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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一声惨叫。

凌然正沉浸在劫后逃生的喜悦中,面门突然就挨了一记重拳,鼻子被打歪过去,鼻血也瞬间喷溅出来。

若非身体下意识做出反应,举臂挡住桐戈的第二击,那他可怜的鼻子就别想要了。

“桐戈,你发什么疯?”他怒吼着质问。

经此一遭,凌然可算是发现了,围绕在季寰身边的这些人——

包括顾银韵在内

——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些喜怒无常、头脑偏执的纯种大疯子。

跟他们混在一起,他凌然迟早会被玩死。

那边,桐戈不理会凌然的大喊,发了狠地卸下他的手腕,接着反剪住他的双臂,将他摔压在石砖地面。

下巴磕在地砖上,好险崩碎凌然的牙。

“桐戈,你个该死的疯子,我看你是栽进粪坑里,头脑被屎糊住了。”

凌然痛的龇牙咧嘴,破口大骂。

桐戈对他的污言秽语充耳不闻,只薅住他的头发猛地向后一扯,迫使他颈项后仰,再难顺畅地说出话来。

“你最好快点把解药拿出来。”他踩住凌然的肩膀,碾压,“否则,休怪我动刑。”

“妈的,什么解药……”

凌然骂骂咧咧,实在不晓得桐戈在说什么,顶着面颊的剧痛,他忽而忆起不久前桐戈的怒喝——

“王八羔子,你敢给殿下下毒?!”

他给季寰下毒?

怎么可能。

跟着六皇子做事,他的确识得一些药理。

但那并不意味着他承袭了六皇子的古怪秉性,见到个活人就要出手下毒啊!

不过,既已抓住事情的关键……

凌然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季寰,如桐戈所说,季寰确实一副中了毒的样子:

目下泛青,面色发白,最为紧要的是,他正大口大口向外呕着鲜血,怎么也止不住。

虽然季寰表现得并不明显,除了面色糟糕、呕血不止,依然身姿挺拔与常人无异,但从他紧攥的手指推测……

他定然在忍受着体内剧烈的痛楚。

任谁来看,都会觉得他身中剧毒,但问题在于,凌然什么都没有做,他不是下毒之人。

“桐戈,我全都招,你先把我的头发松开,我们好好说话。”

思忖片刻,凌然央求道。

“最好如此。”桐戈眼神不善地睨着他,手上稍微松了些劲道。

后仰的脖子归于原位,呼吸恢复顺畅。

凌然横下心来,深吸一口气:“桐戈,下毒的人不是我。如果你真为太子殿下着想,那就放了我,让我为殿下诊治一二,你若担心,还可唤别的大夫……”

他语速极快,字句间没有停顿,像是在说此生中的最后一句话,因为他知道……

“嗷,疼疼疼疼疼。”

意料之中,桐戈拽回他的头发。

而且这一次,还把匕首贴在了他脆弱的咽喉上:“凌然,我不想听废话。”

普通毒物对殿下根本不起作用,能让殿下变成这样,除了六皇子的手笔,他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桐戈双目泛红,一字一顿。

他正要给凌然放放血,免得他继续不老实地胡说八道下去,从前方,却传来季寰的声音。

“桐戈,放开他。”

吐了好多血,季寰依旧语气平淡、波澜不惊,仿佛那些血液不是从他自己身体里涌出的一般。

他轻描淡写地挥开桐戈,缓步行至凌然身前:“你都知道些什么,说吧。”

凌然悚然一惊,眸中敬畏更甚。

这时季寰呕血的症状已不似方才那般严重,他慢条斯理擦去唇边血迹,傲慢的气质尽显,好像这种“小毛小病”对他而言不值一提。

这强悍的忍痛能力和风轻云淡的态度令凌然咋舌,但更让他心惊的,是季寰恐怖的洞察力。

即使承受痛楚,季寰仍看穿了他的心思。

看穿了他刻意掩饰下的真实心意,看穿了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抹熟悉。

是的,熟悉。

季寰的症状让他感到似曾相识,虽然他没有下毒,但他或许识得季寰身上的那种毒。

“殿下。”凌然的神情变得严肃,“小人对天发誓,接下来说的话,句句属实。”

他装回被桐戈卸下的手腕,从地上爬起。

“小人大抵知道您身中何毒,但只观症状还不能确定。”他提议道,“倘若殿下信任,还请让小人在脉上一探。”

“殿下!”桐戈不太赞成。

经过禅位礼一劫,寻回殿下后,他总提心吊胆的,生怕殿下再次受到伤害。

他的担忧并非无的放矢。

这次殿下回归,状态实在堪忧。

虽则表面上看是与往日如出一辙的不苟言笑和冷漠孤高,但与殿下相伴多年,他隐隐能嗅到殿下身上不同寻常的改变——

压抑的疯狂和强烈的自毁倾向。

这也是他为什么坚持与凌然联络不断,时刻关注顾银韵行踪动向的原因。

小太子妃改变了殿下许多。

而他的观念与去年冬至时一样:

如果世上当真有人能够拯救殿下,他想,也就只有顾银韵了。

桐戈的顾虑没能阻止季寰的想法,他只淡淡说了句“无碍”,便招招手把凌然唤至身前来。

他冷沉的眸子漆黑无光,不像人,反而像是一具尸鬼。

被那冷寂的目光注视着,凌然抑制不住浑身打颤,他颤抖着爬过去,颤抖着伸出手,颤抖着探上季寰手腕。

指腹触到脉搏跃动的那一刻,他暗松一口气,感慨还好季寰还是个活人。

但很快,他的神色古怪起来。

探得的脉象愈是明晰,脸色就愈是凝重。

“怎么?”季寰挑眉。

“是蛊毒。”凌然应道。

一缕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

此时此刻的他,看上去就像一位面对顽疾束手无策,而不得不宣告病人药石无医的老郎中。

“此蛊怪异,大约半年前便被种在殿下您的身体里,一直沉寂,直到数周前方被唤醒,而今日才首次发作。”

“是季旻做的?”季寰问。

半年前,他在厉兽场受伤昏迷,被父皇交由季旻救治,季旻若想在那时对他动手脚,再简单不过。

“应当是。”

凌然收回手,擦了擦额头冷汗。

斟酌片刻,他继续道:“……殿下,小人想说,太子妃娘娘可能危险了。”

“此事与她有何干系?”

季寰倏然眯起眼睛,煞气外泄,不容置喙的气势压来,让凌然心头直颤,莫敢抬头。

他强自镇定下来,答道:

“殿下,若小人所猜不错,您身中之毒,乃是情蛊。情蛊成双成对,倘若发作,也必是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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