛辰那个沉默寡言只懂得防守的闷葫芦怎么可能和自己相提并论，只不过是自己成为族长路上的磨刀石罢了，未来族长的位置只可能是自己的。

也正是因此，为了能够拉开差距，为了能够超过洛辰，洛秀微空闲的时间里几乎都在修炼，锤炼体魄，磨炼功法，就算是暴风骤雨天寒地冻的时候也不例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连朝接夕，每天都在不断地压榨着自己的潜能，直到精疲力竭为止。

“你，其实没必要这么累的。”

直到现在，洛秀微都还记得有一次与洛辰对练累了之后，一同坐在庭院那块用来装饰的大石头上休息时，总是沉默寡言的洛辰突然开口对他说过的这句话。

他也还记得自己当时“哼！”了一声，并且看都不看洛辰地回了一句

“你等着吧，迟早有一天，我一定会彻彻底底击败你的！”

随后两人便都默不作声，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直到天色有些暗了，直到仰躺在大石头上望着天空的洛秀微感到有着无聊了，心血来潮的问了洛辰一句

“喂，假如你成为了族长，你想要做些什么？”

洛辰则是默默地不说话，随后拿出那把直系族人成年时都会发放的，象征着一族信仰的剑，摸着刻在剑上类如同花纹一般的那条河流，开口说到

“我想带领一族回到真正的家，回到那个远在星海之中的洛氏一族，顺带看一看那条刻在这把剑上的延绵不绝的长河。”

“哈哈，话说的太满小心咬到舌头！”

看着洛辰一副认真的模样，洛秀微笑着调侃了一句，随后便像先前那样望着天空没再说些什么，因为他发现了一件事，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想着如何击败洛辰，而洛辰所想的却是整个家族。

也正是从那时候起，他对这个一直以来都被自己视为磨刀石的对手多了一份欣赏与尊重，如果输给这样的人也并不是不可以接受，洛秀微如是想着。

就这样，不知不觉又过了许多年，在这些年里，少年渐渐长大，变成了青年，也成了家，洛辰甚至还生了三个孩子，其中最大的那个女孩也已经十二岁了，而洛秀微则是在族长的安排下与落英谷联姻，迎娶了落英谷内一名同样天资聪颖的女弟子。

只是有些东西始终没变，比如洛秀微对洛辰的欣赏与尊重，比如洛秀微每天都还是一如既往地刻苦修炼，比如洛秀微依然没有彻底击败过洛辰，两人的修为依旧是不分上下，都在元婴初期。

当然，对于击败洛辰，洛秀微其实已经没那么执着了，至于洛家族长的位置，虽然他觉得输给洛辰也不是不能接受，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想输，这也是为什么他还是如同往常那般刻苦修炼的缘故。

而且他也不想自己先前的努力白费，倾尽所有，竭尽全力，把所有能做的都做了，都做到自己的极致了，那样就算最后推选出来的新族长并不是他而是洛辰，他也能够欣然接受，问心无愧了。

更何况现任族长最近的气息一天强于一天，想来他那在元婴大圆满卡了近百年的瓶颈终于有所松动，很快就要闭个三到五年的死关，尝试能否突破到出窍期了。

也正是因此，为了族长能够安心的闭死关，为了族长闭死关期间族内能够安定不乱，也为了做好族长闭关渡劫失败道消身死的最坏打算，在现任族长成功闭关突破之前，族内必然要选出一个新的族长来代理族内大小事务。

果不其然，就在族长宣布即将闭关之后，洛秀微偶然收到风声，说是族长突然召见了族内另外两位在族内德高望重并且平日里基本不怎么现身的长老，似乎准备讨论些什么的样子。

出于好奇，洛秀微特意在族长与长老们讨论事务的当天混入族长府内，隐匿气息，潜藏在暗处，想要偷偷地听听他们准备说些什么。

他并不担心会被人发现，毕竟另外几位长老的修为都只在金丹大圆满，至于全族修为最高的族长虽然就快要突破到出窍期，但终究还只是元婴大圆满，以他元婴初期的修为只要刻意隐藏再加上一些法宝辅助，想要被发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也正是这一次偷听，让他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他还记得当时他听见族长问了另外两位长老一句

“这一次闭关估计没个三五年是出不来了，我准备把族长的位置让给辰儿，你们觉得如何？”

两名长老听后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思考了片刻，随后其中一名长老显得有些困惑地开口问到

“那微儿呢？”

见另一名长老同样也有些纠结的点了点头，族长叹了口气，随后说到

“微儿？那孩子是很不错，不过不行，他的身份不正，出生并非族内正统。”

面露为难之色，族长叹了口气后继续说道

说起来也是族丑啊，微儿的生父，虽说也是洛氏族亲，但却没什么修炼天赋，修炼到二十出头了也才勉勉强强练气九阶，不过好在族内也不差他这一个闲人，便也就没去管他，随便挂了个闲职打算留着将来联姻，谁知这个畜生居然在私下里与自己的婢女相好，行了那苟且之事，那婢女甚至还因此而有了身孕，也就是微儿。”

