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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高位之上,皇帝忽然闷咳了两声,大臣们吓得面如土色,赶紧要把玩得正欢的六皇子劝回皇帝身边。
“都说了死不了。”六皇子很不乐意走。
虽则该说的都已说了,局面已经扭转,谢夫人的气魄也被击溃,他再在这儿待着也起不了更多作用,但是……
小皇嫂的手,他还没牵够呢。
面对任性胡来的六皇子,大臣们束手无策。
他们一部分死乞白赖地千央万求,另一部分则把主意打到顾银韵那儿,希望她能帮着劝劝。
僵持间,谢夫人默默从地上爬了起来,她一点点掸去衣服上的灰尘,重新站直身子,同时矜傲地昂起了头。
“六殿下。”她喊住六皇子,一字一顿地问道,“您怎么就能肯定,陛下中的毒,和先前太子殿下中的是同一种呢?”
“嗯?”挥开围绕的众臣,六皇子讶异地看向谢夫人。
经受了那样大的打击,她还能找回理智,竭力抓他言语中的漏洞,想要扳回一城——努力到这个份让,倒让六皇子有些钦佩了。
可惜,这些努力终究会是徒劳。
六皇子笑笑:“皇兄中的毒,我这儿留了一份,父皇那儿也留了一份,都是可以验的。而父皇身上的毒,等太医院的人赶来取了样,一比便知。”
在这种事上,他还没必要说谎。
“就算是一样。”谢夫人不慌不乱、态度冷硬,“您又如何确定,凶犯是从我这里得到的毒,而不是从太子府呢?”
她咄咄逼人:“听六殿下的意思,陛下中的是一种罕见的奇毒,大多数人见所未见,只有极少数人手中才有。”
“您怀疑臣妇,臣妇不敢辩解。但是六殿下,太子殿下不是同样可能藏有此毒吗?”
闻言,六皇子皱眉思考起来,半晌后,他认同地点了点头:“……倒也有这种可能。”
他隐隐觉出事情有些不妙,照此发展下去,谢夫人肯定要说些不利于小皇嫂的话了。
如此情形,他当然可以留下来为小皇嫂争辩几句,但是言语机锋一类的事情,着实不是他的强项。
“这便是了。”
谢夫人似笑非笑,比起先前的颓败,一种全新的、冷厉而奇异的光彩从她身上显现出来。
有些事情既已公之于众,就不再可挽回了。
她不能一输再输下去,既然都豁出去做了这么多事,无论如何也要把太子府和顾银韵拉下水。
“所以,与其说是臣妇买通了翊府的人,授其毒药,让她毒害陛下,倒像是太子妃娘娘从太子那里拿了毒,命令翊府的下人动手更有可能。”
“你的意思是,太子殿下也参与其中了?”
有大臣敏锐地抓住谢夫人话里的暗示,故意挑明这点,妄图搬弄是非,引导舆论的走向。
“可是,禅位礼在即。”另有大臣提出异议,“依臣看,太子对陛下动手,属实是没有必要。”
“殿下当了十余年载的太子,位置稳固无人可以撼动,谢夫人若是怀疑太子殿下,那着实是有些……“一大臣委婉地看向谢夫人。
言尽于此,谢夫人再要一味攀咬,那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没到禅位礼的那一天,事情都还存有变数。”谢夫人不为所动,“若太子殿下难堪重任,陛下未尝不会改立三皇子为储。”
一国储君,岂是小儿戏言,说改就改?
大臣们哑然不语,都认为谢夫人越说越离谱。
但转念一想,硬要追究下去,她的话也不是全无可能。况且,谢氏一脉对皇帝向来忠心不二,他们没理由诬陷皇帝看好的继承人,惹出龙颜不悦。
群臣各怀心思,那边,谢夫人的话还未说完。
“储君之位不保,兴许太子殿下就是早早察觉到了这件事,才生出了弑君夺位的念头。”她朗声道。
“不然,凶犯为什么在下毒得逞过后,还要多此一举地行刺三皇子呢?”
不是太子、也不是六皇子,偏偏是三皇子。
这可以解释成凶犯突然杀心大起,想随机捅死一个人泄愤,而三皇子恰好是那个被选中的倒霉鬼。
但也可以按照谢夫人的思路,解释成三皇子欲夺储君之位,所以太子命令凶犯给皇帝下过毒后,顺手解决掉三皇子。
细细想来,好像后一个解释更说得通。
看着满场大臣被她说动,谢夫人只觉得胜券在握,痛快无比。
她看向亲自将话柄送到她面前的六皇子,讥笑着反问:“六皇子,您也是皇室中人,您说呢?”
“我说?”六皇子指指自己,瞠目结舌。
他似乎感到可笑,唇角轻轻颤抖,在怪异的波浪形的扭曲中,勉强能看出一个上扬的弧度。
“嗤——”最后还是笑出声来。
“我说不出来。”他乐不可支道,“饶了我吧,我就是个半条命的病秧子,搞不懂你们这些争来抢去的阴谋诡计。”
“不过您竟然想让三哥来当太子,天啊——”他夸张地长叹,肩膀因欢乐而颤个不停,“父皇就是选我,也不会选三哥那头蠢货的。”
笑了好久, 六皇子才总算停歇下来。
他摊了摊手,示意自己投降:“好了好了,我要去照看父皇了。”
他的话一如既往地大逆不道:“虽说暂时死不掉,但放父皇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那儿,别再冻出个好歹来。”
“小皇嫂,借你手炉一用。”说话间,六皇子顺走了顾银韵怀里的铜手炉。
他做起这种事情轻车熟路,不是一次两次了。
而且顾银韵看得清楚,虽然借着怕皇帝“冻出个好歹”的名义,但那手炉,六皇子半点没有给皇帝用的意思,反而自己抱得紧紧的。
他躲回角落里看着皇帝发呆。
说是“照看”,其实就只是看着。
“呵,看来六殿下自知理亏,落荒而逃了。”谢夫人越战越勇,苍鹰般锐利的眼睛直直钉住顾银韵,“太子妃娘娘,您要作何解释?”
她又扭头看向季寰:“太子殿下,您又要作何解释?”
伴随着她的质问,所有人都抻长了脖子,等待自从凶犯被抬回宴厅后就始终沉默不语的季寰给出解释。
而季寰,经过漫漫无期的等候与煎熬,在这一刻,他终于等到了顾银韵慢慢吞吞地挪到自己身边。
“季寰?”
“嗯。”他向下压了压嘴角。
“嘿嘿。”顾银韵莞尔一笑,“叫你一直不说话,屎盆子扣你头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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