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晁天王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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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晁天王死了。

死得顺理成章。这是他的劫。他的劫躲不过去的关键原因是，他遇到了不该遇到的人或者人群。遇到了，还以为是兄弟，留在床榻之侧。好吃好喝招待着。说是“引狼入室”，有点难听；说是“交人不慎”，也许更贴切些。或者，是“时位之移人也”，

晁天王是怎么死的？他是攻打曾头市时战死的。他为什么攻打曾头市？因为曾头市抢了段景住送给宋江的马？既然是抢了宋江的马，那么为什么晁盖非去不可呢？因为没面子。要知道，他才是梁山的老大。三打祝家庄后，现在人人只知道有宋江，不知道他晁盖。您说，他这个老大还得有劲吗？

晁盖曾说过这么一句话：“我不自去，谁肯向前？这话说得多扎心！梁山的人只听宋二头领了，没人听我这个大头领的话了，连给我做的杆旗都是残次品，迎风便折，这日子还怎么过？宋江的嫉妒心就这样被逼出来。为了坐稳自己的位置，他必须给自己长长脸，甚至去给宋江抢马。只为向梁山内外表态，我才是梁山老大；我替宋江出气，彰显大哥气度。

但是结果呢？他却中了曾头市的埋伏。晁盖引众将士夺路而走，才转得两个弯，撞出一匹军马，当头乱箭射将来，其中一箭“正中晁盖脸上”，晁盖倒撞下马来。

但是他还没有当场死亡。啥时候死的？

按理说，中了一箭也死不了人，可晁盖倒霉呀，偏偏中的是“毒箭”。箭上还写着史文恭的名字。那么，史文恭就是害死晁盖的凶手了。可这事却又透着诡异。咱们先看史文恭的态度：首先，晁盖死后，史文恭立了那么大的功劳，并没有大肆宣传；其次，宋江复仇，史文恭以曾长官的名义给宋江写了一封求和信：“无端部卒，施放冷箭，更兼夺马之罪，虽百口何辞！实非本意。”您细品这话，其实是很委屈的。什么叫虽百口何辞？就是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冷箭就偏偏射中了晁盖？他完全可以说，战场之上，纯属误伤，干嘛非要解释呀？说明他很冤。

他为什么冤呢？关键就在于这支箭有毒。第一、晁盖中的毒很蹊跷。纵观《水浒传》，一共有两个人中了毒箭。一个是晁盖，中箭后，二十四小时就没命了；另一个是徐宁，射中后七窍流血，神医安道全不在，被毒箭折磨了半个月而亡。要知道，晁盖中箭的位置在脸上，徐宁中箭的位置在脖子。论伤势，其实徐宁中箭的位置更重要。可为什么晁盖的毒箭就那么厉害呢？二十四小时就没命了。而徐宁被射中后七窍流血，还拖延了半个月而亡。难道晁盖中的毒是特制的吗？其次，那么多人攻打曾头市，为什么只有晁盖一人中了毒箭呢？难道射箭的人就那么有把握？一支箭就不偏不倚的射死晁盖？难道他就只准备了一支毒箭不成？第三、花荣是神箭手吧，他要是箭上带毒，是不是就无敌了？为什么花荣不用，其他人也不用呢？只能说明，当时毒箭上的毒远没有那么厉害，而且下毒在江湖中也不光彩。那么，为什么史文恭要在毒箭上写自己的名字呢？晁盖的遗言说：“若那个捉得射死我的，便叫他做梁山泊主！”难道没人告诉晁盖，箭上有名字？显然不可能，晁盖是知道答案的。

但是，为什么不直接点史文恭的名字？唯一的解释就是，晁盖知道害死他的人不是史文恭。他说：“若那个捉得射死我的，便叫他做梁山泊主！”他之前就要让位给宋江，但是临死却不说传给宋江了。同时，他既然不想传，就完全可以把宋江的路给封死。随便说个名字，都让宋江无可奈何。可是，他偏偏又给宋江留了机会。也就是说，晁盖明白，宋江肯定知道害死他的人是谁。

那么，谁害死了晁盖呢？有人认为是花荣射的。这难度就大了，首先，花荣得混进敌人的队伍，黑灯瞎火的瞄准晁盖。显然，花荣水平再高，也做不到。再说宋江让花荣下手，这绝对是下下策，一旦泄露，他的忠义之名就保不住了。花荣后来可是自杀为宋江殉葬了的，他就算要偷偷刺杀晁盖，也一定是对宋江是有好处的。可是，晁盖死了，对宋江真的有好处吗？完全没有。首先，他已经架空了晁盖，晁盖对他没有任何威胁。其次，他的目标是诏安，晁盖当老大不是更好？毕竟拉拢老二，分化老大，是惯用伎俩。晁盖是一张牌，他死了，宋江就得直面风险。宋江指使花荣害死晁盖，怎么看都是风险大、收益小的事情。

然后，我们再看晁盖死后，宋江的表现。在晁盖中毒期间，表现的比亲儿子还要亲。宋江等守定在床前啼哭，亲手敷贴药饵，灌下汤散。晁盖死后，宋江如丧考妣，哭得发昏。总之，晁盖死后宋江很伤心。

