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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鸾帝国的秋猎持续整整一日,但真正留给猎手们捕猎的时间,只有上午两个时辰。
天渐中时,守在猎场外围的侍卫们就会鸣镝燃火以示,提醒树林中的猎手们时间已到,需速速返回校场。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会等到最后一刻才离开猎场。
早早收获了心仪的猎物,不欲继续捕猎,或者根本不擅射猎,只是来充数走个过场的,在围猎开始后的首个时辰内,就会陆续回到校场上来。
第一批返回的是谢家的人马。
谢将军和他的两个儿子守在边疆,夫人家眷则都留在京中。谢家马队簇拥着的,是谢将军的嫡长孙,时年九岁。
小娃娃胖胖墩墩,穿上猎袍却是有模有样。
他骑在一匹小马上,得意地昂着脑袋,手里攥着一只灰色皮毛的野兔,炫耀般高高举起。
小猎手一经出现就取得了全场赞誉之声。
谢家的小少年骑马缓步从高台的一侧前往另一侧,向所有人展示了他的猎物后,下马颠颠跑向皇帝,要将猎得的野兔献于他。
“不愧是谢家,教子有方。”
“论功劳、论忠心,白鸾帝国可能无人比得上谢家。”
“我想也只有翊府可以与之一比。”说这话的人就坐在顾银韵邻近的围帐中,说话时不但声音刻意提高了些,还笑吟吟地看了顾银韵一眼。
顾银韵吃一口桂花馅的点心,佯装没听见。
看来翊府在白鸾帝国的地位真的很高,她也连带着成为了抢手货,要听其他官太太们状似无意的恭维话。
“也不要这么说。”有人出来和稀泥,“大家只是分工不同,对陛下,都是同样的忠心。”
不得不说,和的很有水平。
更远的地方,也有人听不惯这些,酸溜溜的:“谢家为帝国镇守边疆,是有功不错。但疆外蛮族不成气候,守军也不见得有多辛苦吧?”
提出质疑的是沈家的人,但她们也只敢小声说说。
“就是。”沈莹玉赞同道,“要说正经地征战沙场,为帝国立功的人,怎么也该是沈家。”
她嫉妒地看着谢家长孙,这种嫉妒在听见皇帝要赏谢家百金时达到了顶峰。
不过猎得一只野兔,有什么大不了的。
若是她的弟弟沈驰过来,别说野兔,就是狐狸、棕狼,也照样能猎来。只是沈驰另有要务,脱不开身罢了。
无论沈家的人如何不甘,都掩饰不了谢家长孙在秋猎场上大出风头这一事实。
在众人的目光中,皇帝让侍从收了野兔,古板严肃的脸上难得出现一抹笑容。
谢家的人谢了恩,带小猎手回围帐休息。
顾银韵就坐在近旁,围观了全程。见谢家来人把小胖娃娃拉走,正要收回视线,再吃一枚糕点……
却被牵着小胖娃娃的那名谢家少女,平白无故地瞪了一眼。
顾银韵莫名其妙,手里的糕点都不香了。
对面的六皇子轻笑出声,解释道:“那是谢将军的小女儿,谢家那位英勇少年郎的小姑姑。”
“哦。”顾银韵不高兴地皱着眉,“那她瞪我作甚?”
“她心仪皇兄,曾扬言非皇兄不嫁。谁能想到,最后是你嫁给了皇兄为妻呢?”
“原来如此。”顾银韵点点头。
知道缘由,并没有释然,反而更不是滋味。季寰季寰,人不怎么样,麻烦倒是一堆。
“皇嫂无需忧心,皇兄对谢家姑娘无意。”六皇子似是看出了她心中不快,出言宽慰道。
“没错。”桐戈附言,“殿下婚前不近女色,什么谢家姑娘,从未进过殿下之眼。”
他没说的是,殿下婚后依然不近女色。
跟随殿下这么多年,桐戈有理由怀疑,殿下或许不喜欢女人,更进一步说,殿下根本不喜欢“人”。
“谁在乎那个。”顾银韵否认。
她确实不在乎哪个姑娘喜欢季寰,或者季寰喜欢哪个姑娘。她在乎的是,为什么被瞪的人是她,而不是季寰。
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但在外人眼中,她的矢口否认无疑就是在口是心非。六皇子了然地笑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他转而道:“皇兄在猎场里兴许要有麻烦了。”
“何出此言?”顾银韵好奇。
从这里看不清楚林中状况,六皇子怎么就能断定,季寰遇到了麻烦。
“三哥前段时间告诉我,他在南疆寻得一种奇物。”六皇子没有直接说明季寰会遇到何种麻烦,而是提及另外一件事情。
顾银韵听见“南疆”二字,心头陡生出不好的预感,而六皇子脸上噙着笑,不紧不慢说了下去。
“乃是一种草药,圆叶无茎,开淡紫色伞状小花,当地人称之为紫伞。少量摄入可使人成瘾,若大量施用,则会令人疯癫。”
“六皇子!”桐戈变了脸色。
六皇子恍若未闻,兀自继续:“三哥知我最爱这种花花草草,还带了些许供我赏玩。紫伞外形清雅,做观赏用亦是可行。不过,那样就浪费了它的特性。”
“于是我把它绞碎了,碾出汁液。想试验它的效用,却苦于没有合适的对象。”
听到这,顾银韵凝了面色,转头看向身侧的桐戈:“桐戈,你去把殿下找回来。”
从六皇子话中推测,他可能对季寰下药了。
天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如果是真,又使用了多少剂量。
但唯有一点,季寰不能出事。
保险起见,无论真假,顾银韵都需要桐戈去季寰身边,确保他的安全。
桐戈却犹豫了。
他知殿下自幼便被喂食各种毒药,从小剂量开始,一点点养出抗性,所以一般来说,毒药是对殿下不起作用的。
况且,殿下在饮食方面上尤为谨慎,六皇子轻易寻不到下手机会。
比起殿下,他更担心小太子妃的安全。
思来想去,桐戈没有动。顾银韵拧起眉,想赶他走,可这时六皇子又说话了。
“别紧张,听我把话说完。”
他眉眼含笑,却不带任何温度:
“正发愁无法试验药性时,秋猎的讯息传来。我有了想法,将马匹爱吃的精细谷物浸到紫伞的汁液中,浸了整整一周时间。”
“然后在不久前派人交予三哥,偷偷喂给了皇兄的马。”
“马?”
顾银韵的心放松片刻,旋即又提了上去,七上八下的,很是难受。
“是啊。”六皇子笑意更盛,“你想,要是皇兄丢了马,空着两手回来,岂不是要惹父皇不悦,还会遭众人耻笑?”
他兴高采烈看向山林:“好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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