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回忆（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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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在那场大雪过后很久。愉妃自杀的事情也没有人再提起。

江明煦的生活照旧。不过因为自己与方三真和愉妃的关系较好，加上自己为了江霞当面与父皇对峙过，父皇有什么事情不再呼唤江明煦，也不再在乎他的想法，不再采纳他的建议。

江霞听从江明煦的建议，选择了对自己母亲自杀的事情忍耐，不再去追求一个“真相”。

江明熙和皇帝之间的关系越来越近。很多时候，批阅奏折这等事情都由江明熙来执笔。

江明煦本就对皇位或者权利这等事情没有太多的执念，只是觉得如果有一天皇位真的授予他，他定会做个爱戴百姓的好皇帝。

若父皇有自己的考虑，将皇位授予给了自己的二哥，如果二哥有需要，自己也会认真辅佐二哥巩固江山。

可想象的美好终究抵不过现实的残酷。

就算是春天已经来临，树枝露出新芽，灰褐的土地冒出绿意，一切都向着新生走去。

除了皇宫。这种地方，没有新生，只有死去。

初春的午后，顾萌跑来，十分诧异地对江明煦说道：“公子，我刚才听说了一个消息。二皇子在宫外有秘密的队伍。”

“队伍？”

“就是……”顾萌凑近一点，隔墙有耳：“自己的杀手组织。最近，民间总有一些反对二皇子的声音出现，大都认为他比较暴力，支持苛政。不过，很快，那些反对他的人都消失了。我打听了一下，那些人死的很蹊跷。”

江明煦眯起眼睛，还没有融化的雪堆反射的阳光刺痛他的眼睛：“我二哥的杀手杀掉了他们？”

顾萌用食指抵住江明煦的嘴唇：“公子，我也是猜测，你可千万别声张。咱们这里不太平，有耳朵。”

方三真和愉妃偷情的事情过后，江明煦和江霞的寝殿外面就多了一些耳朵。顺理成章，这些耳朵是江明熙的。

“我二哥又没有额外的营销，和我一样拿月钱的。他不是才给宫外的女人买了个别院嘛，哪来的多余的钱养杀手。”

江明煦和顾萌走进房间，关上窗户，像讨论“谋反”杀头大事一样小声讨论着。

顾萌拍拍脑门：“所以呀，我才来问公子你的。”

江明煦瞬间明白顾萌的意思。

“咱俩现在这个样子，再去查我二哥，岂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顾萌摸摸自己长满胡茬的下巴，嘿嘿一笑：“那二皇子再怎么样也想不到咱们就喜欢摸老虎屁股吧。反正梁子是结下了，查不查关系都这样了，还不如查一下呢。”

两人对视，会心一笑，一拍即合。

江明熙手下探子来报：“主子，三皇子和顾总领出宫去了。说是踏春游玩，向您请示是否需要跟进？”

江明熙只是思考片刻，就打消了探子的念头：“想踏春就去吧。他们现在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倒是茹雪姑娘那边，要多加看管。她最近情绪不太稳定，要是有别的动静，先想办法拦住，然后第一时间通知我，知道吗？”

探子应和一声，退下消失在层层房屋堆叠之中。

这都城，江明熙的眼线已经穿插至大街小巷。他需要的从来都是天下。争夺天下第一步，就是要在都城设置名望。

有反对他的，江明熙从来都是除掉就好。反正那些无脑的人总会前赴后继拥护唯一的王，也就是神授的皇帝。

江明煦和顾萌从皇宫中出来，七拐八绕地在都城里穿梭了一遍。确定身后没有人看着以后，江明煦和顾萌双双松了口气。

二人很快直奔主题，来到了储庆元的家里。

储庆元坐在床上，呆呆地盯着墙面。

江明煦和顾萌轻声走进屋来，在敞开的木门上轻叩几声。

储庆元转过身，并没有因为家中突然闯进两个陌生人而惊吓，反而是继续呆呆地盯着，只不过视线从墙面换成了江明煦二人。

江明煦站在门口，略显局促地说道：“这里是储庆元的家吗？不好意思，我俩看大门敞开着，以为家里没人就进来了。真是抱歉打扰你。我们来是想问一下昨晚您被人追杀的事情。”

听到“追杀”两个字，储庆元的眼神忽然有了反应。他恢复了一丝神智，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你们是谁？”

看到储庆元并没有阻拦他俩，江明煦和顾萌又向屋内迈进了一步。

江明煦继续说道：“实不相瞒，我们同您的立场是一样的。只是，我们太胆小了，不敢真正站出来反对二皇子。那些人都失踪了，只有你死里逃生。我觉得我要做点什么杀杀那个二皇子的气焰。我哥俩会点儿武功，想帮您找出来杀手报仇！如果可以，找到点证据，证明是二皇子所为，我们今后也有点底气不是！”

江明煦将自己和顾萌的身份隐藏起来，但又很真诚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储庆元将江明煦二人上下打量一番。

“我不知道他是谁。我只知道，他是个喜欢折磨别人的人。”

储庆元对江明煦二人的功夫并不看好。虽然那个说话男人后面一直跟着的男人体型还稍微魁梧一些，看起来也膀大腰圆好像会点功夫，只是能不能找到杀手还要另说，对抓到杀手的事情根本不抱希望。

储庆元只是正好想跟别人说说话。昨晚的经历对于他来说，是一场噩梦。他是活了下来，只是他的手指被切掉了。对于他这种拿笔杆子的书生来说，和收了他吃饭的饭碗一样——自己只有坐着等死的份儿。

听见储庆元开始说话，江明煦和顾萌快速的自己找个地方坐了下来，认真听着。

“昨晚那个男人出现的时候，一开始，他只是让我写一篇将江明熙的形象扭转过来的文章。我是有自己的风骨在的！他江明熙是什么样的人，众人自有评判！我只是将事实写出，给不知情的百姓以警告！我不同意，他就开始用各种刑罚折磨我。他说他收了别人的好处，要么让我归顺于二皇子，要么就是取我的命。死又何惧！我想要慷慨赴死，只是可怕的是，他知道我的弱点，他知道我最舍不得什么——他留了我一命，却要走了我四根手指。”

储庆元将双手伸出来，两双手的大拇指和食指都已不见。纱布上透着黑红色的血液。

“这是对我的侮辱！是对我的不屑！如果我此生不能再执笔评判，那还有什么意义！”

储庆元忽然张狂大笑，随后直直撞向墙面。

顾萌闪身上前，只差一步，将储庆元拉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头破血流，只剩下一缕游魂。

“辛文茶馆。我看见那个男人的手掌上沾染的墨汁。很独特的淡蓝色，那是辛文茶馆才有的。”

话毕，储庆元也魂归西去。