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红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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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割凤尾银芽柳，

夜合花烛点地梅。

扶桑飞燕鸟不宿，

彼岸醉蝶仙客来。

此时距离星河与千帆二人突破至金丹初期又过去了两月，在此期间，两人凭借着御剑飞行之术去了不少地方，见识了不少在此之前从未接触过的新鲜事物。

悬泉瀑布也好，嶙峋怪石也罢，每当飞到一个看着不错的地方，两人就会停下来歇歇脚，顺带游玩一番，沿途经过城镇的时候也会特意住上几天，品尝一下当地独有的特色美食，小日子过得极为快活。

不得不说，自从学会了御剑飞行之后，两人出行确实要远比先前方便的多，遇见河流不必再等船或者绕路，遇见高山也不用特意费力攀爬，直接飞上高空再越过去就好。

而今天，正当两人像往常那样飞上高空，想要从空中越过眼前高山的时候，千帆忽然叫住了星河，因为她在眼前高山的山顶位置看见了一片花海，一片范围大的离谱，正中央位置有间小木屋的花海。

出于好奇心里，两人特意御使飞剑，降落在了距离花海正中央小木屋旁不远处的位置。

然而，当两人完全降落，站在花海中环顾了一圈四周之后，才发现这片花海不仅大的出奇，甚至还严重违反了四季规律。

迎春连翘，牵牛扶桑，芙蓉木槿，腊梅山茶，放眼望去，四时的花全都绽放着，让人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此时到底是春夏还是秋冬。

当然，除了这满地的鲜花之外，两人还在花海正中央的小木屋前看见了一个坐在花丛中的年轻男子，以及一位坐在年轻男子身旁，正摆弄着手中红线，看上去估摸着约有七八十岁的老妇人。

而且很显然，就在星河与千帆降落之后，年轻男子也注意到了二人，并在二人看向自己的时候立即就扭头看了过来。

不过在打量了星河与千帆二人一眼之后，年轻男子并没有说些什么，也没有起身，仅仅只是礼貌性地朝着二人笑了笑，点了点头，随后便继续转过头去，微笑着看着身旁摆弄手中红线的老妇人去了。

而星河与千帆二人也礼貌性地回了个笑，不过出于安全考虑，两人并没有马上走过去，而是先远远地观察了一下。

只见老妇人正摆弄着一块缠有红色丝线的缠线板，不知道在干些什么，而且看上去似乎显得有点呆滞，手脚也不太灵活的样子，总是会把缠线板上的红线弄的乱作一团，甚至还会把自己的手给缠住。

而边上的年轻男子则是静静地坐在老妇人身旁，就这么微笑地看着，并且在红线乱作一团把老妇人的手给缠住之后，温柔地帮老妇人把线解开再理好，重新捆回缠线板上，随后再一次将缠好线的缠线板递给老妇人，老妇人则像个小孩一般开心的接过，又一次摆弄了起来。

只是没过多久，缠线板上的红线就又被老妇人弄的乱作一团，老妇人的手也又一次被红线给缠了起来。

等观察了一小会儿，确认了年轻男子与老妇人对自己似乎并没有敌意的星河与千帆二人，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开始悄悄地讨论起了年轻男子与老妇人在干嘛，并在最终讨论无果之后忍不住上前，行了个礼，对着年轻男子与老妇人开口问到“两位前辈，晚辈意外至此，多有打扰，还不知两位前辈如何称呼？”

而正在帮老妇人解线的年轻男子在看见星河与千帆二人走到身前之后，一边解线，一边笑着对着星河与千帆二人说到

“我姓柴，这位是贱内，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二位小友随意就好，不必太过拘谨。”

“咦？！她是您夫人吗？”或许是因为年轻男子所说的话令人太过惊讶的缘故，千帆一时之间没有忍住，开口问了一句，但很快她也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连忙捂着嘴，手足无措的说了句

“那个，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那个……”

好在年轻男子并没有因为千帆所说的话而生气，而是笑了笑之后，说了句

“无妨无妨，她确实是贱内，只是我年轻的时候因天赋尚可，独自外出求仙，幸得一些机缘，延年益寿，青春常驻，看上去更为年轻罢了，而贱内与灵气无感，无法修行，所以看上去年龄差距就很大了。”

“那您和尊夫人的感情一定很好吧。”年轻男子说完后，看着正温柔地帮老妇人把缠在手上的红线解开的年轻男子，千帆如是说道。

只是听千帆说完，年轻男子突然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先是如同自问一般轻声地说了句

“感情吗……？”，随后微微地叹了口气，这才继续动手帮老妇人解绑缠在手中的红色丝线，并且开口说道

“我与贱内生于同一山村，少时便相识，两小无猜，离乡求道前，我本约好等我修炼有所小成就回来娶她的，结果在修行的过程中我总想着自己还年轻，时间还长，还想要更进一步，并在误入一处秘境之后贪恋里面那浓郁的灵气和远比外界更加缓慢的时间流逝，一呆就是许久，结果等我修炼有成，离开秘境的时候，才发觉外界已经过去六十多年了。这之后我回到村庄，才知道贱内原来如同约定的那般一直未嫁，一直都在等我。”

说到这的时候，年轻男子目光暗淡下来，抬头看了眼身旁就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显得有些呆滞的老妇人，继续一边理线一边说道:

“只可惜等我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不认得我了，不，应该说是谁都不认得了，就是像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除了反应变得呆滞之外，就连行为也变得有些幼稚。我带她去了不少地方，找了不少的郎中与炼丹师，都说她患了呆痴病，除非能够修行，否则无药可医。”

