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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鸢昂头看去。
刚才还在院子里发酒疯的轻风不知去了哪儿,哑婆婆目光温柔的看着她,做了一个吃饭的动作,随后指了下锦鸢。
锦鸢忙点头,回道:“我吃过了,婆婆吃过了吗?”
哑婆婆眯眼笑着点点头,转身又要去忙时,锦鸢想起一样东西来,拦了下婆婆,从袖子里取出递给她,轻声道:“这是我做的香囊,婆婆若不嫌弃,在厨房、或是院子里干活时戴上,能驱赶蚊虫。”
哑婆婆双手擦了下才接过香囊,捧在手心,离得远些了仔细打量一番,面露分明的欣喜之色,摩挲了下挂在腰间,用短促的声音回她。
“啊啊!”
笑的眼尾皱纹愈发深了。
锦鸢也被哑婆婆的笑容感染了,眼梢下垂而柔软,携了几分暖意,“那我再多做几个,好替换带着戴。”
哑婆婆打了个手势,让她站着等会儿,便匆匆转身回屋里去,再出来时手里拎着一壶酒,执两个酒盅,朝她晃了下。
像是在问她喝不喝。
锦鸢犹豫了下,她从未饮过酒。
哑婆婆拉着她在院里的石桌坐下,在两人面前各摆上一只酒盅倒的半满,也不催锦鸢吃酒,自己端起连喝了两盅下去,喝得极凶。
锦鸢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开口。
她不曾经历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更怕自己浮于表面的言语安慰,会令婆婆更加伤心。
今日对婆婆而言,定是个难熬的日子。
她能做的,只是坐在一旁陪着婆婆。
随着一盅盅酒喝下去,蔓开酒香四溢。
不像是那些男人们喝的烈性白酒,闻起来带点花果酿后的香甜气味,勾得人忍不住想要浅尝一口。
世人都说,喝醉后睡一觉,能消百愁。
当真能消百愁…?
鬼使神差下,锦鸢也端起酒盅,凑到唇边抿了一口,入口微辣,很快便被香甜的酒香盖过,满口生津,很是爽口。
哑婆婆已经喝的有些醉了,一双遍布岁月痕迹的眸子更为浑浊,笑呵呵地看她,挑了下眉,仿佛在问她好不好喝。
一口酒下肚。
她心跳缓缓加速,颔首道:“好喝、好喝极了。”
胸腔下的心跳声比平日更密些,却不至于让人心慌,反而打从心底让人觉得快乐,身子微微发烫,连着面颊也染上了热意。
酒…
竟真是个好东西。
将心底那些阴郁、绝望通通都遮盖了起来。
二人坐在院子里,你一盅我一盅的喝着,各自安静着,都不曾说话。
暮色渐沉,酒壶也见了底。
哑婆婆酒量奇好,大半壶下肚也只是微醺,而锦鸢喝了六盅后,已经手脚发软、眼前开始微微晕眩的坐不直了,趴在桌子上闭着眼休息。
哑婆婆收了酒盅、酒壶,弯腰要把姑娘拍醒,让她进屋子里歇息去。
锦鸢被拍了两下后,似醒非醒,眼前视线模糊,听见一旁的婆婆站起身,又听见似乎是有人来了院子里,她撑着胳膊也要起身来,谁知才动了一下,便头晕目眩,双腿发软的站不直,扶着石桌的手一滑,人软软的跌滑下去。
尚未触及到跌倒的痛楚,身子先一步被人搂住,揽在怀中,由着一股熟悉的气息钻入鼻尖。
是…赵非荀。
几日前折辱她,将她当做妓子一般取乐的男人。
她本该畏惧、害怕,惊慌失措的从这个坚硬的怀抱中退出来,但酒麻痹了她的神经,似乎连恐惧也一并麻木了。
她分外安静伏在他的怀中,眼底神采异常明耀,泛着湿润微亮的眸光。
那些不敢想的念头,清晰的浮现。
赵非荀仅用单臂压住小丫鬟,扬颚,向哑婆婆挑了眉无声询问。
哑婆婆忙用手势回他。
‘姑娘陪着我喝了点酒,有些醉了。’
赵非荀五感敏锐,自然闻得到从怀中散开的酒气,眉间微不可查着蹙了下,“轻风人在何处?”
哑婆婆也不替轻风遮掩。
‘轻风今日也喝多了,将军稍后,我去叫他起来。’
赵非荀眼底才腾起一抹冷色,嗤讽了声‘一院子的醉鬼’,目光不经意从哑婆婆面上哭过的痕迹处掠过,才想起今日是什么日子,眼底的冷色逐渐淡去,“罢了,”他淡淡出声,视线落回怀中的小丫鬟,“让他睡着罢,明日再让他去领罚。”
哑婆婆福身应下,回屋子里去。
怀中的小丫鬟扭动了下,似乎想挣扎出去。
赵非荀胳膊收紧了下,语气冷沉,“别动,你喝多了。”
怀中的小丫鬟昂面,一张素静的面庞完整的露在月光下,肌肤莹白细洁,面颊微红,眼梢染了分湿漉,眸似点漆,眸光浮着潋滟水色。
她启唇说着:“奴婢…没有醉,奴婢很清醒。”
小丫鬟的眸底,不见畏惧。
赵非荀垂眸看她,小丫鬟嗓音娇软,混着醉意,听着更像是在撒娇,他唇角微扬,低了头,问道:“我是谁?”
“大公子…”
她睁着澄澈的眸子,无畏无惧,用柔怯的声音回他。
赵非荀语气柔和着嗯了声,右手抬起,手掌拢住她微微发烫的面颊,掌心稍稍用力摩挲,喝醉后的小丫鬟,也不躲他,只是在贴上的那一瞬间,看似平静的眼睫抖了下,亦不曾瞒过赵非荀的眼睛。
“以前没沾过酒?”
他问。
锦鸢温顺的点点头。
男人拢着她面颊的手掌用了些力,言语温和,语气沉了些,指腹用力擦过她柔软的唇,“说话回我。”
小丫鬟张了唇,回他:“没喝过…酒贵…”
赵非荀继续问她:“好喝么。”
小丫鬟连连点头,眸色里似有涟漪涌动,“好喝极了!”尾音扬起了些,连带着寡淡的眉目也多了欢喜之色。
这般神情的小丫鬟,他亦不曾见过。
“既然喜欢,便让张婆子每月沽点回来,给你解解馋。”
男人的语气柔和着,轻描淡写的说了句。眸色漆黑,隐隐让人捉摸不透心思,从而让人生出一份胆战心惊与小心翼翼来,唯恐要惹怒了他。
而他……
果真要把自己永远囚在这个院子里?
喝醉的小丫鬟听出那一词‘每月’,唇角抿了下,眼瞳瑟缩了瞬,险些要忍不住眼底生出绝望来,慌忙压下眼睑,遮住慌乱,摇了摇头,柔着声回道:“奴婢…今后再也不想喝了…”
她不善伪装。
更不用提在微醺的状况之下。
嗓音里都是藏不住的颤意。
在高高在上的上位者眼中,像只掩耳盗铃的狸奴,拙劣、蠢笨,瞧着新鲜,也可爱。
他哦?了声,好似有几分兴趣,问着:“这又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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