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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如绫却不看她一眼。

扬声怒道:“磨蹭什么!脱完了还不赶紧把人拉出去!”

“小姐!”锦鸢凄声道,“拂冬跟了您十年啊——”

她还未说完,沈如绫便厌恶着将她踢开,指着她怒声道:“再敢多说一句,我让婆子一齐把你扒了拉出去!”

“锦鸢——”

拂冬满目含泪,眼中皆是绝望,脸色煞白,嘴唇因愤怒而发颤,“不必为了我连累你!这样的主子…不值得你我再求她。”

沈如绫拧着眉,厉声道:“婆子都死了不成!还不把人拖出去!”

婆子将拂冬剥得只剩下一件护体的肚兜。

连拖带拽的将她带出去。

锦鸢望着拂冬含恨离开的眼神,眼中眼泪止不住簌簌滑落。

沈如绫发了一通怒火,面色愈发差劲,命人扶她回去歇息。

入夜后,从外面传来消息。

说,拂冬跪满一个时辰推开了看守她的婆子,跑去国公府正门口撞梁自尽。

锦鸢正坐在灯下,打着络子。

这个消息从妙辛口中说出来时,她晃了神,手中的步骤错了,打成了死结。

妙辛忍不住落泪,“幸而小门处的小厮…见拂冬那般跪在门口不忍心…偷偷去告诉了她的爹娘…在正门口撞了后…她爹娘兄长带着她去了医馆…生死尚不知…”

锦鸢低下头,想要拆开死结。

却发现自己指尖怎么也捏不住绳。

妙辛凑上前,握住她的手,哽咽着问:“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为何要那么羞辱拂冬…”

锦鸢抬眸,张了张唇。

想说…

是因为沈如绫或许是有了身孕…怕被钱氏知道…而拂冬仅仅是因为担心她叫了一声,让钱氏看见她吐了,才这般恼怒。

可这些话,她不能说出口。

“我也…不知道。”锦鸢眼睑压下,挡住自己的眼神,“许是…因她今日胃口不好,在亭子里吐了一回,脾气暴躁些,一回来就训斥拂冬。”

妙辛惊愕的睁大眼,“仅此…而已?她就命人脱了拂冬的衣服?!”

锦鸢浑身无力,放下手中已拆不开的络子,将回院子后的经过仔细告知妙辛。

妙辛沉默片刻后才落泪着道:“拂冬也不曾说错…也不怪她要去国公府门口自尽——定是被羞辱至极了,连老子娘、兄长都不顾了,也要去门口叫外头人都知道国公府里的嫡小姐是个什么品性。”

锦鸢也跟着垂泪。

她们都是一起长大的丫鬟。

拂冬的事,难免令她们唇亡齿寒。

或许下一个,就是她们。

这一夜,院子里不少丫鬟们彻夜难眠。

挽夏与拂冬情同姐妹,拂冬与椒叶又是一个屋子里的,偏偏今夜又是她们二人值夜,怕是煎熬难受。

锦鸢一夜无眠。

闭上眼,就想起拂冬离开时的眼神。

她想…

若是她知道拂冬起了绝念,就是她要被沈如绫命人一并扒了衣服拖出去跪着,她也定要拦下。

可是——

世上从无若是。

她只盼着沈如绫是真的怀孕。

盼着赵府早日知晓、早日退婚!

沈如绫身边的大丫鬟被罚脱光了衣服跪在门外,最后跑到国公府门口撞梁自尽。

街上人来人往,不知多少人都看见了。

况且拂冬心存怨恨,撞梁前还叫了一声‘沈大小姐你对一等女使如此心狠手辣!奴婢就是化作厉鬼也不放过你!’

又不知多少人都听见了去。

今年秋日就要大婚,贴身女使含恨跑到门口自尽,这事传入赵家、再谣传出去,她沈如绫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连带着国公府也要担上教女无方的名声。

更何况京城最近人心惶惶、国公府中还偷偷收留了胡人!这岂不是将国公府往风口浪尖上推!

国公爷大怒,若非钱氏拦着,早已要对沈如绫动家法,最后罚沈如绫去宗祠跪了一夜。

这件事,由钱氏出面摆平。

她做主还了拂冬的身契,又给了他们家一百两银子封口,再将他们家安排去下面的庄子上当管事。

不在国公府中留用。

而沈如绫被罚跪一夜宗祠后,第二日就发烧病倒了,身上淅淅沥沥来了月事。

钱氏才受国公爷训斥,眼下虽然心疼女儿,但未请大夫上门诊治。

沈如绫则是因来了些月事松了口气。

这日午后,锦鸢正守着沈如绫小憩。

门外传来庄婆子与挽夏说话的声音,沈如绫本就睡得浅,很快就被惊醒,问了声:“门外是谁在说话?”

挽夏这才引着庄婆子进来。

午后天气晴朗,屋子里光线也亮堂。

庄婆子入屋来请沈如绫的安,却见她一张脸发白,唇色淡,眉尖若蹙,一副羸弱之态,内心不禁有些吃惊。

“母亲差遣你来所谓何事?”

沈如绫撑着胳膊缓缓起身。

锦鸢上前在她身后垫了两个引枕。

庄婆子见人三分笑,对沈如绫亦是恭敬十足,先是请了安,才回道:“是夫人命奴婢来传个话,外院门上来了位城羽营里的大人,要请锦鸢姑娘去问话。”

沈如绫略挑眉,轻蔑的扫了眼锦鸢,“问她?问什么话?”

而锦鸢在听见城羽营这三字后,后背僵住。

心慌了一瞬。

庄婆子:“听说是为了花灯会上的胡人一案。”

沈如绫皱眉,语气有些直冲:“花灯会都过去那么久了,为何现在才来寻人问话?”

庄婆子摇了头,无奈回道:“这…奴婢就不知道了。”

沈如绫抬眸,淡淡看了眼木讷寡言的婢女,出声吩咐道:“既然母亲派人来叫,你就去罢。只是记得一件事——”她略加重了些语气,“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记牢了,别丢了国公府的脸面,记住了吗?”

锦鸢屈膝,语气恭敬着应道:“奴婢记住了。”

才跟着庄婆子出院子去。

在路上,庄婆子状似无意的同她闲聊几句。

“锦鸢姑娘侍候绫姐儿也有多年了?”

“是,有八年了。”

“瞧我这记性,”庄婆子笑了一声,“我是从下面庄子里上来的,来府里也没多久,姑娘可别恼老婆子记不住事儿。”

锦鸢自然道不敢。

说了几句后,庄婆子便问起沈如绫的身子。

“夫人也挂念绫姐儿身子,只是恰逢年中,庄子铺子都来交年中的账本,实在抽不出身来,今日命我来,也是想让我看看绫姐儿,绫姐儿瞧着像是又瘦了不少,精神看着倒是还不错。”

锦鸢听她打着夫人的旗号,仔细的一一回禀,连着月事如何、用饭如何都仔细说了。

“听着绫姐儿胃口也不大好,如今算着时节恰好入夏了,许是苦夏胃口不济,我回去禀过夫人,请厨房里做些开胃的菜色送来。”庄婆子看她面色凝重,还不忘宽怀一句,“姑娘不必紧张,我随口一问,不妨事。”

锦鸢垂首谢恩。

她虽因沈如绫身上来了月事而失望,但沈如绫对顾生的思念不减反增,等到康复,不愁没有下一次‘私会’的机会。

她的不安,与沈如绫无关。

是因门外侯着的‘城羽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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