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回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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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萌和江明煦快速交换眼神，只是一眼就明白自家公子的想法，顾萌头也不回地抱着愉妃走出了庭院。

”好大的胆子！“

门内的江明熙本以为顾萌会停下脚步，可谁知顾萌却一点都不听他的话，而一个奴才敢这样做的根本原因当然是因为自己的主子。江明熙打开门，呼啸的寒风霎那间吹进屋内，江明熙侧身躲闪冷风，也让江明煦一眼就看到了屋内正中央端坐的父皇和正在父皇身侧站着的方三真。

不好的预感在江明煦心中陡升，像是掉入了冰窟，比今晚的夜还要寒冷。

江明煦将披风紧紧裹在江霞身上，站直身子直面江明熙，微微一笑：”原来二哥也在。愉妃不论怎样都是长辈，受冷晕厥，带她去看太医也是应该的事情，耽误不得。顾萌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听出来是您的声音，如果有冒犯了二哥，弟弟我在这里给二哥你赔个不是。“

江明熙眯着眼睛，将对面这个与自己长的有几分相像的兄弟瞄了几眼，丝毫不相信江明煦所说的没有听出来自己声音的鬼话，冷冰冰地回复到：”那到是我这个当哥哥的不对了，在一起十六年都没能让弟弟记住我的声音。”

江明熙的语气中充满着讥讽和阴阳怪气。

不知为何，从小时候起，江明熙说的任何一句话，江明煦都会无条件的服从，从来不会反驳，仿佛江明熙身上有天生的气场压迫着自己。随着江明煦的年纪逐渐长大，他的才能也慢慢开始显露，他可以上阵杀敌，对待残忍血腥也丝毫不再畏惧，可唯独对自己的二哥，他总是不敢相对而站。

可今天晚上，不知道是江霞冻的发紫的脸庞还是江明熙站在那里趾高气昂的模样给了江明煦勇气，他终于不再是唯唯诺诺：“也许真的是二哥的错，毕竟二哥每日勾肩搭背的小团体中从不曾有我的身影。”

此话一出，江明熙的脸色很差。

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看着江明煦低头连连同意顺从的模样，可今天这句话是他不曾想到的。更何况他还点出了自己搞小团体的事情。拉帮结派在皇帝心中是大忌。

“明煦，”江明熙咬着后槽牙喊出了他的名字：“你怕还不知道愉妃犯了什么罪！哦，我忘记了，你和愉妃关系甚密，怕是也略知一二吧。”

江明熙岔开话题，将刚才的不愉快抛到脑后，想借用愉妃今天的事情继续压江明煦一头。

越过江明熙的身影向里望去，皇帝侧身倚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像是一个局外人又像是一个全知者观望着现在的局面。江明煦收回目光，心中蒙上了一层压抑。他忽然觉得父子三人的关系其实早就分崩离析了，只是自己还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听从父皇顺从皇兄，就可以继续儿时的无忧无虑。他们三人每人心中都各有各的想法，不再有亲情，只有猜忌。是皇室独有的吗？普通人家的父子关系是什么样子的呢？江明煦从没有体验过普通人家之间的情感，也许自己应该跳出这个深不见底的皇宫看看了……

看见江明煦神情怅然若失，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又重新填满江明熙的内心。是上天的的安排，尽管不是同一个母亲，可他们兄弟二人却有着相似的容颜和相似的身高，甚至是体型都十分相似。儿时，所有人都会为兄弟二人相像而啧啧称奇；长大后，相像反而变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笑话。也正因如此，江明熙渴望与江明煦分开，让所有人知道他们二人是截然不同的两人！

江明熙走下台阶，站在江明煦面前，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跪在地上蜷成一团的江霞，凑近江明煦小声说道：“明煦，这件事情你最好不要管。回屋吧，外面冷。”

江明熙转身朝屋内走去，江明煦却要扶起江霞一同进屋。

“不，我不能进去。”

江霞的身子即使在搀扶下也站不起来万分，就算可以站起来，江霞也不会跟着江明煦进去的。自己作为母亲在宫外生下的孩子，身世本就受到各种议论，如若不是江明煦哥哥一直保护着自己，自己也难以在这皇宫中生存。

她不傻。她当然知道，自己现在要和江明煦撇清关系，越决绝与好。

江明煦不理会江霞的抗拒，强劲地抓着她想要把她带进去。江明熙只是站在不远处冷看着，带不进去，江霞就危险；带进去，江明煦就危险。

江霞用力推开江明煦，垂下头，说道：“母亲有罪，我身为女儿自是要并罚，三皇子不必费心。”

江霞故意将“三皇子”这三字说的很重，以此来提醒江明煦的身份。愉妃就算和江明煦日常关系要好，在与如王爷偷情这件事情上终究是个外人，今晚过来已经不是最佳选择，现在又与她这个有可能是“犯死罪之人”的女儿关系如此亲密，便是错上加错。

可江霞越是决绝，江明煦就越是坚持。

“不行！跟我进屋，越来越冷了，你会被冻死的！”

天空已经飘起雪花，冰冷的夜漫长的还早没有结束。江明煦继续拎起江霞的胳膊想要把她薅起来。江霞的臂膀已经冷到彻骨。江明煦的手也被冰的快要抓不住江霞瘦弱的臂膀。

“不要！三皇子不要再管我了！”

江霞往江明煦对侧挪动身子，此时的江霞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不听使唤，只能艰难的用手撑着一点点挪动着。

“三皇子，我求您了，快进屋吧。我有罪之身，何必呢？”

江霞的声音颤抖，分不清是情绪波动还是身子已经承受不住寒冷。

两人来回拉扯，屋内的皇帝终于开了口：“明煦，进屋来吧。”

皇帝的声音沧桑中却流露出绝对的威望。

江明煦和江明熙下意识地站的恭敬，继续聆听着父皇的话。

"所有人都进来吧。“

皇帝的语气缓慢而沉重，没有父亲对三名儿女的慈爱，只有冰冷的君威。

江霞愣了一下，但还是被江明煦搀扶起来，跟着走进了屋内。他们三个儿女对于父皇的话只有听从。

走进屋内，江明煦便闻到了一种很熟悉的茉莉花的味道，眼角的余光瞥到内屋的床榻，被褥凌乱，还能看到方三真和愉妃的斗篷重叠在一起。俨然是当场捉住的场面。

江霞进屋后便支撑不住跌坐在门口，江明煦看到江霞的脸上的雪花开始融化，便也就由得她坐在了门边。

皇帝坐在椅子上，眼神淡淡地扫过这两个儿子，最后的目光落在站在一旁的方三真身上。

”三真，念在你陪我立下汗马功劳，我待你不薄。如王爷封号给你了，特令你在皇宫中陪我居住，我们老哥俩共享天伦之乐。你如今与那贱人有染，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皇帝的声音只有在与方三真说话的时候才是温柔的。现在也是。江明煦感到一阵恍惚，似乎这件事情在皇帝的心里不是什么大事。

方三真没有解释，只是重重地叹口气。在江明煦的记忆里，方三真是和父皇一样征战沙场骁勇善战的人物，甚至对于方三真的崇拜之情还要比父皇多，只是从那晚开始，一切都变了。

方三真眼中的光芒不存在了，身形都佝偻了。

”也罢，你不想说就一辈子都不要说了。“

皇帝起身，离开了西宫。

此时，天空的雪花飘落洋洋洒洒，落在四周高大的围墙上，变成雪白。只有皇宫里面的人才知道，第二天，太阳出来，雪化了，檐瓦青灰，墙壁泥泞，斑驳肮脏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