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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锦鸢再次醒来时,已近傍晚。
窗外暮色霭霭。
她畅快淋漓的出了一身的汗,这会儿觉得身子都轻松了许多,睁眼看见竹摇关切的勾头看她,心头微暖,不由得弯起嘴角,眨了下眼睛,柔柔着说了句:“我好多了,就是衣裳湿透了,想要换身衣裳。”
这柔婉的调子,再配着姑娘含笑的模样,听得人心都要酥了。
竹摇放下针线篓子,凑上前,看她精神大好,眼神也有了朝气,这会儿都能同她顽笑了,忍不住也笑着回道:“那我伏侍姑娘?”
锦鸢搭上她伸来的手,语调柔似三四月里的春风,“有劳你了。”
两个姑娘相视一笑,乐了出来。
锦鸢虽好了大半,但身子仍虚着,最后还是让竹摇扶着回去床上歇息,床上被她汗湿的被子、床铺已经换了新的上去。
锦鸢鼻尖微酸,握着竹摇的手道谢。
竹摇应下,扶着她靠坐在床边后,自己才坐下说话:“咱们虽认识的时间短,但既然都在清竹苑里当差,又只有三个姑娘,互相帮衬更是应当的。”看姑娘神色还没缓过来,便取笑了一句:“大公子眼看着就要回来了,姑娘可不能在哭了。”
惹得锦鸢面红着嗔她一声。
说笑后,竹摇看了眼外面,见无人在外,才低声说:“你方才睡沉了,我听见你叫了人。”
锦鸢登时脸色煞白。
手指不由得蜷紧。
她毫无影响。
又怕叫的是立荣的名字。
“我…叫了谁?”
她的眼神晃荡着不安。
竹摇连忙伸手顺着她的后背,安抚道:“别怕,别紧张,就我一人听见了。你叫了小蝶,听着像是个姑娘名字,是你家里人么?还是从前的姊妹?”
锦鸢这才放松下来。
想起幼妹,她眼神也柔了些。
“小蝶是家里的妹妹。”
竹摇笑着道:“姑娘是个疼爱妹妹的好姐姐,姑娘来了府里也有些日子了,是不是想家了?我们赵府也有一月一休的惯例,姑娘若想见亲人了,同嬷嬷去说,还有几日就要发月钱了,刚好发了能回家去看看家里人。”
锦鸢乍然听到这事,有些愣怔。
竹摇当她不信,一本正色的强调:“真的,我不骗你!”
锦鸢摇摇头,唇角的笑有些无力,“罢了…还是不回去的好…”免得见了爹爹,她忍不住要心生比较,忍不住伤心,更忍不住要问个明白,她吐出一口气,扬起脸,“等发了月钱,再托人送回去也是一样的。”
嬷嬷的担心果然不无道理,怕锦鸢真有了心结,又成心病。
但今日也不是继续追问下去的好时机。
再坐了会儿,竹摇也被叫出去忙碌,准备着赵非荀要回来的事务。
今天锦鸢算是睡了一整日,这会儿精神足也不想躺着发呆,怕自己胡思乱想,干脆拿了本三字经读着解闷。
窗外夜色深了。
屋子里也暗下来。
仅靠着床边的一盏油灯看的有些费劲,脸都快贴到书上去了。
读的正认真时,手里的书忽然被抽走了,吓了她愣住,立刻抬头去看,竟是赵非荀站在床前。
烛火没照到他的脸上去,衬得他脸黑如炭,眼神漆黑却亮,站在床前盯着人看,锦鸢心里打鼓,有些怕他,连忙要起身告罪,却被赵非荀拦了。
“病了不好好躺着还费心神看书,这是不想好了?”
他才从外回来,携进来一股暑气。
这话又冷。
锦鸢被拦着不好起身,脸上的胆怯就带了出来,垂着眼睫告罪:“奴婢再不敢了。”
听见他嗯了声。
锦鸢才松了口气。
他看上好像也没面上那么生气。
反而还看他坐下来,伸手摸上她的额头,他身上热,掌心也烫,摸着停了会儿,才察觉出掌心下微微发烫,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怎么还烧着?”说话间,视线朝外凌厉扫去,问的是刚进来等着回话的姚嬷嬷,“药用了吗?袁大夫见了没?”
他这般苛责询问病情,听得锦鸢心乱如麻。
她不过是一个通房丫鬟,一个略合他心意的玩物,何必如此。
她垂着眼,不敢露出心思。
姚嬷嬷屈屈膝,回道:“药吃了一剂,晚上的一剂还在熬着,等着好了就能给姑娘服上。问过袁大夫了,说起头烧的太高,一时烧退的太猛对身子也不好,今明两日会有反复,瞧着姑娘精神好就不碍事,如常服药就好。”
姚嬷嬷是资历老的人,回话滴水不漏,声音又沉稳,还带着些和蔼,才让赵非荀松开了眉头,“有嬷嬷掌着也让人放心些。”
嬷嬷退下去。
屋子里又剩下他们二人。
听着脚步声,外头的人也都被姚嬷嬷支开了。
锦鸢胡思乱想着,自己这副模样,赵非荀还能对自己做什么?又不是那些登徒浪子…
想到这儿,她苦中作乐不小心露了一丝笑。
好巧不巧被回头的赵非荀看见。
锦鸢……
赵非荀卷着手里的书在她头上敲了下,奇道:“你又乐什么?”
语气听着松散了些,没刚才来时那么吓人。
锦鸢内心窘迫,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把真话说出来,她抬起手,捏着他的袖子,把他停在额上的手拉了下来,“奴婢病着,见了几人都没说上两句话,就这样探探。大公子也这样……奴婢一时没了规矩。”
她说的真心实意,就差磕头告罪。
赵非荀也被她说的一愣,他似乎对一个丫鬟关心过了度,但很快回神,“等吃药了就早点睡,不许再看书。”
锦鸢应下。
低着头,被烛火笼的眉目愈发温顺,还带着些谨慎小心。
赵非荀皱眉,有些不喜她的谨慎,直接上手把她的脸抬起来,刚想训上两句,看着小丫鬟苍白的面色,他语气稍缓:“好了后也不必看书写大字,好好休息。”
说的小丫鬟又呆住了。
赵非荀却愉悦了。
又补了一句:“好了后爷再慢慢教教你。”
在赵非荀离开没多久后,拨云就端着药进来了,她吹了两口,想要一口喝完,满口的苦涩逼得她作呕,怎么也不能像白日里那样咽下去。
硬是梗着脖子,一口口吞下去。
拨云看她喝的脸都白了,连忙拿了蜜饯来哄她。
锦鸢拈了两个吃下去,说自己有些乏了要睡了,拨云又探了探额头,见仍是只有微烫,才放心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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