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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他这是睡了?”
“嗯。”
岑无蔚把趴在桌子上睡着的郁矜抱在臂弯里,放到了不远处的床上,他静静注视了一会儿郁矜睡熟的脸庞,郁矜脸颊泛着浅红,此刻他闭着眼睛,少了许多攻击性,多了份乖巧顺从。
岑无蔚道:“奇怪,为何我见他总是这般没来由的熟稔。”
站在一侧的怀楚此刻褪去了一身银色铠甲,反而穿着暗褐色夜行衣,他静默片刻,回答道:“殿下,或许是因为血缘关系。”
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岑无蔚眼中多了几分轻蔑之意,道:“血缘关系?我最看不起这种东西。”
他站了起来,走到窗前,只稍片刻,他整个人的气势就变了许多,刚才那种嬉笑怒骂的神态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藏在最深处、仿佛见不得光的杀伐之气。
怀楚没等他开口,便开始恭敬地汇报道:“近来,江南刘家发生灭门的惨案,罪魁祸首还没有抓到,步云庄和步光庄正在追查,另外,虽说发生如此祸事,但一年一度的花火节大会依旧照办。”
他顿了顿,见岑无蔚神色淡淡,并无点评之意,便继续说道:“殿下,在我们手下的一些人旁敲侧击,通过三番两次的在悦柔公主面前提到‘江南’的风景美食,悦柔公主也终于鼓起勇气,自以为摆脱了我们的眼线,去了江南。”
“就在不久前,也就是神灯失踪前,悦柔公主在人间带回来了一个小乞丐,听她称呼,称这个小乞丐为‘小梨花’,小公主闲得无聊,这几日正盘算着去京都,算算时候,明天或许就到了。”
怀楚不解道:“殿下,末将有一事不明。”
岑无蔚依旧神色淡淡,看不出是个什么情绪,他看了怀楚一眼,道:“说。”
怀楚恭敬地说道:“殿下当年好不容易救回了悦柔公主,她天性纯良,如此让她去人间涉险,我怕到时候她会影响……”
岑无蔚打断他道:“不会,只要她来了京都,便不会有任何危险,到时候你自会知道。”
在暗灯之下,岑无蔚不知想起什么,眼眸之中极快地闪过一道暗芒,怀楚站在原地,忽而觉得后背发凉,阴森森的,极为不舒服。
岑无蔚道:“你盯紧他,我马上回来。”
怀楚不敢多问,低头道:“遵命。”
窗户轻轻地被打开,很快露出一道缝,又合上了,怀楚站在原地,松了口气,正准备转身,忽而一片极为轻的风声响起。
紧接着,他脖子上多了一把剑。
怀楚愕然,心道好快的速度,这般神不知鬼不觉的能偷袭他并偷袭成功的人,他还从未遇见过。
一道懒懒的而又极具嘲讽性的声音响起:“好一个‘遵命’,这般忠心,真是辛苦你了。”
郁矜忽视着腰间隐隐作痛的某处,压抑着烦躁,尽量平静地开口道:“我对你们什么阴谋诡计都没兴趣,我只问一件事,你最好如实回答我,若是有所欺瞒,我现在就送你上路,失去了对你的‘好殿下’效忠的能力,你也不想吧。”
怀楚知道此人对殿下的重要性非同小可,他思索一二,点头回答道:“你问。”
郁矜慢吞吞地说道:“我想问的是……”
怀楚正侧耳倾听,他背对着来人,不知道那人脸上冷意一片,只感觉他脖颈忽而一痛,像是被坚硬的物体袭击,顿时晕了过去。
郁矜收了剑,冷眼看着倒在地上的黑衣男子,自言自语道:“我倒是想问问你的殿下,竟是事事欺瞒于我。”
他本来就觉得奇怪,为何岑无蔚在这个世界对他如此亲稔,又搂又抱,亲亲热热, 明明才认识没多久,前世可是相互言语行为攻击了三四年,后不知怎么回事,睡了一觉,关系倒慢慢和缓了许多。
但果然如此,一边亲密无间,一边暗自防备,郁矜这下心里了明,知道岑无蔚对他也抱着玩玩的态度,这也符合他的性格,他胸中堵塞物瞬间消散,心想,幸好如此,他就怕岑无蔚对他动了真心。
这样才好,有时候过度炽热的情感才会走下坡路,盛极必衰,随便一点就好。
郁矜慢条斯理地脱下那被扯地烂了好几处的衣服,在房间踱来踱去,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件像样的衣服,他随便地穿上,发现这衣服大了一小圈,但无妨,他又找来一面镜子,对着自己的肩膀照去,看清了上面斑驳而密集的伤痕,那伤痕好像是几个零星分布的字迹。
郁矜沉默片刻,看清了那上面是什么字后,皱着眉,低声骂道:“畜生。”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吃亏,虽说都是玩玩而已,但他可是真心实意来和岑无蔚玩真心的。
他合拢衣袖,站了起来,走到窗前,见外面漆黑一片,揣度着该如何回深渊谷,忽而门发出一声轻轻的响声,郁矜不知为何,心蓦地一紧,他凝眉望向来人,整个人绷紧犹如箭在弦上,马上就要冲破束缚。
岑无蔚回来了,带着一身血迹。
郁矜思绪好像凝滞了,他看着岑无蔚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袋子,他看见郁矜,先是眉头一挑,紧接着轻描淡写地把那黑色袋子往地上一掷,背过手,快步逼近窗前的郁矜。
岑无蔚神色淡淡,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反而浑身仿佛有一层拨不开的阴霾,他见郁矜紧绷绷的,犹如受了惊吓的兔子,跑也不跑,躲也不躲,但这也没有丝毫打破他脸上的平静。
岑无蔚站到郁矜面前,微微俯视着他,道:“我倒是忘了,你也是用香高手,我对你散香,无疑班门弄斧罢了。”
郁矜心跳得厉害,距离如此之近,他甚至闻到了岑无蔚身上浓重的血腥味,这种血气,郁矜一闻便知道这是岑无蔚自己身上的血,因为契约的缘故,他对岑无蔚的血的味道熟悉得很,再也没有谁能比他更熟悉岑无蔚的血了。
他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靠在了窗前的台上,轻声道:“我先走了。”
郁矜说罢,就要转身跳窗,但无疑岑无蔚比他动作更快,他长臂一伸,遮挡了郁矜的视线,郁矜听到他低沉却极为悦耳的声音响起:
“你哪也不能去。”
郁矜转身,岑无蔚扶着他的手按向他自己的胸膛,郁矜慢吞吞地把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上面已经沾染了许多血迹,岑无蔚身上的血像是失去了阀门,流不尽,他靠得如此之近,郁矜甚至看到了他的血顺着衣襟,滴滴答答落在了他的脚上,他浑身一颤,像是被火烫了一下,立刻往后退。
岑无蔚却握着他的手腕,温柔地伸出手,沾着他手掌的血迹,一点点地涂抹在郁矜的唇上,就像是给他上妆一般,那认真而炽热的神色,让郁矜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着岑无蔚。
岑无蔚一身戾气未褪,此刻却顾盼神飞,看向郁矜,就好像一个孩童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宝贝,他什么都没有说,郁矜却什么都懂了。
郁矜有时候真想杀死这该死的默契,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虽然不知来龙去脉,却就是领会到了他在耍什么心机。
半晌,他赌气一般,说道:“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收场,别想找我做你的同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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