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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寰,外面好冷,你能放我进屋吗?”
察觉到季寰的态度有所缓和,顾银韵再度搓了搓手,试探着得寸进尺道。
总该瞧见季寰一面,确认他好好的没再自残,她才能放得下心。
“不能。”季寰拒绝的很迅速。
他依然哑着嗓子,但是细听起来,声音却没有先前那样排斥与冷漠了。
“你的小手炉呢,没有好好地带着吗?”
“带是带了。”顾银韵撇撇嘴,“里面的碳烧着烧着,不知怎的就熄了。它变得一点儿也不暖和,反而冻手。我就把它扔到了地上,桐戈还踢了一脚……”
她干巴巴地说着方才庭院里发生的事。
不仅平铺直叙,还有些没头没尾。季寰听了,却不觉得枯燥无趣,他似乎有些上了瘾,希望能听顾银韵这么一直絮絮念叨下去。
“所以,你能放我进屋吗?”顾银韵又道,“屋里暖和,没有雪,也没有风。”
这次季寰犹豫了一会儿才答:“不行。”
“为什么不行?”顾银韵反问。
因为他胆怯卑微,不想被她看见如今这个古怪丑陋的样子。
季寰放下衣袖,遮住腕上道道层层的伤痕:“因为屋里也很冷,你好久没回太子府,这里的炭早就断掉了。”
“嫌冷就回临雪轩吧。”他继而补充道,“那里的下人倒是日夜备着炭火,就等你回去呢。”
顾银韵摇摇头:“不要。临雪轩离这儿太远,你若是半夜忽然死了,我都来不及第一时间给你嚎丧。”
“真想给我哭丧?”季寰失笑。
“不想。”顾银韵也笑着否认。
她不想咒季寰死,但却是真心实意地认为临雪轩太远。远的,就好像与行云殿隔着天堑一般。
“那就让桐戈把偏殿收拾出来,你过去住下。”季寰松口了,“架起炭盆,再寻个丫鬟,让她打理好你的手炉。”
“那……好吧。”顾银韵也做出让步。
可她还是有点不甘心:“真不让我瞧瞧吗?”
季寰揉了揉太阳穴,心里一软,嘴上说出的话就变得略显走形:“我没穿衣服。”
“呃。”顾银韵噎了一下,“我又不是没看过你……”
“下面也没穿。”季寰嘴比脑快,话说出来时,后悔便已来不及了。
屋外,顾银韵陷入深深的沉默与震撼之中。
半晌后她才找回声音,涨着红扑扑的小脸,低声骂道:“季寰,你这个狗流氓。”
“你辱骂的可是当朝太子。”季寰竭力使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而正经,“小心我治你大不敬之罪。”
“你!你怎么……”
季寰少有这么油嘴滑舌的一面,猝不及防地来上一出,顾银韵无力招架,只有瞠目结舌的份儿。
“哼,我可是你的太子妃,骂你两句怎么啦?”她皱皱鼻子,“夫妻之间的事,能叫大不敬吗?”
不过,季寰既还有心思与她斗嘴,她多少也能放心些了。顾银韵暗松一口气。
“嗯。”隔着门板,季寰忽然含混不清地发出一个气音。
顾银韵莫名其妙:“你说什么?”
“没什么。”季寰清了清嗓子,“既然喊冷,就快让桐戈去把房间收拾出来,再在外面站着,怕是要被冻傻了。”
“我才不傻。”顾银韵嘟囔着回嘴。
但冷还是冷的。
雪花愈发密集,扑扑簌簌吹进廊下,带来一迭又一迭萧瑟的寒意。
顾银韵不住地呵出暖气,把手贴在面颊上取暖。
“那我去喊桐戈了。”她向前走了两步,掸一掸衣服上沾染的盐白雪粒,“你真的没事吧,季寰?别让我太担心。”
倒映在门上,顾银韵圆润后脑留下的阴影逐渐变小、消失。
季寰久久注视着那一小块地方,唇角浅浅地上扬:“放心,暂时还死不了。”
他蓦地回忆起数月前那个秋猎的夜晚。
如果他死了,顾银韵一定会像那晚一样,哭得很伤心吧。
他觉得,她还是适宜笑着。
长廊外,顾银韵一步三回头地走远。在庭院的另一端,桐戈已经眼巴巴地等候多时了。
“娘娘,殿下如何?”
顾银韵尚未行至近前,他便迫不及待问道。
“放心,暂时还死不了。”顾银韵复述季寰的话,回眸看一眼身后,然后对桐戈轻松地笑笑。
“在季寰愿意出门前,我想在行云殿里住下。桐戈,麻烦你整理间屋子出来了。”
“不麻烦。”桐戈豪爽应下。
可以的话,他巴不得小太子妃永远住进行云殿,日日伴在殿下身边才好。
“东殿里的家什齐备些,我这就为您打扫出来,还要再架上几个炭盆。对了……”
桐戈边絮叨边喊来一个侍卫,“你去临雪轩里找一个做事细心、手脚麻利的丫鬟过来,照顾娘娘的日常起居。”
“是。”被临时差遣的侍卫没有半分不情愿。
他感激地看了顾银韵一眼,微微颔首以示敬意后,便转身匆匆去临雪轩了。
桐戈看回顾银韵,挠着头不好意思道:“也不知翊府那边会不会把婉秋送来,只好先委屈娘娘了。”
“委屈什么。”顾银韵笑着摇头,“我有手有脚,又不是离了丫鬟就活不成了。要我看,以季寰眼下这个状态,行云殿里还是不要来太多外人打扰为好。”
道理桐戈都懂,但是……
他意味深长地扫一眼石阶边上惨遭抛弃的铜手炉,但笑不语。
顺着他的视线,顾银韵也瞧见了手炉。
她有手有脚,能吃会穿,离了丫鬟也活得成,但就是烧不好一个铜手炉……顾银韵无语凝噎。
都是手炉的原因,人好,手炉坏。
“咳。”顾银韵干笑一声,“那就麻烦你了,桐戈。”
桐戈瞬间收回视线,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不麻烦不麻烦。”他边说边后退着往东殿那边去,小脚崴在铜炉上,差点摔个狗吃屎。
顾银韵眉毛一抽,别开眼去。
心里却笑了两声:哈哈,活该。
与此同时,临雪轩内。
顾银韵出走后,临雪轩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无主状态,除了管事的李嬷嬷,就属凝冬是下人中最有话语权的人。
顾银韵在时,凝冬便隔三差五地擅离职守,顾银韵不在,她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那时,季寰也很久没在府中露面。
对凝冬而言,越是见不到殿下,她心底的思念与爱慕就越是刻骨清晰,而那份野心与贪婪也越发膨胀。
无数个辗转反侧的难眠之夜,凝冬下定了决心。
她瞒住所有人,暗中投靠了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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