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回忆（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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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斌愣在原地。这是第一次，方三真的态度如此强硬。

察觉到方斌脸上不自然的表情，方三真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态度的确有些失态，慢慢弯腰坐下来，放低音量，想要说些什么去解释一下：“哥哥，我……”

话还没开口说出，就被方斌打断：“我一直阻拦你是因为老爷现在不在，我如果支持你的决定，怕不是要被老爷责骂。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与你相处多年，又怎会不清楚呢？只是……少爷，你若下定决心真的要跟随起义军，我方斌陪你。”

方斌不是忽然改变的想法。他早就看出自家少爷的雄心壮志，也明白方三真不会甘心继承方府的家业，不会屈居于这个小小的涂城。只是老爷和方斌都希望方三真能长的慢一些，再慢一些，孩子长不大，就不会离开家。

现在看来，方三真长大了。老爷和方斌也不应该继续束缚他了。

方三真高兴地跳起来抱住了方斌：“哥哥，我就知道你是懂我的！”

与方三真的兴高采烈相反的是，方斌说出这个决定后，心中却是充满阴霾。

“少爷，我们需要现在就离开。老爷回来之后，他是不会允许你踏出方府半步的。”

方斌太知道老爷的脾气和性格了，他当然舍不得自己唯一的儿子。也正因为方府老爷如此想要把方三真掌握在自己手中，也就越更加是把方三真往外推。方斌支持方三真加入起义军当然是对方府老爷彻彻底底的背叛，可方斌知道，如果真的想要有一番作为，靠待在小小的涂城是万万不能的。所以，这是对老爷的背叛，却是对方三真的绝对忠诚。方斌宁愿放弃一切都要跟着方三真一同前去，不仅仅是要帮助保护方三真，更多的是对老爷的愧疚。

”对对对，父亲肯定会把我软禁起来的。我们现在就走。“

方三真完全被参加起义军这件事情冲昏了头脑，止不住地拍手叫好，开始收拾行李，可收拾到一半，看见母亲为自己亲手缝制的衣服，离家悲伤之情又涌上心头，抱着衣服瘫坐在床边，难过地问道：”可是哥哥，那我的母亲呢？我的五慧妹妹呢？“

方斌走到方三真跟前，伸出手揽住他的肩膀，轻拍安慰道：”所以，少爷，你瞧，这就是代价。实现志向的过程总要付出些代价的。只求起义之路顺利，我们可以早些凯旋家乡。“

方三真紧咬住嘴唇，没有回话。他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起义哪有快快结束的的呢？自己这一走，非十年半载回不得。可他胸中那燃起的熊熊火焰使方三真血脉沸腾，似乎快要吞没他离乡的忧愁。

就是在那天晚上，方三真和方斌离开了涂城。只留下一封书信。

后来，起义十分顺利。可方三真再没有回过涂城。起义军前往中心城越近，就离涂城越远，方三真心中的愧疚之情也就越多。

尽管后来方家老爷写过信，也明确表示支持儿子的决定，可方三真也仍然没有回去过。

不过这么多年，方斌倒是经常回去。

一方面是方三真简直成长的太快了。仅仅两年的时间，方三真已经成为了能和江战国并肩作战的将军与参谋；江战国也的确履行了他的诺言，保证 方三真在军中有着绝对的话语权。慢慢的，方三真开始与江战国彻夜长谈，二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亲密，方斌好像被排除在外了。方斌只是上过几年私塾，他没有那么多的大智慧能够听懂二人之间关于军事战争的谈话；另一个方面，自从方三真离开家之后，方府好像一瞬间没了主心骨，方老爷的生意也逐渐惨淡，方夫人也每日也郁郁不得，整个方府都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氛围中。幸亏方府家大业大，这么多年来倒也没有衰微到落魄境地。

对于方三真和方斌偷偷离开家的做法，方老爷并没有过多的责怪方斌。自己的儿子不管怎样还是稍微了解的，如果方三真打定主意要去，谁也拦不住。方斌愿意跟着方三真出去闯荡，方老爷对他还是充满了感激。方斌每次回来，他们夫妻二人都会拉着方斌将这段时间方三真的事情翻来覆去地了解一遍，算是压抑生活中的一点慰藉。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熬着，春来寒往，不知道多少个年头，江战国的起义军终于打到了皇城根下。

起义胜利了。

此时的江战国经过多年的积累，在民众的声望口碑颇高。顺理成章，江战国登基成为了皇帝。同年，方三真拒绝了江战国许给他的宰相或者大将军的威名职位，选择受封为如王爷，将涂城及其周边收为自己的封地。

方府的氛围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不同的是，方老爷已经满鬓斑白，方夫人则因为过度忧心没有能够撑到自己儿子的归来，终究是在听到起义胜利的消息后郁郁而终。方五慧已经由当年离开时的小娃娃出落得亭亭玉立。

也许是家族的天命，方五慧也没有按照正常女子一般嫁人相夫教子，相反的，因为从小就听说哥哥方三真的各种事情，对于“江湖”十分的好奇，也对兄弟情义、惺惺相惜的情感向往。父母没有闲暇时间管教她，方五慧经常溜出去，行侠仗义——在外面被欺负久了，也就会欺负别人了。慢慢的，方五慧的名声在涂城传开来。

因为方五慧动不动就向大家宣传“本姑娘是要在天下闯荡的”这一思想，为了彰显她的地位，涂城的百姓也就把方五慧称为“天冲师太”。

方府阖家美满的日子仅是五个年头，方老爷病逝。

江战国此时又来封书信希望方三真能够继续陪在他身边，理家治国；父母俱不在，方三真在涂城也了无牵挂，索性带着方斌和方五慧来到了都城皇宫中定居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