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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年节前后,京兆尹府衙,都是空闲时段。
两座古朴威仪的石狮子,岿然不动地立在门前。象征着权威、公平、公正。
今日无事做。
衙役们百无聊赖,有三五个靠着石狮子晒太阳;还有人蹲着,看阳光下蚂蚁搬食物回巢穴;甚至有人围在一块儿斗蛐蛐。
就是无人,正正经经, 当差。
京兆尹蔡大人,正端着一碟子鱼饵,弯着腰站在在公堂后院一个大水缸旁,缸内养着几尾红锦鲤。
看一条条锦鲤有的欢快,个个张着圆口,扑食。
蔡大人一改往日的“活阎王”黑脸形象。
逗着鱼儿嬉戏,他还给这几尾鱼取了昵称。
“别着急,哎,大胖,你别抢二胖的食物,我这多着呢......嗨,小红,往日你最乖,今儿也厚脸皮了......”他一边喂,一边和鱼对话。古今中外,没第二位这样的京兆尹大人。
忽然,“咚......咚......”立在府衙门口的那面鸣案鼓,被人敲响了!
鼓声重重敲在,众人的耳中。
本能的,府衙当差的众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手脚麻利整理服饰,器械。
“来活了!”
“快,有人鸣鼓,准备升堂。”
“我的差帽,在你屁股下。”
“快去喊大人!”
“师爷去了。”
蔡大人在听到鼓响的第一声,立即放下手中之物。穿戴好官服官帽,走到中庭就遇到来寻他的师爷。
蔡大人开口询:“你可瞧见,是怎样的人鸣鼓报案?”
“卑职瞧见,是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
蔡大人熟练地坐进“明镜高悬”牌匾下方的椅子上。他将惊堂木一拍,又恢复成冷面判官,高声喝问:
“堂下何人?祖籍何处,现居何处?”
地面跪着的人,身穿青灰色棉衣,闻言他抬起头,恭敬回应:“小的名叫张富贵,京都人士,现居城外,北高山,是一名守林人。”
众人这才看清,他脸上疤痕交错,遮住原本光洁的面容。
看上去是陈年旧伤。
乍一看,有一丝恐怖。
站立在两旁的衙役,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可别是个暴徒,得提防,万一冲上前伤了他人。
“今日击鼓,有何案情要陈诉?”见多识广的蔡大人,神情淡定,眼神锐利,盯着下方的人问道。
“小的想要个说法,为我死去的妻子和儿子,以及我这些年的苦楚。”张富贵说到此处,神情黯然。
蔡大人打量,此人虽跪着,但气度不错,不像穷苦出身。
不知为何,蔡大人的右皮,忽然跳个不停!
按住胸中疑虑,“有何缘由,你速将前因后果说个明白,本官才好裁断。”蔡大人说道。
“是。在说之前,咱们洛国国法,奴仆具有两种,一种是奴藉;一种是平民。后者有独立的人身自主权,奴仆与主人是经济意义上的雇佣关系,主子雇佣奴仆,必须订立契约,写明雇佣的期限、工钱,到了约定之日,主仆关系就自动解除。这一条律法,大人应该知晓吧?”
跪着的张富贵,问的不卑不亢。
没想到此人还通晓律法。
蔡大人坐直身板,点了点头道:“不错,这条律法沿用百年,从前朝就这般规定。”
张富贵声音带着不符合年龄的苍老,追忆起往事:“小的原也是读书人,平民出身。后被雇佣入一户人家做长随。原契约订的是十年,因我会识字算账,人又勤劳本分,所以主子又续签了我十年。”
“跟着主子当差,在府上,我也算有头有脸的仆从,为主子办事,尽心尽力,从未有一丝怠慢......”
说到此处,张富贵想到了不堪之处,愧疚说道:“甚至连主子在妻主养病期间,在外和别家女郎有了首尾,暗通款曲,我也要传信、替他们遮掩、张罗外宿之事。”
两侧站立的衙役们听到这儿,一个个露出猎奇的眼神。呀?!还是一桩香艳案件呢。
不管旁人的反应。
张富贵继续陈述:“妻主应是察觉出丈夫不忠,病情急速加剧,很快撒手人寰。而我那主子,很快就抱得美人归,迎娶了在外偷情之人。”
蔡大人听到这儿,还未听出案件的重点在哪,插嘴道:
“这与你今日报案有何关联?”
张富贵良心忐忑,想到妻主,又磕头告罪。
平缓了两息,他声音凝涩继续:“大人容禀。方才说的正是本案的缘由。虽说男人风流,不过茶余饭后一桩趣谈。但小的,却因此家破人亡!”
“哦?”
“新妻主入门后,他们夫妇二人,每每见到小的,仿佛眼中钉一般。小的在府内处境越发微妙。”
蔡大人点点头, 心中附和:事成先斩知情人,自然看你不顺眼。
“那年恰好,契约又将至。主子将我唤去,让我前往铜州办个远差,提前将契约和佣金给了我。特意放恩让我携带妻儿一道,事成之后直接返家,”张富贵说到这儿,顿了顿,“哪曾想,这一去,是赴鬼门关。到了地儿,一家三口被劫杀,妻儿当场成了刀下冤魂。”
蔡大人和一众衙役听得聚精会神,张富贵沉浸在往事里。
“我有两脚功夫,与那土匪撕扯过程中,那头目亲口说,是主家给了银钱......扭打中我二人翻滚掉悬崖,我这张脸就是高空坠落中,被岩石剐蹭所毁。”
“所以,你那前雇主是何人,看来你今日就是要状告他?”蔡大人推断道。
“前雇主,名叫江保安。”张富贵说出人名时,嘴唇微微颤抖。
洛国京都,最不缺的就是皇亲国戚、豪门勋贵。
蔡大人虽然是一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管理京都行政事务的官员。
“江保安?本官怎么那么耳熟呢。”
蔡大人右手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小声嘀咕。
身旁的师爷,大步跨上前来,小声提醒道:“莫不是庆阳侯——江保安?”
蔡大人双眼,慕然瞪的老大!
堂下跪着的张富贵,追加了一句:“小的要状告的雇主,正是庆阳侯江保安,买凶杀人之罪。”
大堂之上,落针可闻。
蔡大人双手呼啦一把脸,满脸便秘的神色,多日不开张的京兆府,一来案件,就来个这么大雷!
虽说勋贵人家,他见多了,可是那江保安,如今不仅是侯爷,还与皇家联姻,更是两门姻亲。
“大人可是不敢接这案子?”张富贵迟疑发问,望向堂上。
蔡大人脸色冷硬如冰霜。
吏部的杨廷鹏老大人是他的恩师,之所以将他放在京兆府,看重的就是他刚正不阿,断案求证的能力。
蔡大人沉默一会儿,在这京都做官,不仅要能力,还要不得罪不该得罪之人。
思虑半晌,想出个周全的方案。
他朝师爷招了招手,吩咐道:“派三名脚程快的衙役,一名去传唤江保安、一名去中南王府探明态度、另一名去三皇子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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