说到这，年轻男子顿了顿，又抬头看了老妇人一眼，随后像是在自嘲一般，轻声道

“说来也是可笑，修炼了这么多年，去过了这么多地方，却连自己爱人所患的病都无法医治，所以我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让她感到开心了，她喜欢花，看到花的时候会很开心，我就在这山顶上布置了一个阵法，再到四处去收集鲜花种子，通过阵法让四时的花常开，呆痴后的她喜欢玩线，尤其是红线，我就帮她理线，理好了再拿给她玩，她以前说过喜欢和我待在一起，我就在这花海里搭了个小木屋，然后与她一同隐居于此，我已经辜负了她大半辈子了，至少在她剩余的时光里，我想多陪陪她。”

这之后年轻男子也就不再说话了，而是将重新理好缠线板递给了坐在自己身旁那显得有些呆滞的老妇人，并宠溺地朝着老妇人笑了笑。

而一旁的星河在听完年轻男子讲述之后也陷入了思考，对于老妇人的这种情况他是知道的，在他原本的那个世界里叫阿尔茨海默病，又名老年痴呆症，几乎可以算的上是一种完全无法治愈的疾病。

只是不知为何，看着眼前那似乎带着些许悔恨与遗憾的年轻男子，以及在一旁玩着红线，并且像个小孩一样把红线绑在了年轻男子脚上的老妇人，星河忽然很想帮他们一下，可是自己又能帮的了什么呢？因此他只能笑了笑，然后开口安慰道

“在我的家乡有个说法，叫千里姻缘一线牵，说是有个叫月老的神仙会在相爱的两人脚上绑一条红线，红线相连就意味着两人心意相通，即便相隔万里联系也永远都不会断，所以尊夫人现在看似在玩，其实是在绑红线也说不准呢。”

“哈哈，或许真是如此也说不定呢。”听星河说完，年轻男子也跟着笑了笑，随后宠溺地看了眼正像个孩童般自得其乐，摆弄着手中红线的老妇人。

而这之后没多久，得知了事情的缘由的星河与千帆二人，为了不继续打搅年轻男子与老妇人的二人时光，便主动开口与年轻男子告别，准备离开这儿。

只是，就在告别的过程中，起身与二人作别的年轻男子突然说了句“很久没见到过像两位这么年轻的道侣了，希望以后有缘还能再次相遇。”

这让星河与千帆二人不禁都红了脸，连忙出声解释二人并不是道侣关系。

而年轻男子则是哈哈一笑，随后又说了句

“抱歉抱歉，那倒是我唐突了，总之修仙路虽漫长，但也一定要要好好珍惜眼前人，珍惜彼此在一起的时光啊。”

就这样，星河与千帆二人在与年轻男子告别之后又继续御剑飞起，踏上了新的旅途。

不过也就在星河与千帆二人离开没多久，原本山顶上的花海幻境忽然缓缓消散，变成了一个小桥流水，看上去清幽宁静的小小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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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星河与千帆二人御剑离去的背影，站在花海中的年轻男子不禁陷入了沉思。

其实早在星河与千帆二人御剑靠近花海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这两个小家伙了，至于为什么会忽然心血来潮的和这两个小家伙说了这么多，大概是因为看着两人在花海中郎有情妾有意，悄悄交谈时的模样，让他不禁想起了过去的自己吧。

想想自己离乡求道前，与妻子之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一起在风和日丽的天气去山上踏青，一起私下里讨论村里惹人讨厌的邻居，一起悄悄地聊着只属于自己和她两个人间的小小秘密，只可惜……想到这儿，年轻男子不禁轻声地叹了口气。

其实对于星河与千帆二人，他从一开始就看出了两人并非道侣关系，毕竟两人看着虽然亲切，但举动之间并不亲密，很明显似乎还隔着点什么。

只不过，或许是因为两人让他想起了自己，想起了自己过去的遗憾吧，因而在分别前，他佯装不知的故意说了一句

“很久没见到过像两位这么年轻的道侣了，希望以后有缘还能再次相遇。”

当然，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样以外人的角度旁敲侧击一下而已，至于剩下的，就只能看两人自己的了，毕竟感情这种东西……想到这，他低头看了眼身旁玩着红线的年迈妻子。

只见此时的年迈妻子正抓着红线，吃力地想要将那根端一端绑在他脚上的红线的另外一端也绑在她的脚上，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手脚不太灵活的缘故，绑了好几次，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你看你，缠线板都掉了，你是想把这个绑在自己的脚上吗？”宠溺地说了一句，年轻男子单膝跪下，帮自己的妻子把那根她一直想绑却又绑不上的红线绑在了她的脚上。

但也就在红线被系上的时候，他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因为突然有一滴水滴到了他的头上。

随后一滴，又一滴，并且越来越多。

是下雨了吗？年轻男子困惑地抬头，但也就在下一秒，他惊到了，因为那并不是雨，而是年迈妻子留的眼泪，并且就在下一刻，他的心忽然激动的狂跳了起来，因为久违的，他听到年迈的妻子开口，轻轻地问了一句

“道煌，是你吗？你回来啦……”

像是想到了点什么，年轻男子轻轻地挥了一下有些轻颤地手，施加了一个小小的幻境，周边的景色瞬间又变成了六十年前那个与妻子一同相处过的小小山村，年迈妻子的容颜也变回了那碧玉年华的少女的脸，一切都仿佛回到了从前那般。

随后，他用极为温柔的声音说对着眼前的少女说了句

“是我，我回来了，回来娶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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