“虽说天赋不行，但微儿他生父终归还是洛氏族亲，在没成婚的情况下想要娶一名婢女为妻并不符合正统，于是两人便悄悄瞒下此事，直到那名婢女在生微儿的时候因难产而去世，彻底瞒不住了，微儿他生父才在私下里抱着微儿偷偷跑来告知于我，希望可以将微儿录入宗族谱。”

“像这种族中之耻本来一经发现是要直接除掉的，只是我用族内的秘法检查了一下，发现此子天赋非凡，倘若就此除去，可惜了他的天资，于是我便答应了微儿的生父，选择帮他瞒下此事，把为数不多几个知道这件事的稳婆以及下人们尽数除去，并对外宣称微儿是他生父外出游历时与外界某散修女子所生之子，只是那名女子在生微儿时因难产而死所以未能带回族内。”

“再加上微儿的父亲在微儿十岁那年因意外而离世，所以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此事。但即便如此，微儿的出生终究不是族内正统，最多也只能算是庶出，又怎么能够任命他为族长呢？”

听完族长讲述，两名长老露出一副恍然大悟般的神情，其中一名甚至点了点头后丝毫不带犹豫的开口说到

“原来如此，那果然还是得把族长的位置传予辰儿。”

眼见另外一名长老也立即点头附和表示赞同，躲在暗处偷窥的洛秀微愣了一下，脑子里瞬间变得一片空白，紧接着内心深处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崩塌碎裂了一般，令他觉得有些乱，有些难过，又有些疼。

自己落选了。

虽说在此之前他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想过自己在竞选族长的时候会有落选的可能，甚至还为此想过诸多原因，天赋不足，能力不够，亦或者是对宗族的关心远远不如洛辰，种种原因，他都想过，只是从未想过会是以这种原因落选。

就因为自己只能算是庶出？就因为自己从出生起就从未见过的生母是个婢女？就因为自己的出生不是族内正统？开什么玩笑？那自己这些年来的努力到底算什么？洛秀微在心里不断地咒骂质问。

他忽然想起了洛辰曾经对他说过的那句“你其实没必要这么努力”，直到此刻他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瞒着他，直至此刻他才彻底明白自己名字的意义，秀微秀微，才秀人微，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原来所谓的下一任族长从一开始就早已决定，而自己，从头到尾就是个笑话。

不过他并没有将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而是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只不过，从这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洛秀微不再每天刻苦修炼，而且表面一如既往假装无事发生，背地里开始与外界的邪修勾结，亲自充当内应，在族长即将渡劫最为虚弱的时候围杀了族长，并利用从族长身上搜出来的族印留下了假的旨谕

“若我渡劫失败，则将族长的位置传与秀微。”

这之后，成功继任了族长位置的洛秀微卸磨杀驴，设计杀死了那些参与他篡位行动的邪修，并用尽各种手段把族内所有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人都杀了，包括他一直欣赏与尊重的洛曦

“从今天起，我就是洛家最为正统的一脉。”

这是他在带人围剿洛辰所居住的府邸并一剑刺死洛言时，最后悄悄在洛辰耳边说的话。

只是看着洛辰躺在地上不再动弹的躯体，仿佛有些空虚，又似乎极为寂寞一般，洛秀微轻轻地说了一句

“放心，我会完成你的遗志，把一族带回那个远在星海之中的洛氏一族的。”

时间再次回到现在，感觉头有些疼的洛秀微闭上眼睛开始思考，他在思考的时候总是喜欢这些，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近些天来洛城范围内时不时的就有一些洛家族亲的翘楚莫名死于非命，其中甚至还有他的儿子，那个在家族大力培养下十九岁就突破到金丹初期的洛家新一代的希望。

当然，虽说那些翘楚死了有些可惜，不过只要他还活着，那洛家就还有的是希望，毕竟此时的他修为不低，又正值壮年。

但问题是刺客不抓到的话终归是不行的，毕竟有天赋的苗子也不是那么好找的，被杀光了很可能会导致洛家的下一代出现断层，这对一个世家而言是极为致命的。

也正是因此，这些天来他压住消息不让洛城内部造成恐慌的同时，派出了大量的人手，为的就是找到那个四处刺杀家族翘楚的红衣刺客。

说到红衣，他忽然有一个念头，就是他族兄洛辰那个从小就喜欢穿红衣服的大女儿，不过很快他就又否定了这一想法，如果真是洛辰孩子的话，小的两个现在也就十七和十九岁，最大的那个最多也不过二十五岁，而死去的族内翘楚大多都是被一剑刺死，其中甚至不乏金丹期的，足矣证明刺客的修为起码也是元婴起步。

但这也正是问题所在，二十五岁的元婴？就连洛辰和他自己当时在家族的倾力培养之下都做不到，族兄那三个流逃在外的孩子真的有可能吗？还有就是如果真是洛辰孩子的话他又该如何？

想到这儿，洛秀微再一次睁开眼睛，微微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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