那么是谁害死了晁盖呢？看那箭时，上有史文恭名字。林冲叫取金枪药敷贴上，才发现原来却是一支药箭。您看，发现晁盖中毒是什么时候？是在林冲叫取金枪药敷贴上后。敷了药才发现晁盖中了毒，拔了箭才发现是毒箭。您说，这是怎么发现中毒的？是看箭还是看伤口？当然是看伤口了。如果是伤口，那为什么早没有发现？在敷金枪药时才发现了呢？有没有可能是在敷药的时候下的毒呢？敷的金枪药就是毒药呢？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林冲就跑不了干系，因为他有足够的杀人动机。第一、他杀过王伦，他没有心理负担。当年，大家推举晁盖坐第一把交椅，晁盖推辞时，林冲把晁盖推在交椅上，叫道：“请勿推却，若有不从者，将以王伦为例！”这话可以理解为，是对杜迁、宋万说的，同时也可以当成是对晁盖说的。您不做，我就杀了您。您不听话，我也可以杀了您。晁盖显然不会听林冲话的。第二、晁盖是什么人品？简单说就是嫉恶如仇。因为偷鸡他就要把杨雄和石秀给杀了。您说他怎么看杀王伦的林冲呢？而且林冲站吴用的队，吴用是宋江架空晁盖的始作俑者。所以晁盖不喜欢林冲是可能的。要不是晁盖实在手里没人，绝对不会带林冲去打曾头市。第三、林冲什么人品？永远只站力量最强的一方。宋江比晁盖强大，他屁股就忍不住想往那边蹭。您看晁盖死后，谁推举宋江当老大最积极呀？就是他林冲。林冲与公孙胜、吴用，并众头领商议，立宋公明为梁山泊主，诸人拱听号令。吴用、林冲开话道：“哥哥听禀，国一日不可无君，家一日不可无主。晁头领是归天去了，山寨中事业，岂可无主？四海之内，皆闻哥哥大名，来日吉日良辰，请哥哥为山寨之主，诸人拱听号令。林冲为首，他是特别想让宋江当老大。有吴用在，需要他那么积极吗？所以，我猜测林冲能杀王伦，再杀晁盖也是合理的。

那么，林冲为什么要毒死晁盖？晁盖死了，谁是最大的受益人？不是宋江，而是归顺梁山的朝廷武将集团。他们的政治诉求，就是接受诏安。再回到体制里当公务员，喝茶、看报混日子。而晁盖就是诏安的障碍。刚好，晁盖又带了林冲下山，攻打曾头市。在武将集团的胁迫下，林冲也许选择了站队。于是趁着晁盖中箭时下了毒，并且嫁祸给史文恭。

宋江做了临时老大之后，做了三件事：第一件事是变相修改了晁盖的遗言：“如有人捉得史文恭者，便立为梁山泊主”。这就是表态，不追究真相了。第二件事是改“聚义厅”为“忠义堂”，强调忠诚比义气还要重要。第三件事是重新做了梁山的人事安排，把权力转移给了朝廷武将们，并且在正式接任梁山老大之后，正式宣布了“招安”的政治主张。一上位，狐狸的尾巴就露出来了：接受招安，圆他当朝廷命官的美梦。

晁盖之死使我想起一则古希腊寓言故事——《阿拉伯人和骆驼》。这故事出自《伊索寓言》。故事大概内容是骆驼为了取暖恳求主人允许自已把头伸进帐篷，得到允许后，又得寸进尺，恳求自已全身挤进帐篷，最后变本加厉，把主人挤出帐篷。故事告诉我们，和得寸进尺的人谈不上什么合作，因为得寸进尺的人不会奉献自己，只会利用人的善良不断地掠夺。

这故事其实就是为晁盖量身打造的。可惜晁天王造化不够，没能看到这则寓言故事。于是他做了这个善良的“阿拉伯人”，宋江等人则化身为形形色色的“骆驼”，甚至“虎豹豺狼”。在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面前，善良就像日本侵略者眼中的“良民证”，我说你是“良民”，这就是“良民证”；我想杀人去了时，“良民证”就成了黑白无常的“勾魂锁”，叫你三更死，你就不得四更亡。

晁天王是梁山上真正的“主人”，就因为太看重自己手里的“良民证”了，于是，他就被一群披着“兄弟”外衣的“骆驼”挤下悬崖，死了。这是《阿拉伯人和骆驼新传》，主角换成了晁盖。寓意就成了：命运一旦没有掌握在自己手里，善良就成了压倒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合理。我李铁牛粗人一个，相信即使我说的毫无道理，也会有人理解我的身份。而生活经验告诉我们：你和一个粗人讲道理，你就离粗人不远了。或者，你本身就是个粗人，别粗得那么理直气壮。

这就是道同与道不同的区别。就像公司的一群女秘书，有的想通过解开裤腰带、张开腿做总裁小三来获得上位，却蔑视那些整天只知道埋头拉车的人；有的只想干干净净地挣工资，而对这样的小三深恶痛绝。所以，女秘群就会因为世界观和方法论的不同，自然而然分成两个或两个以上的阵营，而且互相斗争不休。作为一个二世为人的人，我李铁牛认为，宋江就是那个小三。而世俗的人，几千年来偏偏拿普遍的江湖规则来评价他，并想隔空约束他。这就是一个眼光问题，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的。

不分析了，再分析下去，我们就都成小三的理解者了，该为光屁股的小三们喊“理解万岁”了。这今后还怎么搞阶级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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