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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值后,李春芳按约来到裕王府,朱载坖亲自迎接李春芳进王府,李春芳行礼后入内。
坐定后,李春芳向朱载坖告罪道:“还请殿下恕罪,事出非常,不得已而为之,还望殿下恕罪。”李春芳说的当然是张氏昨日叩府之事,李春芳明显是利用了裕王。
对此朱载坖只是淡然一笑,说道:“李学士说笑了,只不过是顺水推舟之事,还是陛下天恩浩荡。”
李春芳听完后只是笑笑,并不说话,等着朱载坖开口。朱载坖想了一会才说道:“孤听伯玉兄讲,李学士乃是同科中智谋最佳之士,今日得见,盛名之下无虚士也!”
李春芳赶紧谦逊道:“春芳驽钝之人,远不及叔大、伯玉,当不起殿下夸奖。”
朱载坖笑着问道:“孤近日读史,有一疑惑,听闻李学士专治春秋,故而想请李学士解惑。”
李春芳说道:“解惑不敢当,若有一二愚见,于殿下有所助益就好。”
开什么玩笑,李春芳乃是春秋大家,有什么是他不了解的。朱载坖说道:“孤尝读春秋,重耳在外而安,申生在内而亡,申生握有大义,缘何不能自保?”
这两句出自于《史记》。说重耳、夷吾、申生皆为晋献公的公子,申生为献公正夫人所生是嫡出,被立为太子,后献公正夫人去逝,晋献公纳狄女为夫人,狄女为其生二子,献公爱狄女遂有废立之意,而狄女也处心积虑要害死献公的这三个儿子,其中申生是主要加害的对象。
重耳知道狄夫人的意图,就带着几个随从逃走了,从此周游列国,取得大国的信任,为其后来回国继位打下基础。而申生明知有人加害,也要固守孝道不离本国,最终被谗言加害,落个自刎身亡的下场。
这个故事,不光史记有记载,甚至资治通鉴都有一个引申故事,后来被三国演义采用:初,刘表二子琦、琮,表为琮娶其后妻蔡氏之侄,蔡氏遂爱琮而恶琦。表妻弟蔡瑁、外甥张允并得幸于表,日相与毁琦而誉琮。琦不自宁,与诸葛亮谋自安之术,亮不对。后乃共升高楼,因令去梯,谓亮曰:“今日上不至天,下不至地,言出子口,而入吾耳,可以言未?”亮曰:“君不见申生在内而危,重耳居外而安乎?”琦意感悟,阴规出计。会黄祖死,琦求代其任,表乃以琦为江夏太守。
朱载坖说这个故事的意图还是在于自己,也算变相问计于李春芳。现在朱载圳想夺嫡的心思已经十分明显了,朱载坖对自己这个弟弟倒是无所谓,但是关键的是自己在京师无所作为,朱载坖念念不忘的就是大明太子守南京的制度,若是到南京去,自己好歹有点政治权力。
李春芳听了后,只是笑着问道:“那以裕王之间,申生何以败呢?”
朱载坖最近被高拱等人恶补,对此倒还是真的有所了解。说白了也是中国宫廷血案的一个样板戏吧。重耳、申生的母亲是齐桓公的女儿,生下重耳等人后去世,晋献公又娶了骊姬,生下了儿子奚齐,作为母亲,自然想为自己儿子争天下。
故而骊姬谋划了五件事:一是和优施联手,逼迫里克保持中立,从而达到孤立申生,分裂太子阵营的目的。二是笼络、 收买“二五”,通过“二五”挑拨申生和献公之间的矛盾,促使献公将诸子调离都城, 申生居曲沃,重耳居蒲,夷吾迁居屈地。这不仅使申生、重耳等诸子在都城的势力被削弱,也使他们与献公之间的父子亲缘关系变得生疏,同时也为骊姬对申生进行诽谤提供了便利。三是借助献公对骊姬的宠爱,制造流言蜚语,使献公对申生产生怀疑和不信任。四是在条件成熟时,骊姬亲自设下圈套,谎称献公梦见齐姜,让申生去祭祀归福,在申生祭祀归来献酒肉时,将毒置于酒肉之中,诬陷申生妄图弑君篡位,迫使申生自缢而死。
计谋并不算复杂u,但是却很有效。
朱载坖说道:“献公既惑于骊姬,申生内不能扫清宫闱,匡正君德。外不能联络群臣,取信于君,故而身败也!”
李春芳听了朱载坖的话,只是笑笑,朱载坖问道:“李学士何以教孤?”
李春芳说道:“夫申生之败,实由其妄动也!”
朱载坖行礼说道:“还望李学士解惑。”
李春芳向朱载坖详细解释了申生遇害的全过程,骊姬的第一步就是将几位公子全部遣出国都。
骊姬由于受宠,所以想立自己的儿子奚齐为太子,于是贿赂晋献公的男宠梁五和东关嬖五,让他们对晋献公说:“曲沃是君王的宗邑,蒲地和二屈是君王的边疆,不可以没有强大的地方官。宗邑缺乏有力的主管,百姓就不会畏惧;边疆没有有力的主管,就会勾引戎狄侵犯的念头。戎狄有侵犯的念头,百姓就会轻视政令,这是国家的祸患。如果让太子主管曲沃,让公子重耳、公子夷吾主管蒲地和二屈,就可以使百姓畏惧、戎狄害怕,而且可以表彰君王的功绩。”
献公听信骊姬,于是派太子申生住在曲沃,公子重耳住在蒲邑,公子夷吾住在屈邑。别的公子也都住在边境上,只有骊姬之子奚齐和她妹妹的儿子卓子住在都城绛城。
李春芳说道:“殿下,为人臣子,远离君父,无异于自蹈死地。申生不跪泣哭拜献公,留于国都,而贪恋权位封地,此其败一也。”
李春芳接下来继续为朱载坖分析,后来晋献公扩大军队编制,自己率领上军,太子率领下军。李春芳说道:“斧钺之柄,人君之权也!他人不可窃据,虽太子亦不可为。申生不逊谢此位,退归府邸,保全其身,而犹沾沾自喜,岂非取死之道?太阿倒持,人君所不能忍!此申生其败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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